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肆虐过后，城市满目疮痍。不过政府行动得很快，东倒西歪的树木、满地的垃圾……凡是阻碍了城市运转的，全都给清理干净了。人们照常上班，学生照常上课，与往日的生活一般无二。
余知静早早地被闹钟吵醒，今天得穿上那劣质的军训装去参加军训了。不过，她并没有打算现在就换上，因为这样上路实在是太丢人了！她可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于是，少女将衣服塞进书包里，等着去到了学校再换上，这是最好的选择了，也是最稳妥的做法。
看了眼天气预报，今天并没有太阳。
中秋节已经过去了，只是刚好在周末。下个假期就是国庆，军训完再过一周就又放假了。当然，在那之后就没有长假可言了。不过，对于走读生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每天都相当于在放假。
早起的确是件痛苦的事情，尤其是被闹钟吵醒。这种不是自己醒来的，困意总会纠缠着人不放，像是索命的厉鬼似的。
余知静吃着早餐，顺带看着手机里小福星发过来她跟刚刚结交的男朋友的合照。
照片里，女生留着一齐短发，她模样出众，美得有特色，是属于乍看不惊艳却极为耐看型的姑娘。而男生呢，对着镜头微笑，戴着眼镜略显斯文，长得并没有多帅，只是气质很好，有种书生卷气，看起来温文尔雅。这大概就是他吸引小福星的点吧？
“男朋友啊……”余知静撑着脑袋，右手食指拨弄着勺子，让它沿着杯口不断地转着。少女叹息摇头，自言自语道：“还是不要想这种事情了，真要坠入爱河然后因为各种原因分手了，我会难受得要死的——”
她想到那种情况就害怕得瑟瑟发抖，这辈子还是当个丁克好了，她又不怕什么孤独，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收拾完碗筷，余知静戴上自己的帽子跟眼镜，挎着背包就出门上学去了。
钱澄不知道走没走，她俩的作息都不太一样，大概是没有几率在门口碰面的了。不过，现在两人都是踩点去上课、都是混掉了早读课的，所以差不多是同时到的，也就说出门早晚并没有关系，最终肯定是那个点到教室。
不得不说，有个老油条带着，余知静胆子都大了不少，她在校门口跟钱澄碰上面了，后者依旧从容淡定。
彼此之间没有说话，各自踩着上课预备铃响的时间先后来到了课室。
大家都已经穿上了军训服，刚进门就好似来到了亚马逊的丛林深处。虽然是军训，但是早读仍旧要照常进行，实在是讨人厌。
现在准备下去集合，军训前总要动员一下的。钱澄在教室换上了军训的鞋子，然后拿着衣服就往厕所里走。
余知静紧随其后。
换好了衣服，那接下来就是涂抹防晒，这天虽然是阴天，但是在底下晒久了依旧会黑，毕竟云层不可能把紫外线全部都吸收完的。
班主任絮絮叨叨结束，下楼的时候余知静找到了许久未见的小姑娘，问道：“节假日过得怎么样？”
“阿静，台风真恐怖。”苏甜答非所问，似乎心有余悸。
余知静笑问道：“怎么了？被吓到了？”
苏甜尽可能生动地描述当时的场景，为此还加上了各种手势，表情更是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当时我在家里吃早餐，突然家里的窗户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砸碎了，你是没见过那个场景，老吓人了。”
余知静目光古怪，她问道：“你家不会在深城吧？”
“对啊。”苏甜愤愤地说道：“太可恶了，当时买房子的时候开发商还说是什么特别厉害的玻璃，结果就这？”
原来她就是那个倒霉蛋啊……不过在深城，跟苏甜有着类似经历的人应该不少，毕竟这次台风实在是太猛了些。
“没事的，碎碎平安，玻璃碎了好运就差不多要来了。”余知静出言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苏甜情绪低落了会儿，然后很快又恢复了精神，她眉飞色舞地说：“我最近听到了邓雨洁的消息，那家伙最近过得老惨了，零花钱都被限了，连出去玩都不被允许，只能在家呆着。”
“老实点对她来说是有好处的。”余知静轻笑道。
苏甜面色担忧地提醒道：“你可得小心些，这个学校里有不少她的狗腿子呢，到时候报复你，那有够好受的。”
余知静抬起手，握了握拳，哼哼道：“那就放马过来吧，姐保证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苏甜哑然失笑，语气一松，“那我可得祝你好运了。”
军训动员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就是一群大肚子领导发言，然后几黎吧啦说一大堆废话，走个过场之后军训就正式开始了。
训练内容的确没有新意，本就是个形式而已，然后再培养学生们的服从性。开始就是万年不变的站军姿，老掉牙的了。
阴天算不得炎热，台风过后清爽了很多，大概是正式进入秋季了，这都快九月下旬了，终于对得起它“秋高气爽”的形容词了。
站着发呆的确是个好想法，但是脚底板的疼痛却是时刻刺激着神经。这军训鞋的底板跟铁块一样硬，单纯是为了折磨人设计出来的，穿着跟没穿没有两样。
就算天气凉快，还没有太阳，汗如雨下的情况仍旧出现了。体质不好的学生在开头的半小时军姿训练当中就已经纷纷倒地，被教官搀扶到一旁，面色苍白地喝着红糖水休息。
军训折磨的并非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在这种时刻，你能体验时间轴被无限拉长的感觉，甚至还能深刻地去理解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余知静将目光投向苏甜的身上，那个娇小的姑娘腿已经开始打颤了，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随时会倒下。不过，她的腰板挺直得宛若在风雨交加之中的千年古松，同时屹立不倒。
等到休息的时候，苏甜宛若白纸的脸色已经展现出来她此刻的状态到底如何了。
“给。”
余知静将装有红糖水的一次性塑料杯递给苏甜，她应该很需要这东西，毕竟这样子看着就像随时会晕厥过去的那种。
