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正是夜晚,熊的山谷中飞着一群萤火虫,细小微弱,宛如不停变幻的群星。

    “你怎么跑我这里来了,暮煞。”熊对盘坐在水边的学生说。

    “我已舍弃此名,莫再言及。”

    “你总该有个名字。”

    “不必。”

    “干脆找个人为你重新取个名字可好?”

    “不好。”

    “哎,随你吧。”

    “有人遇难了。”

    “在我的山里谁敢撒野!”熊发出震天撼地的咆哮,飞鸟振翼,野兽止步。

    “公路上,是白小爱。”

    “小爱?”

    “她继承了白鸽的灵力,但能力弱小,世间幽魂鬼怪皆愿杀之以后用。”

    “那出大事了,我体大笨重,行动不便,老弟快去吧。”

    学生闪烁至通向比尔城的无人区公路上,果有野鬼拦路,

    今天大家都很忙,是一个货运大叔带她来比尔城。

    一只身形巨大的妖怪围住汽车,脸贴在窗户上观察里面的小爱和大叔。

    大叔吓得管不了小爱,尖叫着跑下车,慌不择路,被围栏绊倒,摔下悬崖,幸有学生做阵,让大叔免于死难。

    学生降落在车旁,关上车门,抓住妖怪的一根手指,灌注进纯粹的能量。

    妖怪全身碎裂,绽放出金色的光芒,湮灭成一阵白色的花雨。

    “大笨蛋,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小爱打开车门扑到学生怀里。

    小爱哭得涕泗横流,梨花带雨,还时不时用学生的长袍擤鼻涕。

    学生推开小爱,飞到悬崖下捡起已经晕过去的大叔放回车里,写一张纸条放在副驾驶,又拎起小爱带她飞到了比尔群山。

    “太凶险了。”熊说。

    “都是他来太慢了。”

    小爱骑在学生肩上,使劲晃学生的头,学生却像山一样岿然不动。

    “让小爱给你取个新名好了。”

    “要是让我给你取名,那你一定叫大笨蛋。”

    学生眼前一亮,说:“就叫大笨蛋吧,我本也是个送人去死的蠢人。”

    “不可,万万不可!”熊赶紧阻拦。

    “我意已决。”

    小爱扒着大笨蛋的额头,脸伸到大笨蛋面前,猫眼正好对着大笨蛋的右眼,说:“好歹我们也认识快二十年了,你好像一直是一个人,给你一个机会,你愿不愿意娶我?”

    大笨蛋不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明天去我家提亲。”

    小爱翻到盘坐在水边的大笨蛋怀里,抵在他有些消瘦的肩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的侧脸,还时不时用手撩拨他的衣襟轻抚他的面颊。

    萤火虫的光很微弱,却恰好照亮了暮煞的眼睛,水波从熊的脚下推来,染湿了长袍的衣摆。

    第二天清晨大笨蛋就辞别熊带着小爱赶回了神宫,他先回家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去了白鸽家。

    白鸽见大笨蛋过来,赶紧扶他到沙发坐下。

    “哥哥来了,快坐。”

    “某今日来访,特来提亲。”

    “提亲?”

    白鸽和黑猫面面相觑,二脸茫然。

    “提什么亲?”

    “提我的亲!”小爱从房间里走出来,向楼下的白鸽大声说。

    黑猫把小爱拉下来,说:“你才刚上高中,你没开玩笑?”

    “没有!我是认真的!”

    黑猫把小爱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又提起小爱的脚踝像拿着洋娃娃一样倒着检查了一遍。

    白鸽怔住了,倒吸一口气,沉思良久。

    “兄今日且回,事关重大,待我与家人商议后答复。”

    “好。”大笨蛋话不多,但字字有力。

    大笨蛋走了。

    白鸽问黑猫:“小爱多大了?”

    “刚成年,不是,你还真的打算把小爱嫁给他呀?”

    尤莉刚才一直在卧室偷听,走出来问:“刚才是谁来提亲?”

    “暮煞老哥。”

    “原来他以前叫暮煞啊,但是他现在叫大笨蛋了,我给他取的名字。”小爱骄傲地说。

    “他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他是大功之人,你怎能给他取个这种外号呢?”尤莉说。

    “不是外号,是名字,他不叫暮煞了,他现在是我的大笨蛋,他自己认定的,我倒觉得他那个榆木脑袋就适合这个名字。”

    黑猫说:“我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呢!”

