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傍晚江乐瑶与父亲兄嫂一起吃晚饭。

    今日的江乐瑶显得尤其活跃,笑眯眯地给父亲和哥哥嫂嫂倒了酒。看起来又恢复了曾经那个俏皮可爱的阿瑶。

    但作为最亲密的家人,几人自然都知道她今日突然的变化定是与穆易辰有关。

    长宁和江重尧对视一眼,又看向江胜庸。

    知子莫若父,江胜庸已经预感到女儿起了什么念头。浅浅蹙了蹙眉心。

    随后江乐瑶双手捧起酒杯向江胜庸和兄嫂道:“爹,哥哥嫂嫂,阿瑶这么多日来,让你们担心了,这一杯酒阿瑶向你们赔罪。”

    她说着堪堪将一杯酒饮尽。

    长宁先开口道:“阿瑶,别喝得那么急。我们是一家人,你莫要这般客气。”

    江胜庸看着女儿喝完一杯,才堪堪端起酒杯未言一语把酒喝尽。

    想到那日女儿哭得那般模样,自己便知,她和穆易辰今生相识是斩不断的缘分。

    她既做了决定,别人再阻挠也是枉然,不管结果如何,这却是她命中所招,必定有果。只愿受上天庇佑穆易辰安然无恙,女儿能如常所愿。

    一家人看似其乐融融,却暗暗伤怀地吃过晚饭。江乐瑶陪着江胜庸下棋、迎那初升的弯月,还为其垂了肩背。

    在江乐瑶依依不舍走到书房门口要回房时,江胜庸才道:“瑶瑶,此一去,爹不能不顾及你哥哥和公主,倘若一日爹不得已向世人宣布与你断绝父女关系,你莫要难过,只要记得,在爹心中,你依然是爹的女儿。”

    “……”江乐瑶当即泪如涌泉一般,哽咽不止扑到父亲江胜庸怀里噎声痛哭。

    “爹……”江乐瑶没想到父亲和自己想至一处。

    要去找穆易辰想要不连累家人,必须要走这一步才能后顾无忧。

    “爹,女儿不孝。”江乐瑶眼泪婆娑抽泣。

    “……傻丫头,爹知道,你已然是身不由己。感情这东西,一旦入了心,便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只是这一路,爹也只能暗中派人护你一番,你一定要小心。”

    “爹……”江乐瑶抽噎了一下,又道:“我会先去灵隐寺找穆易辰的师父,他会护我去的。”

    那日,江乐瑶去过一次灵隐寺。

    为求菩萨保佑穆易辰平安,她在菩萨面前跪了两个时辰。

    行道便陪在一旁。

    对于穆易辰和江乐瑶走到这一步,行道是最遗憾的。

    在穆易辰带兵出征前,行道就向穆易辰说过:若有一日那丫头要去找你,师父定将她安全送到你身边。

    穆易辰自然不敢奢望,只当师父安慰自己。但果然还是有了年岁的人,对一些事看得深一些。

    自江乐瑶那日去菩萨面前为穆易辰跪了两个时辰,行道已然作了去找穆易辰的准备。

    翌日江胜庸照常去上朝。

    江乐瑶自己连夜收拾好了包裹,天微微亮时,穿了一套先前准备好的水清色男袍,银冠束发与头顶,一副清秀小公子的打扮。

    她将给哥哥和嫂嫂的信放在八仙桌上,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卧房后转身往去开门。

    门拉开的一瞬间,碧霞迎面而立,一身小厮的装扮,背着包裹抿着嘴,委屈地看着江乐瑶。

    “碧霞你……”

    “小姐去哪里,碧霞就去哪里。”

    “……”江乐瑶蹙眉,“你可知道此一去有什么后果?”

    “知道,大不过是一死,反正奴婢只有小姐一个亲人,小姐若是死了,碧霞也活着没意思,还不如跟着小姐去那边依然服侍小姐。”

    “……”江乐瑶知道碧霞定是甩不下的,只好随了她的愿。

    主仆二人绕开府里其他人出了相府大门。

    为了不连累相府诸人,江乐瑶本来要去南街顾一辆车的,不想走到一半时身后传来“辘辘”的马车声。

    江乐瑶回头便看到一个身材壮硕,看起来像是一个打手的大汉,穿着一身灰布粗衣,声音粗粗地,看着自己问:“这位公子雇车吗?”

    江乐瑶看此人实在没有安全感,忙摇头:“不用不用。”说完抓起碧霞的手腕拉着快走了两步。

    那大汉亦往前赶着车,道:“此一路甚远,贼匪诸多,小人能护公子无虞。”

    说着他又跳下马车,走在江乐瑶身侧低声道了一声:“小姐请放心上车。”

    江乐瑶一愣,回头看向大汉:“你……”

    大汉颔首:“是。”

    他就是爹找来保护自己的人。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江乐瑶环顾了一眼四周还没有几人的大街,拉起碧霞上了车。

    灵隐寺菩提树下。

    江乐瑶看着从禅房出来的行道,赧色地勾着嘴角叫了一声“师父”,便讪讪垂了眸。

    行道看着一身男装打扮的江乐瑶,又见其身后的碧霞一挎一抱拿着两个衣包,不问便知她的意图。

    行道满布疤痕、五官不清晰的脸上尚能看见他弯着嘴角的笑意。

    只是见他欣慰地笑了片刻又变得严肃起来,默了一瞬问:“姑娘,你可知道此去可能召来何后果?”

