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瞧不见

    桑榆瞧着坐在云台边上的人,细眉拢得紧。

    “小兰花,当真是三生姑姑亲口说,长珩将你除名的?”

    小兰花沉沉气,勉强地勾起一副笑脸:“长珩仙君不肯收我,自然也是强求不得,没关系的,以后我……”

    “你既已是仙考魁首,他怎会言而无信?我去涌泉宫找他问个明白。”

    桑榆堵住了小兰花未说完的话,拎着裙摆作势要起身。

    见状,小兰花牢牢抱住她的胳膊,连连摇头:“我没事的桑榆,三生姑姑说了,分宫大典之后自会为我寻个好差事。”

    “别强撑了。”廊檐下传来低沉且沙哑的声音。

    东方青苍走过来,敛眸压住眼里不停翻涌的泪水,无奈地道:“你的心思,本座都能感受到,你不必在本座面前忍着。”

    小兰花愣住,回首看了看来人,旋即把头埋入桑榆颈窝,瓮声开口:“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一棵来历不明的野草,那些仙子都看不起我,甚至连我是兰花草都不知道。”

    浓浓哭腔听得桑榆心下一紧,紧接着,就感受到了肌肤上的凉意。

    说到底,小兰花对这位恩人仙君,还是怀揣着满腔的期待,总觉得水云天真正拿自己当仙女的不多。

    司命师父、桑榆、东方强。

    在这件事之前,她曾天真的以为长珩也是。

    毕竟当初司命不小心浇坏了她的仙根,是长珩劝师父不要丢弃她,才得以修灵智化人形。

    水云天大名鼎鼎的战神,为抵御外敌护佑过玉京的众仙,也为一时的不忍恻隐,留下了一株兰花草。

    他是真真切切地救了她一命,是她无论如何都铭记在心的情谊。

    小兰花敬重,也仰慕这样温柔而强大的存在。

    “我以为…长珩仙君会认为我跟她们是一样的,但没想到,在他心里我跟她们又是不一样的,他也瞧不起我。”

    桑榆很想辩白,想说长珩从来不会瞧不起任何人,也想说他绝不会是出尔反尔的人。

    水云天也好,苍盐海也罢,只要听过战神威名,便先入为主的认为,战神就该是所向披靡,就该是无所不能的。

    但是并非如此。

    他有他效忠的君主,有他必须背负的责任。

    如今这般的情况,桑榆大抵能猜得到,与云中君脱不了干系。

    而且,神仙与凡人其实差不太多,有血有肉也有情感,做了不情愿做的事,更难受的只会是他自己。

    若用心清澈地好生瞧瞧温柔清冷的仙君,怎会瞧不见长珩那身皮肉骨血下的缄默真情。

    “小兰花,长珩将你除名,定然是逼不得已,你这样好,他不会瞧不起你的,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两个“定然”说得很是笃定。

    小兰花缓缓抬起头来,心头冒了些舒畅和愉悦,鼻音淡了不少:“真的吗?”

    桑榆正要出声,就听得东方青苍阴阳怪气地抢先道——

    “长珩那小儿有眼无珠,不识好歹。”

    这话说得忒不中听。

    想也没想,桑榆当即转过头,毫不留情地呛他:“你这人都不认识长珩,胡说什么鬼话!”

    “……”

    东方青苍黑了半张脸。

    这小东西胆肥了?平日里怕他怕得要死,现下为了个水云天的仙君跟他吼。

    更何况,她腹诽“死去的东方青苍”时,难道认识他吗?还不是要多夸张有多夸张,结果好么,到这劳什子长珩就改口了。

    一副炮仗模样,要炸了他似的。

    偏偏同心咒在作祟。

    胸腔将溢未溢的哽咽堵得很,怕是自己一张嘴,眼泪就会掉下来。

    “大强。”小兰花抹了把脸,十分真诚地道,“你别说长珩仙君坏话。”

    一忍再忍,东方青苍实在没能忍住,粗暴地拭去眼角泪珠,咬牙切齿地道:“你也要护他?”