    白鸽开始回忆起古老的过去,讲道:“哥哥本也是位元帅,四千年前的古代战,他带第九集团军的将士们乘胜追击,那是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战争,当时的教团也已人财两尽,须要将原生神打到几百年内都没有还手之力,给我们一些休养生息的时间,那场仗,战况惨烈,死伤极重,第九集团军七十多万军士要面对原生神八百万大军,惨烈到我都不忍心回忆,那不是对战,那简直是场互相屠杀,虽他们得胜凯旋,但活着回来的将士只有不到两万,还有大半伤员,那场战役让哥哥很伤心,他不想再见到战场上的生死伤残,辞去所有职务,投入诺亚门下,不再执剑。”

    “但是他就说了几句话,让我感觉他很没礼貌啊。”

    “他一直都那样,话少,在军里倒是挺礼贤下士。”

    黑猫抓住小爱的肩膀,郑重地问:“我再问你一遍,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真的是认真的吗?”

    小爱紧盯着黑猫的眼睛,一丝不苟地说:“我!认!真!的!”

    白鸽见小爱态度坚决,说:“你与老哥相处多久了?”

    “十年!”

    “怎么会有十年,你现在才十八岁。”

    “我其实,小时候去老头儿家总能看到他,一开始只觉得他是个怪人,后来我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清澈,但里面有一种很孤独很痛苦的神情,我每次去老头儿家里都要看他许久,我仿佛渐渐理解了他心里的孤苦,我们从没说过话,但是又好像说了很多,上次他救了我,我就知道,他一定很关心我,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只是被痛苦压的太深了。”

    白鸽起身,对小爱说:“你生性贪玩,可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黑猫问:“你去干嘛?”

    “换衣服,去给老哥一个答复。”

    “我跟你一起去。”

    白鸽领着黑猫和小爱来到诺亚府邸,大笨蛋来开门,请他们到茶室落座。

    几人没有寒暄。

    “既然小爱坚持,我也不会反对,我一直支持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此,。”

    “全依贤弟。”

    “不如今天全办了,婚礼不要了,我和大笨蛋直接去领个结婚证好了。”小爱叫道。

    黑猫说:“你怎么急得像猴子似的。”

    诺亚刚做完实验,听到茶室的声音,走进来说:“什么事,大吵大闹的。”

    “老头儿,我要和大笨蛋结婚了。”

    “什么?”诺亚瞬间明白小爱口中的大笨蛋是谁,震惊地叫了出来。

    诺亚走到小爱身边,摸了摸小爱的脑门说:“你没什么毛病吧?”

    “没有,我认真的。”

    诺亚像是见鬼了,看了眼大笨蛋,嘴里嘟囔着什么,继续做实验去了。

    白鸽回家取来证件,郑重地交到小爱手里说:“去吧,虽然这是你的人生大事,但我一直尊重你的选择。”

    小爱趴在白鸽腿上,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如果我和大笨蛋结婚了,他是不是要称你为岳父?”

    白鸽咳嗽几声,说:“各论各的,你们两个怎么互相称呼我不管,但他永远是我的好哥哥。”

    黑猫捂住脸,哭着说:“我的女儿才十八岁就要出嫁了。”

    “哭什么,我又不是死了,再说,我嫁人了不也是你女儿嘛。”

    小爱看向那边的大笨蛋,面无表情,双眼紧闭,仿佛正在全神贯注地做什么事。

    “你怎么一幅跟你没关系的样子,快跟我走。”

    小爱拉着大笨蛋的手去了结婚登记处,大笨蛋不会开车,他们是走着去的。

    “大笨蛋,你带证件了吗?”

