镇邪符下

    “咚!——咚!咚!”

    随着更鼓声落下,静夜之中忽的响起喜乐,分外诡异。

    酣睡中的人们被乐声惊醒,朝着魏府方向啐了一口,骂了句“造孽的东西”,复又蒙上被子继续睡去。

    妄生悠悠睁眼,入眼一片漆黑,浓烈的尸臭味冲击鼻腔,熏得她几欲晕厥。

    伸手在黑暗中一阵摸索,四周皆是冰冷冷的木板,不出意外的话,她该是躺在棺材里。

    要怪就怪自己嘴快,若非发现了阳间异动,她又怎么会还没办理就职手续,就被元序拉来任务。

    没办理就职便没有拘魂令,没有拘魂令便不能幻化出肉身,因此也只能俯身到原身的…尸身之上。

    紧随嗅觉之后恢复的是听觉,妄生贴到棺材壁上,嘈杂的喜乐声中,隐约可听见对话声。

    “诶,你说老爷怎么想的,这人都入土了还要挖出来搞什么阴婚。”

    “你可小声点吧,让人知道你乱嚼舌根,当心差事不保。”

    “怕啥,反正你我都是先夫人的陪房,再小心也难有出头之日。”

    “哎,老爷如今有子万事足,只是可怜了小姐,继夫人一句孤坟不利家宅,就将已经安葬的人挖出来。”

    “谁说不是,我还听说,她将小姐许给了知府大人的亡父做妾!”

    “呸!那老头子死的时候都八十多了,真缺德,也不怕小姐化作厉鬼来找她!”

    “你快别说了,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话音止住,妄生也在二人对话之际,从脑海中翻出了原主的记忆。

    原主叫魏息,就如铜镜中所示的那样,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

    小白花命不大好,九岁上下死了娘,起初魏老爷还是念及旧情的,对原主也颇为照顾,可随着续弦进门,这份照顾也就淡了。

    续弦进门第一年怀孕,第二年就给魏家生了个儿子,从此地位稳如泰山,人也不如刚进门时和气了。

    而随着弟弟长大,魏息的地位也越发尴尬,直到十五岁那年遇见了铜镜中所见的裴公子。

    她将人生的全部希望寄于这份感情之中,等到的却是裴公子另娶他人的消息,万念俱灰下服毒自尽了。

    记忆的终章停留在测试间角落里,憎恶狼缓慢逼近,而原主早已遍体鳞伤,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大人,这魏息有点惨呀。」食气鬼的声音自意识中传来。

    「确实惨,不过这事儿归根究底还是她所托非人——算了,作为回报就帮她出口气吧。」

    棺材被几个家仆抬进魏府后门,置于匆匆设立的道场中,修士打扮的男子打了个哈气,走到祭坛后方,抓起一把黄纸烧完了事。

    继夫人刘氏上前,掏出帕子拭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带着哭腔道,“女儿呀,娘可是为你好,未嫁人的姑娘入不了魏家祖坟,即便做鬼也是孤魂野鬼,现在虽然是做妾,可人家是知府的爹,怎么说也是官眷,少不了人伺候的。”

    说完,便吩咐人将知府他爹的画像请了出来。

    画像虽已刻意美化,但年岁在那儿摆着,耷拉的三角眼配上沟壑纵横的脸,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猥琐劲儿。

    魏老爷还是第一次看到“准女婿”画像,当下便有些不乐意了,这岁数莫说是给自己女儿当相公,就是给自己当爹都嫌老。

    “这…这也太…”

    “怎么?绩儿拜师的引荐信不要了?”刘氏瞪他一眼。

    而一旁,魏家的独苗苗魏绩也闹了起来,嘴里喊着,“我要拜师!我要拜师!”

    魏老爷一个头两个大,当下也不再看那画像,拉着儿子走了。

    刘氏被扫了兴,此时也不想演了,左右吩咐拜堂,自己便坐到高堂之上。

    几个家仆走近抬棺,其中一人脚下打滑,棺材一角重重砸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有人连忙跑过去搀,可还未至近前,木板倏地分崩离析,激起扬尘滚滚。

    四周沉寂下来,就连走出去不远的魏家父子也停下动作,静静看了过来。

    待得扬尘落下,众人只见道场正中,清瘦女子着一身红衣,乌发无风自动,脸上还画着红白交错的诡异妆容。

    “刘氏,我来接你了!”妄生最大限度的扭曲着五官,因内脏早已腐烂,说话时血液顺着七孔缓缓渗出,就这样阴森森的,一步步向刘氏逼近。

    刘氏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一个猛子窜到修士身后。

    “哪…哪里来的小鬼。”修士一把攥住剑尖,用剑柄指向妄生。

    “手不疼?”

    随着“嗷唠”一声,妄生夺过剑,直接抵在修士脖颈,“哪家的修士,做这等损阴德的事,不怕遭报应么?”

    修士也很识时务,一看不是女鬼对手,立刻认怂,“回鬼仙大人的话,小修行昭乃是一名散修,偶然听说裴家有一纯阴女鬼,想来碰碰运气,可谁知那裴家对上门的修士修为还有要求,我便想弄几两银子贿赂一下门房,这才着急接了这个活儿,也不知这里面有内情,鬼仙饶命呀!”

