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刚开学那年,父亲为了督促她的学业,特意将在一中教书的哥哥调到了附中。
从此她就开始了惨无人道的监狱生活。
上课被提问,下课被监视,放学回家被揪着补习......小说没收,手机充公,连电视......都不让她碰一下,整日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实在忍不了,她便在好友李欣欣的建议下,决定叛逆一回。
两人琢磨,一致认为早恋是最具有杀伤力的反击。但对于早恋的人选,二人却难得意见不统一。
“我认为班长是最好的人选,他待人温和有礼,长得也好,选他不吃亏。”
贺兰澈摇头:“不行,他那种好学生,一看就不是会早恋的人,就算是,老师一句话,他肯定想也不想就和我撇清关系。”
“那篮球队队长怎么样?长得也不赖,一看就很能打的样子,是出了名的小混混,连你爸都不放在眼里。”
贺兰澈想起他那浑身的肌肉,浑身一颤:“别了别了,我不过是演个戏,可不想假戏真做,我怕他知道后抽我。”
李欣欣翻了个白眼,有点泄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然你干脆和江中凑合凑合算了,他和咱们从小玩到大,一直对你有意思,肯定愿意配合。”
贺兰澈瞪她一眼,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一副“你说人话”的表情:“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再说,就他那张脸,我跟我老头说,他都不信!”
李欣欣沉思片刻,觉得在理。
“那还有谁啊?又得不怕你爸的权威,又得对你没意思,还得长得帅?这世上有这么——”李欣欣顿了顿,视线往右后方一滑,朝贺兰澈暧昧一笑:“你别说,还真有个。”
贺兰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堆满课本的书桌上,少年正埋头睡觉。
额前的碎发掩住双眼,周围闹哄哄的,唯独他附近,安安静静,散发出生人勿进的诡异气氛。
“你是说......顾硕颀?”
李欣欣重重点头,勾过贺兰澈的脖子,压低了声音道:
“他多合适的人选啊!又帅学习又好,关键他还拽,和班长那种听话的好学生不一样,而且他平时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你只要稍稍凑近点,那绯闻不就不请自来了?”
贺兰澈想起老头在她耳边的唠叨,无一例外全是捧高踩低的言语。
高的是顾硕颀,低的是他亲闺女。
“顾硕颀这次竞赛又拿了一等奖......你呢?数学不及格......”
她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顾硕颀本无错,错就错在他太优秀,挡了她的路。既然如此,那就勉为其难利用一下吧。毕竟他在老头那里,姓顾的可是比他亲生闺女还重要的宝贝疙瘩。
报复之心如星星之火,将贺兰澈的良心烧成了渣渣。
李欣欣说得一点没错,像顾硕颀这种惹眼的人,她只要稍稍有点动作,流言便不胫而走。
美人如花隔云端,人人都等着看,高岭之花坠落神坛。而她就是把顾硕颀拉下神坛的那个凡人。
她今天送个早餐,明天问个题,后天送封情书,她和顾硕颀在一起的传闻便人尽皆知。
虽然——
早餐他一次没接过,直接转投了隔壁张然;回答问题也是直接甩给她一个现成的答案,好像多说一个字就会造成损失。
尤其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差在脸上写下“老子第一次知道天下还有这么蠢的人”。贺兰澈长那么大,第一次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无声无息却又深入骨髓。
学校,这个以成绩论高低贵贱的地方,她注定是最底层的小宫女,而顾硕颀则是当之无愧的丞相。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就连皇帝陛下也得仰仗他,给他三分薄面。
这天皇帝陛下听说了二人的奸情,二话没说就把人叫到了办公室进行批斗。
批斗主要对象:贺兰澈。
“贺兰澈!你现在胆子肥了?还敢早恋!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关键是你霍霍别人也就算了,你竟然还去招惹人家顾硕颀!他可是要冲击状元的人,耽误了人家考状元,你付得起责吗?”
贺远坐在办公桌前,指着自家不争气的闺女,气得面色铁青,唇瓣直打颤,碰撞,分离,再碰撞,再分离......一上一下抖得厉害。
贺兰澈将双手交叠在身后,低着头,噘嘴咕哝:“学习好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付不起这个责?”
“你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贺兰澈本就在气头上,被贺远这么一吼,猛地抬头,瞪着她家老头,干脆破罐子破摔顶嘴道:“天下有你这样的爸爸吗!只知道逼自己的女儿学习,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顾硕颀这种才配当你的孩子......”
“也是,堂堂校长大人,有个考试不合格的女儿,是不是特丢脸?你那么看重顾硕颀,不就是因为他能考状元,给学校争光,给你添面子吗?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自己?!”
“天天教育我们人人平等,狗屁,在你们眼里,成绩好的学生就是优人一等,就是比我们这些差生高贵.....”