    “不需要。”

    他们走到公安,在教团跟人有关的事都是公安负责的,今天公安局里有很多来登记结婚的恋人。

    大笨蛋走到通常民事窗口的一位警员面前,从虚空中掏出摞起来足有一人多高的资料,对警员说:“我要改名,劳烦您了。”

    这些资料是从古至今他每一年人口普查留下的资料,有五千多张。

    “圣人!安暮煞统领大元帅!”警员尖叫起来,她翻到了四千多年前一次人口普查的记录,上面记录的职位还是统领大元帅。

    “你姓安呀,我才知道。”小爱也捡起一张普查表看,有三千多张普查表上职位都写的无业游民。

    全公安局的人都跑了过来,震惊不已,一个个都如履薄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像根木头一样戳在女警员后面。

    “我已舍弃此名,请小姐为我更名吧。”

    女警员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说“不知道元帅想换一个什么名字。”

    “大笨蛋。”

    女警员尴尬地打印出一张表,又递给大笨蛋一张身份证件。

    另一个警员拿来一个箱子,把那些废纸小心地放在里面,这都是重要的文件和文物。

    大笨蛋牵着小爱的手去隔壁的结婚登记处排队。

    那个负责结婚登记的警员刚从隔壁回来。

    他就要结婚了,应该是件高兴的事,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双目低垂,没一点精神。

    大笨蛋坐在椅子上,小爱坐在他腿上,靠着他的肩膀玩手机。

    “你好像没用过手机?”

    “不需要。”

    “那你走丢了怎么办?”

    “我不会走丢。”

    大笨蛋环住小爱的腰,防止她掉下去。

    大笨蛋登记完回家收拾行李。

    诺亚正在客厅等他。

    “你要走了。”

    “承蒙贤弟照顾。”

    “神宫这么多房子,随便找一个不就好了。”

    “我也总该找个事做。”

    “虽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但毕竟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你就这么走了,我心里还有点空落落的,哎,老弟有件礼物送给你,随我来吧。”

    诺亚今天有些步履蹒跚,像个真正的老人。

    二人一直行至实验室深处,诺亚打开暗门,里面是一个庞大的展厅,展示着无数伤痕累累但功勋辉煌的战甲,这些铠甲的主人大多已经不在了。

    “这是你以前用的战甲,我把它修好了。”诺亚指着一副黑钢制成的的铠甲说。

    “我已经用不到这些东西了。”

    “留着当个纪念,如果你实在是不想要的话,就埋到墓园里。”

    诺亚取下战甲套在大笨蛋身上,还是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模样。

    诺亚注视着眼前的好哥哥,眼睛明亮,泛着泪花。

    “老弟不留你了,也留不住你了,我去帮你收拾行李,走吧。”

    翌日,白鸽替小爱请了一天病假,诺亚帮大笨蛋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套公寓。

    小爱躺在床上说:“是不是可以把家里的床搬过来?”

    “那可放不下。”诺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笑。

    “这也太硬了,硌得我睡不着。”

    “我明天给你做一张床,就当是贺礼了。”

    “银烛姐他们是不是也住这附近?”

    “他们在隔壁那栋。”

    今晚他们就要搬过来住。

    大笨蛋换上大红的婚服,这是古代时期他的部将们为他准备的,已经放了几千年。

    小爱坐在床上,也穿着红色的婚服,这婚服也是部将们准备的,穿在小爱身上稍微有些大,却使她看起来更娇小可爱了,小爱盖着盖头,闭上眼,给自己打气,脑袋里一片空白,今晚她将迎来自己的第一次。

    小爱说不要婚礼,但她还是觉得结婚应该隆重一点,小小的办了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婚礼,锦衣华服,龙冠凤履,红烛喜画,唯独没有宾客大宴,大笨蛋没有要请的人,小爱也没有。

    大笨蛋来到卧室,用千年前就备好的喜秤揭开盖头,小爱没有化妆,她不喜欢化妆,也不需要化妆,不化妆也是美若天仙,娇艳动人。

    小爱探身到大笨蛋面前,环住他的脖颈,满怀热忱地去吻他,他们相识近二十年,但小爱不知道何时爱上的这个看起来像木头一样的男人。

    “我知道你没有那种欲望,我也一样没有,但是我仍然觉得,这是一种必要的伟大仪式,将我们链接在一起,从今天开始,我的□□、灵魂,连同你的身心,都将同属于我们二人,我们不再是孤独的个体,来吧,握住我的手,和我一起跳一支圣祝之舞。”

