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藤杀》拍摄16
导演默默抹了把眼泪，喊了cut。拍戏拍了这么些年了，被演员的情绪带的自己跟着哭成这样，说实话还是第一次。
看看边上捂着嘴哭成狗的编剧跟其他工作人员，姜帝圭突然觉得自己还算坚强的。
河正宇还没出戏，开拍之前，为了代入感情，他把自己压在心里平常想都不敢想的那个梦又翻出来体会了一遍。
那个一层套一层，一个比一个更绝望的噩梦，是让河正宇直到现在，仍然忍不住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是在哪个世界的地步。
他缠着宥真录了一段音频，放在手机里，在很多个被惊醒的深夜，靠着听着小姑娘甜甜的说‘不会离开哥哥的~哥哥别怕~’才能拉住救生绳从绝望里爬出来。
‘可以再给我一个吻吗？’不是剧本里的台词，大概是噩梦世界里的河正宇和藤杀世界里的崔炯培共同向她提出的请求。
被她亲手扣动扳机杀死的崔炯培，被她亲手推开连死都不敢的河正宇，在这一刻他觉得，如果是真的会像噩梦世界里那样的结局，倒不如死在她手里来的幸福。
死之前的最后一句台词是‘别忘了我’，河正宇真的入了戏，他就是崔炯培的情况下，说不出这句话。哪里舍得，真的让他的小姑娘那么难过呢？
导演喊cut那会，宥真自己也有点没出戏，还有些沉浸在剧情里，手里抓着档案袋里的那几张纸。
站在她的角度，并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傻到这种程度，可是崔炯培死之前看她的目光里没有怨没有恨，只有满满的爱意和心疼。
不想拖住她前行的步伐，所以不说后悔，不想成为她日后的心结，所以不说爱她。直到他死在她手上的那一刻，他心里惦记的，是她哭了。
之前跟河正宇聊过剧情，作为她本身来说，她觉得崔炯培的作为属于不可原谅的范畴之内，可是入戏的时候，她共情了剧中人的感情。
崔炯培死去之时，这幕戏已经停了，可是她被那个眼神拉着，几乎是无意识的做了接下来的动作。包括最后强忍着没有落下来的眼泪也是，在那一刻，她有种悲怆感，会在濒死那一刻还在心疼她落泪的人，已经不在了。
宥真深吸一口气，对河正宇的演技深感震撼，她擦了一下眼泪，然后发现河正宇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他保持着坐在那里的姿势没动，闭着眼睛泪水却不断流下来，宥真蹲在他身边，伸手擦去他脸上不断滚落的泪，河正宇睁开眼看她，眼睛里是比崔炯培更深沉的情感，带着些孤注一掷的绝望。
“怎么了？”宥真看他的样子，就很像之前做了噩梦的那次：“想起之前的梦了吗？”
河正宇点点头，满是泪水的眼睛水亮亮的，他声音沙哑的开口：“如果、如果真的会有……我是说假如……跟梦里那种，有那么一天，你不如像这样，杀了我——至少给我个痛快……”
“……”宥真把他抱在怀里，亲亲他的眼睛：“不会的，我都答应过你了呀…我…”
说着话，宥真突然感觉身后隐约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动静，她回过头刚瞅了一眼，看到捂着嘴避免自己尖叫出声来的编剧，脸上的眼泪都没抹干净呢，那边导演掐着大腿一句xib…咽了回去，再往边上还有摄影、打光……
河正宇这会人还没从情绪里出来，尤其是他本身跟角色共了情，但不同的是宥真是会心疼他的——宥真不会连个吻都不给他的。
脑子还糊成一坨，眼睛里只看得见宥真的男人，不满意她的目光离开自己，扑过去，讨要之前没有索求到的吻。宥真被他扑的跌坐在地上，身体顺着向后仰过去。
河正宇人现在傻归傻，但不能让她受伤这件事是刻在骨子里的。托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垫在她脑后，自己的两只胳膊承受了与地面的撞击，然后吻住了她。
宥真在他扑上来的时候，回过头没来及喊住他，就被他扑倒了，虽然没有磕到，但是还是被扑的晕了一下，被吻住的时候，有些傻眼：“等、唔……”
他别是个傻子吧？！宥真又无奈又心疼，他扑过来那会的眼神，感觉她要是推开他，他能碎成一片一片的让她拼都拼不回来。
好在还有个靠谱的人在的，李政宰本来静悄悄的站在最后围观，这会虽然满肚子的疑惑，还是扯出笑脸在没打扰到河正宇跟宥真的情况下，把房间里的人都请了出去，自己回头看了一眼状态十分不对劲的河正宇，见宥真没有试图推开他，便带上门出去在门口守着了。
宥真一直等他身体慢慢抖得没那么厉害了，才试着推开他一点，然而对‘推开’这个动作有点过敏的男人，每次被推一下就反应很激烈，宥真试了两次，都没能张开嘴哄他。
她一直以为那个噩梦对他没有留下什么后续的影响了呢，原来到现在他都还会受困于其中嘛。宥真安抚的轻轻拍着他的背，找了个空隙喊了声痛，河正宇这才停了下来，检查她哪里痛了。
“嘴巴好痛。”宥真觉得自己快要被他亲肿了，不过倒也不是没用，他状态比之前好多了：“哥哥不相信我吗？我答应了不会离开你，也不会丢下你的，不相信我吗？”
