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戚青谙不能算是全然无感，走在向地面延伸的台阶上，她久违地感到了一丝无语。
对于五条悟的性格，她略有耳闻，咒术师们除了为他那强到可怕的实力而感叹，就是位他那屑出天际的性格而郁结。
例如宴温，其在戚青谙明说打算前往东京做交流生时，就已经显眼的僵硬过一两秒钟。
很多人对他的实力惊诧崇拜，而更多亲近之人为他的性格而感到深恶痛绝。
几日相处下来，戚青谙倒没觉得五条悟有多让人生气，毕竟只是话多中夹杂一些幼稚，爱使唤人跑腿而已，顶多算是爱玩，不过他玩的对象是人。
仅此而已。
轰——
建筑被摧毁时的声响格外引人注意，如同雷鸣般声势浩大，尽管距离自己很远，但所站立的地面还是被震了一震。
将目光从脚下的台阶移到明亮的室外，戚青谙朝着震荡传来的地点看去，浮灰飘起形成的一层烟雾。
同学之间训练不会这么没分寸，更不会在学校楼前打得这么凶狠。
少女眸光一闪，术式发动。
看着脑海中无数条地点重叠的线，身影如同投影卡顿般在地下室门前一闪，如同风拂水面泛起的波纹，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
伏黑惠没想过自己今天会这么倒霉，只是到售卖机前买了杯饮料，居然能遇上这么多破事。
中午的时候，戚青谙被莫名冒出的五条悟给带走了，所以聚餐遗憾的缺席一人。吃完饭，他们又在操场聚着玩起了花札游戏。
所有人都躲在树荫下，看着熊猫抽惩罚卡牌，于是唯二输家就被这么一张薄薄的纸片派去买饮料，因此横穿了小半个学校。
然而他们刚刚在售卖机前买了饮料，不速之客就到了。
禅院真依对虎杖悠仁的侮辱言论使他们顿时变了脸，怒火还没消下去，另一人就打断了她的话，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肌肉结实的男子留着奇怪的发型，远看仿佛炸毛的菊花，他神色深沉，以讨论绝世哲学难题的语气，问着伏黑惠的理想型。
简直离谱。
伏黑惠脸都是青的，同期的补刀和对方的追问让他火大不已，对方一边摆出战斗姿势，一边无用地放宽了要求范围，他木着脸道：
“我凭什么要和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交流喜欢的类型？”
“京都二年级，东堂葵，自我介绍完了，这样我们就是朋友了。”
这无赖的逻辑听得人青筋乱跳，但对方两人明显都是有备而来，钉崎野蔷薇连武器都没带，为了避免战斗，伏黑惠干脆顺着对方的话来回答。
少年垂目思索着，眼前不由得闪过姐姐那张温柔的笑容，思及津美纪所说的话，他回答：
“我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只要那个人有坚定的人性，其他的我都不要求。”
在场的两名女性对这个回答都相当满意，野蔷薇更是开朗地补充道：“很不错的回答，他要是敢说其他什么，我就动手弄死他了。”
“果然啊……”
颤抖的叹息仰天倾吐，东堂葵遗憾又悲痛，两行泪水径直滑落，哭泣得突如其来。
“你果真是个无趣的男人。”
话音里的颤抖霎时平稳，东堂葵闪身靠近，肌肉盘虬的手臂狠狠将伏黑惠撞出去，在野蔷薇的惊呼声里摔落。
“伏黑！！”
疼痛感阵阵刺激着神经，撑着细小的石子坐起，少年抬头，看着一边落泪一边向他走来的人，不禁在心中对应起对这个姓名所属人的信息。
东堂……
起初他没有往这方面想，但在刚刚那一击中，这样恐怖的体术让伏黑惠锁定了一个人：
——去年在由诅咒师夏油杰发动的百鬼夜行中，凭一己之力将五只一级，一只特级咒灵祓除的，那个东堂。
就是他了吗。
“……我听说你不用术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伏黑惠站起身，表情变得凝重。
“哦。”
似乎是习惯有人问这个问题，东堂葵回答的时候平静又轻松，就像祓除了升为特一级的戚青谙一样，稀疏平常：
“这个传闻是假的，我对特级还是用了的。”
说得就像是面对一级就不用一样，什么怪物吗！
忍着火，伏黑惠咬牙摆出手影：“那我还真是放心了啊。”
“不，伏黑。”
东堂葵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对着他的战斗反应摇了摇头：“我确实是来检测你们是否有资格替乙骨参赛的，但在此之前，我本打算和那个交流生战斗。”
“交流生？”伏黑惠拧着眉重复了一遍，“华方送来的交流生？”
“是，据说她本该来京都，但她本人执意选择东京，不过她选择哪里都不重要。”东堂葵抬起手，又是泪流满面。
“师承华方咒术师协会首席，小小年纪就成为了特级，我如同期待乙骨般期待着她！”
听到这里，伏黑惠本能觉得接下来的不是好话，果不其然，男子自顾自地流着泪，专注地演着独角戏：
