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家

    日出东升,日落西沉,寒来暑往,春秋交替。一晃又是几个年头。

    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大。

    桃源里,大伙自如既往的生活着,一些人开始老去,一些娃娃呱呱落地,一些娃娃长成。经历过一轮又一轮的搜山,密林却始终安稳依旧,桃源中的人也就越来越放心,最初一辈进桃源的人,无不在时时感慨当初逃进桃源的庆幸,以及初创桃源的艰辛。第二代的娃娃,流传着一个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的胖墩,第三代的娃娃,重复着第二代娃娃当做神话故事般迷恋密林那边的故事。总之,不管怎样,眼下的桃源,真的是个世外桃源,有天堑阻隔外敌,有矿产自给自足,无天灾人祸,无苛捐杂税,二十来年的默契,形成了桃源约定俗成的生活方式。小儿读书,少年立志,中年立业,老人安养,桃源中已然有了十足的习惯与默契。这般地福气,真是让人羡慕。

    而外头,贫富愈发悬殊,躺在祖荫上醉生梦死的比比皆是,背着祖祖辈辈穷命的也多如牛毛。云端之上,为了权势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层出不穷,政权也愈发不稳。似乎坐在炮仗上的狗盆,动荡一触即发,只待一根引线,便能将一切炸的稀巴烂。多年尊位的穷奢极欲,桓政早没了当初夺天下时的志向,加之朝堂纷争越来越失控,桓政索性就闭上双耳双眼,只一心纵情享乐。反倒是太子桓瀚,正值血气方刚志向恢宏之时,立志要一扫河山、俯瞰寰宇,桓政索性便将朝政尽皆托付太子监国。初生牛犊的桓瀚,正是一展拳脚、挥斥方遒的好时候,甫一接棒,便大刀阔斧,上下改革起来,恨不得一口气革除积弊,涤荡扬清!太子履新获权,免不了一些势力钻营之徒投其所好,以此求进身之阶,起初来看,倒是一副气象万千的景象!小太子,哦,不,现在不是小太子了,已然成年了,也娶了太子妃,是成年人了。太子,愈发觉得志得意满!殊不知,表面堆砌的繁华,底下是拼命压抑住的许多不堪,所有一天压不住了,只怕便如撺天的炮仗,一发不可收拾。

    各自有各自的轨迹吧。

    桃源中近来亦是好事频频,竹儿、青儿、无谬都相继成了亲,无谬娶的正是梅香。梅香素来体贴无谬心思,更是能在无谬得不到慕如回应的时候给足安慰,慕如也愈发依赖梅香,梅香素来以连宋为榜样,也正是明正要求,如此也正好,名正言顺,将来继承连宋的衣钵。

    至于慕如,自从连宋分屋别住以后,孩子们都更亲近连宋,许多时候,慕如都一人独守屋子。

    竹儿、青儿成亲时,拜过慕如后,无一例外,都请了连宋上座,恭恭敬敬敬茶。倒是无谬成亲时,先去拜了慕如。这么多年,无谬始终还是看不来,始终期盼能换来爹爹的青睐,哪怕始终是热脸贴冷屁股,无谬也矢志不改,他期盼着,能等到慕如认可的那一天,他一直相信,那一天一定会来。

    日子本也是这样无波无澜地过着,各自有轨迹,不过是桃源里头,还是外头。

    可有那么一日,似乎有了些不一样。

    这一日,是桃源照例祭拜祠堂的日子。主事的那家人早早便来了祠堂洒扫准备,一日静默严肃,拘束一日,终于礼毕,桃源的人齐聚祠堂用着席面。

    “说来也奇怪,今早我来祠堂洒扫的时候,竟然发现有上香的样子”,庄大媳妇说道,“我还纳闷,是谁家竟是不守规矩,抢着来上这头香吗”

    庄大媳妇这话,旁人倒不以为意,田二嫂子接话道,“咱这是祠堂,又非神庙,为何要抢上头香,况且,祠堂祭祀,各家轮值,谁家怎好抢这个功德,别是你看错了”

    旁人也纷纷附和。

    庄大媳妇见大伙不信,一时胜负心作祟,“我可没看错,我还喊了我家娃来看,更是特地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这好家伙,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吓一跳!你们猜我发现了啥”

    这一番话,倒是勾起了大伙的好奇心,“发现了甚”

    庄大媳妇回头看一眼满堂的牌位,神秘兮兮地说,“我发现,老巴头夫妇的牌位,似乎是被擦过的样子。”

    这话一出,大伙都有些倒吸一口冷气,老巴头唯一的儿子胖墩多年前就出了密林再没回来,一个孩子,又不聪慧,在外头如何能活下去。还是大伙看着祖祖辈辈村的份上,便一道供奉在祠堂,可以享些香火。这样便也很是足够了,又有谁会去特殊关照他们的牌位呢。