    流星匆匆忙忙,划破紫色的天幕,它身后,跟着汹涌浩瀚的银河。

    夤夜,人心最为脆弱之时,小爱已经睡着了,大笨蛋起来穿好衣服,依旧是那套艳红的婚服。

    他闪烁到烈士墓园。

    这里没有一座坟墓,只有一堵堵墙壁,上面镌刻着几千年来为了争取自由与和平而献出生命的烈士的名字。

    这里足足有几百堵墙,刻了几千万个名字。

    夏风凄凉,空气中带着湿润泥土的味道。

    暮煞行至最里面,面向墙壁,跪坐在地上,从虚空中拿出战甲倚在墙边,又拿出一排酒杯摆在面前,斟满了酒。

    “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你们老早为我准备了婚服,但今天我才结婚,如果你们在天有灵,就下来看看吧,来喝杯酒。”暮煞语气悲怆苍凉。

    暮煞双手高举一个个酒杯,一杯一杯洒在墙根,然后举起最后一个酒杯一饮而尽。

    墓园里一个穿着喜庆的男子,像是含冤的幽魂一样。

    暮煞跪在地上,怎么也不愿意再站起来。

    哓知来路皆泥血,一将功成万骨枯。

    小爱睡着,但她没摸到大笨蛋的手,惊醒。

    “大笨蛋,你去哪了?”小爱喊着,但没人回应。

    她哭着在房间里找,一丝痕迹都没有。

    她颓废地坐在地上,但是太晚了,他看到良吉居然还在线,打给了良吉。

    “叔叔,我老公不见了。”

    良吉在值班室,面前摆了一堆零食,正看电影,还没睡,说:“我听白鸽元帅说你和暮煞元帅结婚了?”

    “但是现在他跑了。”

    良吉稍加思索,说:“我想我知道他去哪了。”

    良吉从宿舍找个替班,深夜驱车赶来,载上穿着红衣的小爱,油门踩到底,火速赶往烈士墓园。

    墓园里,暮煞长跪不起,小爱忽然从后面跑过来,扑到大笨蛋背上,抱着大笨蛋的脖子说:“你大半夜跑这种地方干嘛,我以为你逃婚了。”

    大笨蛋注意到小爱的眼眶有些泛红,一定是大哭了一场。

    “来看看吧,这就是我的妻子,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她是白鸽的女儿。”大笨蛋忽然笑了,给他可爱的妻子一个一个指认这些最好的朋友,谁喜欢吃什么,喜欢用什么武器,是什么性格,他全都记得,像是昨天还见到了一样,这些只是一部分,还有无数无名的英雄尸骨无存,埋没在那些染着紫霜的战场。

    这里只有两个人醒着,却有无数伟大的英灵在天上看。

    “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一点,整天板着个脸,呆瓜一样。”

    “好好好,明天我多笑一点。”

    大笨蛋牵着小爱的手,跨过这道古老的城墙,后面是规模宏伟的英灵殿,这座古老的建筑下深埋着这些烈士的骨灰。

    大殿旁的嫩柳轻轻摇动着,仿佛母亲在轻抚烈士们的面颊。

    深夜,就连守夜的人也已经睡了,大殿并不欢迎打扰。

    “我们回去吧。”

    “等等,良吉叔叔还在墓园外面等着我呢。”

    “原来是他带你来的,我还以为你长进不少,都学会飞了。”

    小爱牵着大笨蛋跑到墓园外,良吉正靠在车旁借着车灯看书。

    “有劳将军了。”大笨蛋向良吉拱手作揖。

    良吉赶紧收起书本回礼,说:“月前末将未曾听闻元帅真名,多有叨扰,还望元帅恕罪。”

    “言重了,将军英明神武,声名如雷贯耳,今我乃赋闲之人,发妻既与你交情甚笃,今后,你我二人以友相称如何?”

    “是!”

    “那就辛苦贤弟送我们回家了。”

    小爱已经困得难以支撑,到车上就靠在大笨蛋肩上睡着了。

    清晨,小爱揉了揉眼睛,厨房里飘来烟火气和肉的香味。

    她起床收拾好书包,要去上学了。

    今天的大笨蛋开始像个正常人了,表情没有丰富,言语中也依旧没什么情感,但话变多了。

    大笨蛋把早饭放在盘子里,端到小爱面前,说:“我也在附近寻了份工作。”

    “哪里?”

    “神牧中学。”

    “那不是我的学校吗?”

    “你还有六年中学毕业,等你毕业了我再找个新工作。”

    “你话这么少,能教好吗,你又没当过老师,有执业资格吗?”

    “我不教课,我当门卫。”

    “那件婚服我还能穿吗?”

    “已经是你的了,如果你想穿的话就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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