“谢谢。”苏甜虚弱地说道，她的声音微不可闻，仿佛用尽了力气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两个字。
余知静感觉还好，她是那种偷懒的人，并没有全程认真地站军姿，毕竟这换作是谁都吃不消。她要是认认真真坚持了半个小时的话，那估计早晕过去了。
俩人坐在角落里没有说话，实在是因为累得慌，余知静不想多费口舌，而苏甜更是没有开口的力气了。
还好这军训只有七天，基本就是做做样子而已，要是半个月的那种就只能双手合十，然后在菩萨面前虔诚地为自己祈祷了。
站姿过后就是蹲下、起立这两个动作，不用说也知道免不了一番折磨，说不定还要蹲半个小时什么的……
越是讨厌某件事，那么就越会感觉到痛苦。余知静索性将自己的思绪放在其他地方上，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忘却那份痛苦，在内心催眠着自己。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性动作，枯燥且无味。一人犯错，全班受罚的经典操作都上演了遍。有人低声怨言，也有人默不作声。
由于必须穿着军训的外套，因此即使在这个凉爽的天气，依旧被闷出汗来，就连同原本美好的好心情也随着汗水一同排到体外了。
衣服已经湿透了，身体黏糊糊的，精神折磨加剧，好不容易要熬到了即将中午吃饭的时间，结果却因为站军姿的时候有人动来动去，结果总教官就生气了。
于是，每个班两的两支列队，开始面对面站军姿。由于邓雨洁已经转校了，所以余知静现在是班里女生最高的一个，站在的位置恰好对着钱澄。
余知静低着眸子不去看对面的男孩，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她在这种场景下看着别人容易笑出声来。不只是她，还有很多同学也一样。
此起彼伏的憋不住的笑声传来，大家都不想盯着自己面前的人，不过教官偏偏不让人如愿以偿，估计是代代相传下来的玩法。
闲来无事，鼓着勇气偷偷抬眸看了眼，只见钱澄目视前方，神情漠然，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还没有余知静她老妈家门口的那两尊石狮子有灵气呢，跟个活死人差不多。
钱澄虽然身体在这里，思绪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看着呆呆的，很明显在出神，眼睛都已经没有高光了。
估计他是在想着自己的工作吧？毕竟这种情况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发发呆来打发时间了。
就这样，站了约莫二十分钟，简直就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饿得余知静头晕目眩的，身体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了。
终于解散了，余知静拧了拧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拧就有一把水落下，像是刚从水桶里拿出来的一样。
“真受不了，我要回去洗澡了。”拿书包的时候，苏甜的精神状态感觉都有些问题了，整个人险些抓狂。
“好好休息吧，下午还要继续呢。”
“想死……”
余知静用小拇指拎着背包，她脏得自己都嫌弃自己，不想再弄脏了背包。
钱澄走的飞快，把书包放在电动车前面的篮子里，然后就潇洒离去，估计他早就按耐不住了，一刻都不想多待在这里。
“今天中午吃什么呢……”余知静在路上纠结着。
说实话，虽然她挺喜欢制作美食的过程，但是总会有段腻歪的时间，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她连厨具都不想碰一下。不过吃外面的东西的话……嗯，想想又忽然有亲自下厨的动力了。
用清汤寡水来形容军训生活都是对它的夸奖了。
一天要洗两次澡，还要换两套衣服。天天都像在蒸拿，喝水那么多都不用上厕所，简直就是身心俱疲。有时候还要挨千刀的夜训，回到家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一下，全身上下都像是被人给打了一顿似的，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不过，正如祸福相依，快乐是源自于痛苦的，有了痛苦自然就会在其他上感到快乐。余知静躺在床上刷着视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逸与舒适。
“诶呦，今晚还要夜训，还不如上晚修呢。”余知静挣扎着离开舒服的床，迈着不情愿的步伐换上衣服。她摇了摇头，似乎要将那些许懒惰给甩出去。
钱澄正好也打算出发，他递过来一个精美的盒子。
余知静困惑地看向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是给我的？”
“房东送你的，我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她出门，就托我送给你了。”钱澄解释道。
“送我的礼物？”余知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精美奢华的盒子，明明捧在手心里轻飘飘的，却有种十分沉重的感觉呢。
钱澄说：“应该是吧，她送的礼物基本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或许根本不适合你。而且，越是精美的盒子，里面的东西就越没用。”
“你似乎很有经验呢。”余知静将盒子放进背包里。
钱澄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之前她给我一张酒吧的VIP卡，不过我从来都没有去过酒吧，那卡现在已经落灰了。”
余知静笑吟吟地说道：“心意最重要嘛。好啦，快走吧，待会要迟到了。”
“又不往教室走，去操场的话是不会迟到的。”
......