    “你若当真不知最好!”妄生说着手指向刘氏,“她做的孽,需在地狱受百年拔舌剥皮之刑,你身为修士,若是知法犯法可要罪加一等,小心夜里无常来索命!”

    话一出口,众人脑中立刻浮现出地狱恐怖的景象。

    恰在此时,暗夜里凌空飞来一个人,那人身着黑袍,眉眼冷厉,就像是传说中抓捕穷凶极恶之徒的黑无常。

    刘氏瞳孔极速放大,喉咙中发出无意义的“咕噜”声。

    而当元序落地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刘氏的一声凄厉惨叫,以及随后的疯狂大笑。

    元序皱皱眉,看向妄生,以眼神询问。

    “一个疯子,”说着指了指刘氏脚边正在大量涌出的不明液体,表情怜悯的说道:“无常大人不要怪她,她自己也控制不了。”

    随着这句“无常大人”出口,场中顿时陷入混乱,众人叫嚷着四散奔逃,就连魏老爹也丝毫不顾自己爱妻,抱着魏绩一溜烟逃了。

    “您这样子太招眼了,不如——”妄生眼神朝场中仅剩的两人扫去,一个是被她用剑指着的修士,另一个是刘氏……

    片刻后,自魏府先后走出两人,打头的是一名身材中等的男修,手里牵着绳子一端,而随着绳子绷紧,牵出另一头双手被缚的瘦小女子。

    妄生不情不愿的坠在元序身后,小嘴向上一吹,贴在脑门上的黄符荡了荡。

    “元无常,我觉得大可不必这样吧,这符虽然少画了一笔,可贴在头上还是很难受呀,还用拘魂绳捆着我,呜呜呜~”

    附在修士身上的元序大步前行,不作回应。

    「大人就是这样!您表现的越是娇弱,越不会被人怀疑。」

    「了解!」

    “元无常说句话嘛,一声不吭的把我绑了,接下来要如何行事?我虽实力弱小,帮不上忙,可若连计划都不知道,拖您后腿的能力还是有的。”

    元序顿了顿,揉揉额角青筋,说道:“我是去看纯阴女鬼的散修,你是我在魏府捕获的起尸,进去以后只需低头跟着,全程不要说话,明白了么?”

    “连话都不能说,呜呜呜~”

    元序:……

    待到裴府,元序上前,门房示意他将手放在一个黑色石头上,元序照做,片刻后青光大盛,照的人睁不开眼。

    门房弯下腰,恭敬的说了声“仙师请随我来”,便将二人迎了进去。

    府邸内灯火通明,便是夜间也有下人三步一岗的值守。二人随门房绕到一处厢房前停下,此刻,厢房内外皆是修士,而仅有一墙之隔的主屋上空,浓重的阴气直冲天际。

    “巫衡道友,行昭在此!”一娃娃脸修士高喊一声,窜到元序身前。

    妄生偷眼看去,就见被元序附身的修士面皮抖了抖。

    「好小子,惹了事儿就用别人的名字背锅,看那熟练劲儿,这事儿八成没少干。」

    “道友出手还是这么利索,我还以为你赶不过来了。”他说着,视线越过元序看向妄生,“这是起尸了?”

    元序淡淡“嗯”了一声,脚下不着痕迹的挪了半步,挡住修士的视线。

    “道友来的正好,屋里面正在叫价呢,这纯阴女鬼太抢手,有人已经出到三千灵石了,道友也去看看吧,若拍不下来,咱们也要想法子看上一看,长长见识。”

    「合着这帮修士聚在这里不是来除魔卫道,而是都看上了纯阴女鬼,准备买下来?」

    「人修好可怕。」食气鬼小小声补充。

    元序看了看妄生,有些犹豫,而那名叫行昭的修士则一把抢过拘魂绳,拍着胸脯道:“道友且去吧,起尸交给我。”

    “看好了,我还有用。”元序撂下一句话,就向厢房内走去。

    待他走后,行昭绕着妄生走了两圈,捏着鼻子皱眉,口中嫌弃道:“挺清秀的一个姑娘,怎么这么臭。”

    话音刚落,就见女尸挣扎起来,袖子抖动间,臭气熏天,将行昭熏得一个踉跄。

    「嫌我臭,那就大家一起受着好了,反正又不是只我一人长了鼻子。」

    妄生这厢还在得意,却见行昭将手伸向储物袋,拿出了一支饱蘸朱砂的毛笔。

    “巫衡道友也真是大意,基础的镇邪符都能画错,还好有我在。”说着便在黄符上添了一笔。

    妄生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本就不多的魂力如水般倾泻而出。

    她如今仅是一介游魂,被镇邪符困住,不消一刻钟就要魂飞魄散。

    「完了!元序,你他娘的再不出来,老子就得憋屈的死在这了!」

    绝望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大无常无能狂吠。

    又何止是她,就连食气鬼也被镇邪符定住,没了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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