“可我听说了她拒绝参赛的消息，交流会是我的灵魂秀场，所以我决定来测试你们是否够格做我的挚友——可惜，你太无趣了！”
话音重重一转，东堂葵指向了伏黑惠，被无趣这个词人身攻击数次，黑发少年终于忍无可忍，手掌摆出姿势。
阴影如海般翻腾，蜕出□□与鵺两种式神，组成联合技不知井底。
式神使最大死穴就是近身战，而东堂葵就是明显的近战术师，所以拉开距离，是对他而言最好的应对方法。
“唰——”
活动一下脖颈，东堂葵瞬间闪到他身后，动作间掀飞簇拥着伏黑惠的几只式神，双手一锁将他抱起砸进地里。
咒术师都是疯子，这句话连笔画标点都没错，在行事风格和战斗中都有体现，动手必定见血，且忍耐能力也是恐怖到令人震撼。
东堂葵的一招一式都带着呼啸的拳风，砸来的拳头比石头都重，带着一脸血的伏黑惠躲闪着，反应能力奇迹般未被头上的伤影响。
后退着防御，后背硌在冰冷的墙面，式神在此时被再度调动，但东堂葵却直接打穿了一栋楼，砖石的碎片中飞出两人的身影，伏黑惠立刻驱动了式神。
几只□□式神的舌头分别缠住东堂葵的四肢，他在空中转身挣断，稳稳落地后伸手握住，一一将双手上的束缚扭断：
“真是丝毫没看出来你的干劲。”
“不过是让你两招，你还真得意起来了……”鲜血淋漓的脸庞充斥着忍无可忍，瞳孔收缩着，怒气暴涨，“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让你见识一下。”
空气陡然一滞。
捕捉到想要的那股战意，虽然阴沉的被包裹起，东堂葵也将失望一扫而空，双眼闪动着兴奋而疯狂的光：“放马过来！”
他再度挥拳而上，显然十分期待伏黑惠认真起来，就在两人距离不断缩短中，东堂葵清楚地看见伏黑惠不见了。
在一点转瞬即逝的青色里，幻觉般不见了踪影，紧接着有人拉开遮挡住半张脸的拉链，声音低沉：“别动。”
声音自空气中向外震荡，立即止住了东堂葵的动作，随之就是自半空跃下的一声暴喝，毛绒绒的拳头破空打来：
“你在干什么呢！”
是熊猫。
东堂葵一眼就认出了赶来救场的两人，挡下了对方的攻击，向后滑出一些距离，吐出了嘴里的血，看向了本该站着伏黑惠的那片空地：
“真是好久不见了，熊猫，人被你们救走了吗？”
“被我。”
女声在他身后回答着，语气淡然，却带着彻骨的森寒袭来，咒力气息被隐藏的一干二净。
“！真不愧是特级啊！”
怔住后立即反应，东堂葵兴致勃勃地转过身来，半是欣赏半是赞叹：“如此隐藏气息的本事，真不愧是举世罕见的天才咒术师，戚。”
“谬赞。”
“可惜不能和你较量一场了，我很期待你的术式，也很期待和你在交流会上交手。”东堂葵严肃地说着，“所以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够改变主意。”
“你再不走，我就要改变主意和你打一场了。”
戚青谙声音虽轻，且口吻平和，眉间却确确实实地带着认真。但东堂葵闻言只是摇头，遗憾地拒绝了：
“我很高兴你能有如此战意，戚，但我还要去参加小高田的握手会。”
“那就快走。”戚青谙友善而平静地对他点头，尽管说的是驱逐的话，“祝你成为其中的幸运粉丝。”
这种诡异的搭配怎么想都带有不客气的意味，好在东堂葵也不是正常人。
他露出欣慰的笑脸，神色感动：“谢谢你，戚。下次一起去参加吧，你会喜欢小高田的，她是没有能拒绝的存在。”
“不了，谢谢，我拜神。”
“那么说好了，交流会上见吧，戚。”
“……”熊猫无语凝噎，“还是那不听人话的老样子啊。”
“鲑鱼鲑鱼。”狗卷棘拉起衣领，点头附和着它的话。
戚青谙倒是没什么波动，她看着两位学长，轻轻颔首：“伏黑和野蔷薇已经送到硝子小姐那里了，我还有些事，拜托你们了。”
“去吧去吧。”熊猫冲她心大地挥挥手，“悟一直是喜欢让大家跑腿的性格，你别在意，不爽可以去找正道。”
“嗯，我先走了，学长们回头见。”
她转过身，没有迈步离开，而是再度催动了术式，霎时消失在原地。
没有理会东堂葵，也没有理会禅院真依，关于同伴的受伤，戚青谙真的只是负责制止，然后送去就医而已。
她明白，咒术师都不是好惹的，野蔷薇和禅院真依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只等交流会上再分胜负，大家都是就读咒术师，不是只会哭的孩子。
有不爽大家都是自己打回去，同伴一般负责进行情分内的伤害阻止，主要进攻手是受害人，不然泄火力度太轻，容易开启二次对敌打击。
这样想着，她瞬息来到暗处的小巷，又紧接着踏出昏暗，随着人群走进那热闹的中华街街。
在异国他乡听着熟悉的语言，根据好友为她做好的攻略，在众多店铺之中寻找目标。
透过亮堂堂的玻璃门，她望见前台忙碌着的一位年轻女子，栗色长发被抓夹夹在脑后，凌乱的掉下来几缕碎发。偶然对上戚青谙的目光，惊诧中，对着她亲昵地笑了一下。
于是少女迈步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