“相信。”他嗓子还是哑的，他除了相信她不会，也并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不是吗？只是还是会怕：“我们宥真一定不会丢下我的。”
宥真扁扁嘴，总觉得他这句话说的不是很真心：“刚才说什么不如杀了你，是认真的么？”
河正宇从办公室的冰吧里扒拉出来一罐冰咖啡，裹了毛巾给她敷了一下唇，刚刚他有些失控，她的唇被他亲的有些红肿。
“不是，是…一时入戏说的，嗯，我们宥真不会那样做的，而且就算真有那一天，至少别不理我就好啦。”
“……”所以就还是觉得有可能会有那一天？宥真叹气，而且，宥真有些分辨不出来他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了。
李政宰守在门外，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试探的猜测，今天河正宇的反常，让他有些心烦意乱。他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跟他没什么瓜葛的事，也没有寻根究底的癖好。
可是事关宥真，让他不得不在意。曹承佑从外边过来，他拦住他打算推门的动作，决定不忍了，也不想挑什么‘好时机’了：“谈谈？”
曹承佑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突然要谈点什么，李政宰叫了自己的助理过来看门，自己拉着曹承佑找了个没人的房间，开门见山的挑明了自己的猜测。
从宥真的身份，到宥真可能遇到过的事情，他一边说自己的推论，一边仔细的观察曹承佑的表情。
“……”曹承佑努力绷着脸，让自己的神色不要太过明显，面色有些迷惑：“你在说什么啊？”
艹，就这么一段时间的拍摄，宥真什么都没说过，他居然就猜了个七七八八的，这家伙的脑子当演员有点亏啊！八百个心眼的人演什么戏啊，浪费了啊大哥！
“好，我知道了。”李政宰点点头就准备走，被曹承佑拉住了。
“？？你知道什么了？”曹承佑人都麻了，他的震惊没演好吗？
李政宰摊手：“演技很好，剧本没编好。我单纯跟你聊一个很离谱的事，你的反应没毛病，可是事关宥真，再离谱你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曹承佑无言以对，这么想来也有道理，只是他话问的很突然，他没时间细想，本能的只来得及演了一波‘你在说什么鬼话’的戏份。
“我去问宥真。”李政宰转身就往外走。
曹承佑这次没拉他，这家伙要是舍得去跟宥真挑明，就不会过来试探他：“你不会，不管是不是这样，你都不会问她。”
李政宰自己停下了，回头对他微微笑了笑：“你相信我不会舍得问她，怕伤害她——那为什么不能相信这件事告诉我，我也不会伤害她，只会想办法护着她？”
就你这个观察力、说服力，干刑侦、搞政治都适合你啊，实在不行你去做传销坑人也不至于这么浪费你这样的人才啊。
曹承佑默默叹口气，也知道他说是试探，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底了，只是过来稍微求证一下：“要不要跟你讲这个事，好歹也得征求一下孔刘的意见吧。”
“啧。”李政宰嗤笑一声：“正宫不发话，连跟我说句实话都不敢吗？曹妃？”
“……”你恶心我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处境？曹承佑皮笑肉不笑的回他：“哦，毕竟这事是从他那里得知的，我也不好自己透出去，李常在。”
“……”被他反噎了一下的李政宰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常在？他是最后一个表白的没错，也不至于就混成个常在吧？
晚上河正宇他们几个有别的戏份要补拍，宥真本想留着配一下今天状态不好的河正宇，不过被劝回去了，不知道会拍多久，不想她陪着熬夜。
田螺先生元彬知道她晚上不用在片场，提早煲了汤等她。
吃饭的时候，宥真想起来河正宇没出戏时候的那句话，假设了河正宇噩梦的场景，问他：“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元彬正在给她剔骨头——她喜欢带骨头的肉，但是又觉得啃骨头麻烦，所以不怎么啃。
留了几分注意力在骨头上，一边回答她：“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宥真端着碗接过他弄好的肉，顺口答：“当然是希望你好好活着呀。”
元彬便回答她：“嗯，那我就好好活着。”
宥真满意的唔了一声，然后觉得有点不对劲：“不是，等等，我是说，你要自己很快乐很幸福的好好活着，不是因为我希望。”
元彬暂停了手里的动作，沉默了一下，抬头跟她对视，笑了笑：“好，我会很快乐很幸福的好好活着。”
虽然得了他这样的回答，但是他笑起来的样子不太一样，眼睛里不是往日的温柔跟甜蜜，而是有些深沉的、黑漆漆的她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