    “……”江乐瑶诚恳地点点头,“若是他死了,我为他收尸,做他的未亡人。若是一起死,我便与他同穴,共赴来世。”

    身后的碧霞听之不由颤抖着嘴角。

    “……”行道闻言亦是微微一叹:“好,我们明日上路。”

    寺院的事交代好,翌日,行道随着江乐瑶一同踏上寻穆易辰之路。

    ……

    京都城中所传穆易辰受伤一直避战再未攻城是事实。

    然而虚虚实实。

    穆易辰确实受了箭伤,只不过他所受之伤并没有传言中那么严重。

    自沈从华见过穆易辰后,他如秦瑜担心的无二,多日不能入寝,精神便受到影响。

    那日在战场之上,因多日睡眠不足,恍惚一瞬便被射中一箭,正好射在左胸,但不及心脏,且所伤并不深。

    敌方远远看到穆易辰被射中,并对方撤兵后再未攻城,隔日又从对方军中传出穆易辰伤得极重的消息。

    于是陈青君断定对方是真的伤重,没有几次真正作战经验的陈青君便暗自得意地将此消息传到京都城。

    不出所料得到皇帝的封赏。

    虽然陈青君作战经验不多,可眼下这座城易守难攻,是攻陷京都城的所有城池中最难攻破的。

    又逢穆易辰自觉自己状态不好,索性他让军中传出自己伤重的消息,一来可以迷惑敌人,二来趁机让作战了多日的将士们养精蓄锐。

    只等一个深夜,趁其不备放松警惕之时连夜攻城。

    *

    过了清明节后的雨多了起来。

    营帐里,浅黄的烛光下,穆易辰赤着上半身,自己换完了胸口的药,重新在宽挺的肩膀缠上一圈白色绢布。

    细雨“叮叮当当”打着营帐。

    穆易辰看着那幽幽拉长的金黄火焰,想着全身湿透的江乐瑶。

    光圈之外,他微垂着眼皮。挺直的鼻梁两侧,睫毛浅浅印出两簇刷子。

    想到雨后江乐瑶在林间采蘑菇时雀跃的样子,那线条极俊郎的薄唇浅浅弯起一条弧线。

    “瑶瑶……”他不自觉低喃了一声。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声音,“穆易辰!”

    近日的齐悦总是直呼他的大名,而穆易辰从未因此不悦,反而感觉有所寄托。

    穆易辰怔了须臾问:“何事?”

    “可以进去说吗?”

    他将搭在椅背上的长袍穿好,“进来吧。”

    齐悦掀开帐帘进来,扶了扶头上的斗笠迎上穆易辰的目光,微微笑着问:“现在下雨,明日若是雨停了,我们一起去采蘑菇好吗?”

    “……”穆易辰看着对方弯着的眼眸,半晌不语。

    齐悦看对方一直默着,又故意低唤了一声:“穆易辰?”

    穆易辰眼睫眨了眨:“……好。”

    ……

    经过昨晚一阵绵绵细雨。

    营帐外草木似乎突然茂盛了些。

    穆易辰站在营帐前,目光悠悠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树林。

    不一会儿齐悦提着一个竹篮远远地出现在穆易辰的视线里。

    她欢快地冲着穆易辰招手,穆易辰默了片刻抬脚走了过去。

    相似的树林,相似的人。

    太阳发射着炫目的光从林间如线一般照射到长满青苔的湿地上。

    齐悦提着篮子走过来跳过去,兴奋地笑着“哇,这一趟来值了,这么多蘑菇。”

    穆易辰只站在一棵树下默默地看着那重现的背影和极像的欢呼声。

    他忍不住说了一声:“当心地滑。”

    齐悦弯着眉眼回头,仰望着如树一样又高又挺的男人,趁机调戏了一句:“你是在关心我吗?”

    “……”穆易辰微微蹙眉,未再回应。

    竹篮里很快塞满了蘑菇,齐悦把篮子放在一堆矮草上,边说边起身:“再打一只野鸡回……”

    话还没说完她果真脚一滑,冲着穆易辰便扑了过去,穆易辰下意识扶住她,她亦双手握紧穆易辰的手臂。

    二人相隔咫尺,穆易辰脑海中深刻的记忆上涌,第一次与江乐瑶吻得天旋地转时便是这样的情景。

    他看着齐悦脸侧那颗小小的黑痣怔在当下。

    齐悦亦感受到穆易辰别样的情绪,当即红了脸。从秦瑜口中得知一二,穆易辰心中有个女人,而自己越发感觉自己可以替代她。

    缓缓地,缓缓地,齐悦垫起脚尖向前凑了过去。

    穆易辰怔神之际,感觉到迎面而来温热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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