    没等她回答,他自顾自地深吸了一口气。

    三界之中多的是跟他唱反调的,也多的是当面毁谤他的,只是这两个暂时还有用处,所以杀不得。

    对。

    杀不得。

    东方青苍别开眼,闷声道:“罢了,你本来就和她们不一样。”

    小兰花蓦然怔了怔,抬头看着他,眼里蓄满了泪水:“大强,连你也瞧不起我?”

    此话一出,桑榆小脸皱了皱,张开双臂圈住了小兰花,瞪得溜圆的杏眸望着东方青苍,里头酝着新鲜的鄙夷。

    “……”

    东方青苍气得嘴角直抽,但别无他法,只蹲下身来,耐着性子解释道:“本座说,你和她们不一样的意思是……”

    “你比她们,珍贵很多。”

    “珍贵?”小兰花显然没反应过来。

    “对本座而言,你就像我的生命一样珍贵。”

    这、这、这。

    桑榆感觉听到了什么大事,看了看习以为常的小兰花,又望向一本正经的东方青苍,惊讶地哇了一声。

    露水姻缘也好,矢志不渝也罢,这下都坐实了吧。

    “你敢质疑本座?”东方青苍循声觑了桑榆一眼,墨眸里柔和散去,只余杀意。

    缩了缩脖子,桑榆开始装聋作哑。

    也不知道,刚刚怎么敢对他大呼小叫的。

    “大强,这种话你都说了好多次了。”小兰花恹恹地垂下脑袋,靠在桑榆肩侧,叹息道,“再说我就要当真了。”

    东方青苍默了默,随后伸手把她揽到自己怀里,轻柔擦拭着她脸上泪痕,温声道:“罢了,不信便不信,但你不准哭。”

    “你一哭,本座会跟着难受。”

    桑榆本想夸个几句,东方青苍还挺善解人意。

    可她低头看了看。

    那得是没被这人推开一屁股摔地上之前。

    然而,不等她爬起来,殿外忽地有仙兵喊了一嗓子——

    “殿中有人吗?我等奉命搜查。”

    三人不约而同一愣。

    仙兵要进殿搜查,是没有理由阻拦的,但司命殿有什么好搜查的?

    念及此,桑榆僵硬地扭过头,看着神色自若的东方青苍,心中直道完蛋。

    确实有得搜。

    迅速地扫了一眼云台四周,桑榆绝望地发现,几乎没地方可以让东方青苍藏起来。

    但面前的小罪仙像是完全不惧仙兵,甚至还慢悠悠地走到云台边缘,抬手便燃了一团幽蓝灵火。

    这架势…是要动手。

    此时,仙兵已经开始往殿内走了,踏在木板上一声声的脚步响动,听得桑榆冷汗涔涔,径直站了起来。

    在司命殿逮住月族的罪仙。

    别说小兰花和自己难辞其咎,担着她师父之名的容昊估计都会被牵连。

    “大强,不要。”小兰花忙不迭地起身,抓住东方青苍的手,用力地拽了下桑榆的袖子,“桑榆。”

    桑榆猝不及防被拉着往前踉跄了几步,再一抬头,瞳孔猛地滞住。

    目光所及之处,是临近日落时分的瑰丽霞光,小兰花双手环抱住东方青苍,从云台最外边一闪而落。

    白色的薄纱缠着黑金衣袍的边角,在风里划出了波澜,转瞬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竟然就这么跳了下去?

    乖乖。

    桑榆吓白了脸,匆匆走过去,趴在地上一望。

    那两人犹如折翼的候鸟,越坠速度越快,越坠影子越小。

    她下意识就想给他们捏个什么诀,手都探了出去,忽而反应过来。

    小兰花比她熟悉这座建于云海之上的阁楼,跳入云海,只要他们凝神屏气,待仙兵离开方可上岸。

    想来应该无恙。

    心里松了松,桑榆收回手,转而飞快地琢磨,要怎么说才能让前来搜查的仙兵不起疑。

    想着想着,耳畔突然响起一道急声——

    “阿榆!”

    她尚未回过身,清冽冷香毫无征兆地扑入鼻息。

    像骤然落到了生机盎然的丛林间,麋鹿点过春池,水波荡漾混着青草的鲜嫩气息,温柔又遗世独立。

    腰腹跟着就是一紧。

    有人直接从身后将她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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