贺兰澈越说越委屈,眼睛红红的,一边哭一边抹眼泪,像只被人欺负的小白兔,即便露出了爪子,却没有丝毫杀伤力,反倒让人觉得可爱又可怜。
贺远眉头拧作一团,有些不好意思地扶了扶眼镜,朝站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顾硕颀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那个,顾硕颀,你先回班里吧。我先和她处理一下家庭内部矛盾。处理好了再叫你。”
高高瘦瘦的少年双手揣兜,这才抬眸看向校长,轻轻点头,一言不发地推门离去。拉开门的那瞬,他忽的回头,用余光扫了眼梨花带雨的少女,一本正经地看向校长大人,薄唇轻启。
“校长,解释一下。首先我和贺兰澈没有任何关系,其次就算是我早恋了,也不会影响我的成绩,更不需要任何人负责,请您放心。”
哭得一抽一抽的贺兰澈闻言一愣,扭头看向立在门边少年,细密的睫毛忽闪个不停。
少年握着把手,一半的身子隐在门外,只留给她半个身影。
他这是在帮她说话?
他们虽然是同学,但在她决定追求顾硕颀来报复老头之前,他们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都是贺兰澈催他教语文作业。
贺远扶额,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顾硕颀点头,侧身出门,全程像个局外人,似乎这一切与他压根无关。
贺兰澈看着那一半的身影渐渐地远去,像被人按了慢速健,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他最后的神情。
“哭!就知道哭!给我好好解释,你和顾硕颀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兰澈抹了把眼泪,瞪她家老头一眼,红彤彤的眼睛里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掉个不停。像是失控的小狮子,她再也无暇顾及什么规矩,怒吼:“解释什么!我就是喜欢顾硕颀怎么样?!”
说罢,不等贺远反应,摔门而去。
刚刚走到门口的贺兰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冲出来的自家妹妹撞得一个趔趄。
小姑娘噙着泪水,委屈的神情看得他心头一颤。
“老头,你说什么了?把这丫头气成这样?青春期的孩子就是颗不定时炸弹,女孩子尤其是,你以后说话注意点,万一把你闺女刺激得走了极端,你拿什么和杨女士交代?”
贺远猛地一拍桌子,又急又气:“这小兔崽子真的是,翅膀硬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我还不是为她好,这个小白眼狼.....”
“你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去看看,可别真出什么事儿!以后你妹妹的事儿你多管管,当哥哥的能不能有点责任心!”贺远捏了捏眉心,冲贺兰阙交代。
比起他爹,贺兰阙显然淡定得多。
他长腿一迈,坐在真皮沙发上:“放心,她就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主儿,有贼心没贼胆,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再者说,我和她不仅年龄有代沟,性别也有,这事儿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因为补课的事儿,这家伙已经给我脸色看了,我要是再管她,她铁定揭竿而起。”
贺远长叹一口气,捏紧檀木椅子的把手:“那怎么办?她和顾硕颀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对学校和她的影响都不好。”
贺兰阙倾身,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抿唇笑了笑,盯着茶几上的杂志,意味深长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贺远不解地望向他,眉头一蹙,喝道:“说人话!”
贺兰阙无语地扫了他爹一眼:“既然她喜欢顾硕颀,那就让顾硕颀来管她。他们年纪相当,又是同班同学,说话肯定比我们有用。”
“可顾硕颀万一不愿意怎么办?而且他们要是真的......”
贺兰阙轻笑,站起身,“据我所知,顾硕颀家境不是很好,我们可以聘他给那丫头补习,然后给他补习费。跟着喜欢的人学习,也可以抵消小澈对学习的反感......”
“而且,两个人的交往就在我们眼皮底下,真要有什么我们还能及时止损,要是没什么,不是更好,您没听说一句话吗?棒打鸳鸯,鸳鸯更不会散。”
“而且,这顾硕颀一心都扑在学习上,对谈恋爱根本没兴趣,我看,这事儿多半是那丫头单相思。”
贺远垂眸沉思一阵,突然抬头看向自家儿子:“你不会是自己不想给那丫头补习,所以就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顾硕颀?”
贺兰阙笑容干了一秒:“怎么会?她可是我亲妹妹,我都是为她好。”
贺远微微眯起眼,质问:“是吗。”
贺兰阙赔笑:“可不是。”
“小兔崽子,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你老爸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这样,周一到周五你继续给小澈补习,周末就让顾硕颀接手,刚好学校放假,他有空,你也可以把周末腾出来和漫漫约会,不然你这条光棍,什么时候才能找着老婆。”
小狐狸贺兰阙讪讪一笑,曲起食指在鼻尖刮了刮。知子莫若父,还真是不假。
怎么他的伪装在老狐狸面前就不管用?
明明在路漫漫那女人身上,百试不爽。
不管怎么说,周末不用见着那个小鬼,也算件幸事。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那我先走了,看看那个哭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