晚训比起早上跟下午的训练强度要低很多，大抵就是唱唱歌，然后复习一下先前教的动作，然后就可以休息了。
中途有比较长的休息时间，余知静本来正哼着小曲在厕所的路上，不过却忽然驻足了脚步。
在操场道路的两边有许多路灯照明，只不过它们不像是外面街道上的那种路灯那般明亮，微弱得刚好能看清脚下以及前方的道路而已。
就是在这种宛若肾虚的路灯下，有人借着它微弱的灯光捧着一本小册子在认真地看着，嘴里张张合合，由于距离问题听不见声音，可能是在默读，也可能是音量太小罢了。
那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姑娘，只不过她的头发并不是很长，比起余知静的也只是长一点点而已。
因为光线的缘故，只能看得这位姑娘大概的容貌，她身形有些消瘦，脸上没有太多的肉，像是那种皮包骨的厌食症患者，只不过还没有到这种夸张的程度。
姑娘此刻坐在地面上，背靠着路灯杆，双腿微曲供起，全神贯注地看着小册子的内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被人观察着。
“这么勤学，真是难得呀。”余知静感慨了声。
其实在三中努力的人很多，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纨绔子弟那般能够挥霍无度，很多没钱的学生只有刻苦学习，保持住自己的优异成绩才能免除高额学费以及获得奖学金的补贴。
即使是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的人也有认真读书的存在，他们有自己的理想与追求，是绝对不愿过碌碌无为的人生的那种类型。
不过，这些人不是普通班的余知静能够接触到了，虽然能在学校里看上几眼，但说上话却没有可能。毕竟，她自从成为了外宿生，直到现在都没有认全班里的人。她还是英语课代表的说……
就在她要抬腿离开的时候，那个正在看书的女孩却是整个人朝着一边倒在地上不动了，吓得余知静连忙跑过去查看情况。
“同学，你没事吧？”
余知静扶住那个女孩的胳膊时愣了下——太瘦了，一点肉都没有，仿佛就是披着人皮的骷髅人。
摇了摇，那个女孩依旧才睁开眼睛，她缓缓转了转脖子，然后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之后才看向余知静。
她茶色瞳孔的眼睛有许多血丝，虽然神态疲惫不已，但眼眸中却像是有着某种坚定的信念。
“你没事吧？”余知静关切地问道。
那女孩摇了摇头，声音如身后的路灯一般微弱：“没事，谢谢你了。”
余知静从兜里抓了一把方糖，然后塞进那女孩的怀里，“可能是你低血糖了。我带你去医务室吧，别到时候出问题了。”
她强行给女孩喂了颗方糖，以免真的出什么大问题了。
“不用了，只是有点累了而已。”女孩拒绝了，挣扎着起身，却又倒进了余知静的怀里。
“我觉得还是得听校医的话才行，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这个最先发现你的人可不得被众人谴责？我可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声誉着想。”
余知静不管不顾，把这个家伙用公主抱抱起来，带着她去找到了在研究音箱使用方法的总教官。
不得不说，这话还是有些用的，那姑娘不再乱动了，接下来一路都很是乖巧。
“总教官，这个同学刚才晕倒了。”抱着个骨瘦如柴的姑娘并不累。
总教官停下手中的活，先是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跟其他的两个教官把那姑娘给带去休息并检查身体去了。
余知静感觉自己做了回好人好事，希望今日的行善积德能在以后保住她一条小命……
回想起来，刚才那个姑娘像是营良不良的那种呢，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厌食症，不过她都这样了还要参加军训，实在是不近人情啊！
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三中估计会被网友们口诛笔伐，领导也会被炎上吧？
“没想到防止自己低血糖带着的方糖居然派上用场了，真就是静候有缘人？”
初中军训的时候余知静因为低血糖晕过了一次，那种体验可不美妙。所以她充分汲取先前的教训，在这次军训备了些方糖，以免再次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