    有个胆大的倒是不信,“这怎么可能,别是你看错了”

    庄大媳妇更是不乐意了,我那两大眼珠子是白长的啊,“怎么会看错。咱们祠堂除开年初年尾两祭外,一年春夏秋冬四祭那是各家轮值的,距离上一次祭祀已然三个月了,各家牌位上多少都落着些灰,我今早一个个擦的,可独独老巴头夫妇的牌位干干净净,竟无一丝灰,就连牌位底下的桌子面都一尘不染,全然不似旁边的样子,这样,我如何能看错”

    这番言语,倒是叫大伙更是倒吸一口冷气,这事,也是着实诡异吓人。

    可,还有更吓人的。

    此时,乔乔媳妇倒是开口了,“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讲”,乔乔媳妇成婚也不过几年,从前婆婆五婶在,也不大操持这些祭祀礼节之事,这两年来才逐渐上手,经验仍是不足。

    此刻更是有些胆怯,吞吞吐吐的样子。

    可围坐着的,都是经年的老女人了,可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有话你就说,没得吞吞吐吐的样子”

    乔乔媳妇这才大着胆子,“先前时候我同相公去伺候公爹的坟头拔草,竟是发现,老巴头夫妇的坟头竟是一根杂草都没有”

    这话可比方才更瘆人!

    坟头不长草,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难道老巴头夫妇回来看看而已到底回桃源了没有。

    祠堂中,登时顿感阴风阵阵,往日热闹的席面,顿时都冷清了。大家讪讪地,也无心吃席,只想快快离开。今年的席面,倒是散的很快,就连负责收尾的人家,都以风卷残云之势,迅速收拾,全然没有往年边忙碌边拉瓜的欢快气氛。

    当天夜里,连宋正待休息,却见竹儿、青儿都来了,无谬和梅香也跟在后头。

    “姑姑,姑姑,你睡了吗”,青儿轻轻地进卧室,生怕搅了小姑姑休息。

    青儿甚少夜里这般闯进来,连宋觉察不妙,赶忙起来,莫不是青儿有何不妥,毕竟有了身子的人。

    连宋连忙起身,却见屋外还有竹儿的声音,连宋招呼竹儿一起进来。

    “你们兄妹俩怎么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青儿,你可觉得还好”,连宋看着青儿的肚子,焦急地问着。能不急吗,女子怀胎可是大事。

    青儿连连摆头,“不是不是,我无事,只是这两日,桃源里传着一件诡异的事。”

    梅香也跟着点点头,“娘,大伙不敢跟你提起,但我们几个私下都商量过了,也觉得甚是蹊跷。”

    “究竟是何事”,几个孩子素来稳重,从来不曾这般神秘兮兮,连宋为着急了。眼下儿女都成家了,她一个人独身惯了,除了自己日常的日子,最为关心的,也就是这几个孩子的平安喜乐了。

    “娘”,梅香开口道,“大伙都在传,说老巴头夫妇有些诡异”

    “什么”,连宋也懵了,这老巴头夫妇不是谢世多年了,何来的诡异。

    见连宋一脸茫然,梅香一五一十把这些时日大伙的见闻一一说来。

    “娘,我从小就跟着娘学习,也不曾听过这样的事,娘,你说,是不是真的有些惊奇鬼怪的事”,梅香也是一脸紧张兮兮。确实,桃源中从不曾见过,谁也不知道是否有这般地事。

    更何况那密林古怪,外头都难保有这般奇怪的事发生,搞不好,桃源里头更是难免。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连宋甚为不解。若不是事出诡异,难道是老巴头的后人回来了?

    连宋心中隐隐猜测着。

    不过,这个猜测,眼下还不能跟孩子们说,孩子们年轻,不经事,说多了,只怕平添担忧,更何况青儿还有着身子,更是忧虑不得。

    “此事你们先不着急,往常我再外头,也不曾遇到这样的事,待明日,无谬和我一同去看看,有个结论了再无大伙说。”连宋慢慢说道,“更何况,便纵使有这样的事,老巴头夫妇,曾经也是与我们一起吃苦回来的人,想来也只是回来看看我们,并不会有什么事,你们且都宽心。大伙只要齐心,咱们桃源,便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这话倒也是,虽则老巴头夫妇不是平平静静走的,走之前也在桃源中闹了不少事情,可大伙对他们,总算仁至义尽,也供奉着香火,想来,也没什么不满的,

    几个孩子便也安心回去了。如今孩子们都成家了,也都各自立了屋子,各自居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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