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经N市，利玄景看到外面的城市废墟时，倒吸凉气。

    奇美拉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告诉他：“三日前，大撤退结束，在最严重的污染区进行核-武器轰炸，这里是最先覆盖的区域，马上就是鲸鱼岛。”

    利玄景一想到还有许多平民没有撤离，就不明不白死在自己人手里，就感到无比悲痛。奇美拉恶趣味欣赏他的表情，轻笑：“你怎么还这么死脑筋，所谓的救援行动只是个幌子，让你们去给变异体当口粮，牺牲自己检测该地方的感染程度，你们的结局早已注定，总部已经放弃你们了，是我硬要前来支援你。”

    女人冷漠而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利玄景更为心凉，“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当然，连我都没资格参与，只能猜到几分。大撤退撤离的要么是身价过百亿的富豪，或者是有培养价值的科员，再看看我们常在前线搏斗的普通士兵，除了一条贱命，还有什么？”

    女人坐着，手捧一杯香槟酒，翘起的鞋尖挑起利玄景的下巴，“现在不一样了，越是有潜力的人，越能够激活异能。你还不了解吧，你自身暗藏的潜能，我最是看好你，只要别因为一腔热血替别人死了，你迟早会比我更强！”

    身负重伤的男人抬起头，看她的目光嫌恶又冰冷。

    这样的眼神，让奇美拉想起了那个人。如果身逢乱世，他会活的比自己更出彩。

    ……

    沈念安按照剧情过了一回目，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也不全然陌生。在海龙基地本身也是一个部队驻地，少数精锐藏于此处，她的母亲是其中之一。

    不是自己的记忆，她在镜中看到一张跟自己极为相似的脸，但其他人的五官模糊不清，只有声音和场景十分清晰。

    没有剧本，她只能听从指挥吃力承受非人的训练，对于别人的问话也只随意糊弄过去。可能不是她的记忆，故而自由度提升许多，不再动不动就自爆。

    在主人公——也就是沈念安母亲莫霏的强烈意愿下，沈念安会失去身体的控制，如看电影一样作为旁观者，看着身体自主行动。

    可能这也是系统的视角。

    莫霏做事风格嚣张霸道，上头有个军统爷爷威慑力太大，在军营里相当为所欲为，吃穿住行都要最好的，还经常带她的兄弟出去吃喝玩乐，教官因她惹出来的祸端惩罚也不敢太重，程度在半死不活徘徊，她咬咬牙硬抗了，就算受重罚，她照样乐此不彼。

    她在最灿烂自在的年纪，爱上了基地里新来的年轻博士生，对方是预备科员，性格与她相反，内敛儒雅，在他面前，大老爷们似的莫霏也变得文静纯良。

    沈博士不知道她是装的，相处间觉得不错，二人成为了双向奔赴的恋人。

    幻境里时间流速比现实快得多，沈念安贪婪看着父母酸甜恩爱，也有些想沉溺于此不愿醒来。

    沈念安再一眨眼，莫霏怀孕了，部队放宽她的训练，闲到没事干的她经常去海底研究所找沈博士。这天他不在，莫霏对着罐子里黑雾，面带幸福微笑说道：“这就是人类简单的幸福，平淡如水，却是许多人来之不易。”

    沈念安认得这个黑雾，小时候还疑惑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看了一眼，就怎么都挪不开眼睛。

    莫霏自言自语，形同是在跟脑子里的东西对话：“不，不一样，我不追求什么高官厚禄，只要爱的人陪在身边，怎么都好。”

    她脸色一变：“别说了！那只是我父亲的一厢情愿，我什么时候想要继承他的狗屁家业！”

    “你懂什么！你只是个外星变异体，根本不懂的人类真正想要的！好，拿我爱人威胁我，你等着！”

    身体的控制权一瞬间回到沈念安身上，她的小腹阵痛，那是比剖腹更剧烈的痛，疼的她站不稳，把桌面的东西扫落。

    晕倒之前，她好像看到沈博士惊慌失措的脸。

    莫霏腹中的孩子出生了，立马被送出基地。后来莫霏和沈博士在一起的时间大大缩水，分明相隔几百米，愣是一个星期见不到一面。

    莫霏成为了异能者，在大进化之前，她不算是第一个。

    末世前的异能者出面隐秘而高危的任务，莫霏几次死里逃生，更加珍惜和爱人相处的时间，有一天，她累了，想退伍。

    不知道做出什么样的牺牲，向来不肯服软的父辈同意了。时隔五年，她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孩子。

    五岁的沈念安只有父亲带大，生性怯懦自卑，不敢对冷峻的女军人喊妈妈，但血缘上的关联让她对这个人无比亲切。

    “念念，是妈妈啊！”母女相聚的时间短暂，短到记忆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她和母亲见过一面。

    小小沈念安被带到实验室，验血检测，她牢牢抓着女人的手指头，怯怯说：“妈妈，你还会忙吗？”父亲曾一遍遍告诉她，妈妈不是不要她，只是很忙很忙。

    “不会了，妈妈要陪着念念长大。”

    陌生而冰冷的环境刺激着小念安的神经，她再一次望向黑雾，黑色的面积逐渐扩散，撑在玻璃壁上。

    她问：“妈妈，那个是什么？还会动。”

    “那是人类的秘密武器。乖念念，跟妈妈来一个地方。”

    小女孩放着被戳破的手指头不管，她抓着莫霏，生怕遭到抛弃。试验区层层封印打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满眼的白，比医院病房更要简朴，空气里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不禁让她回忆起了住院的痛苦。

    妈妈带领她前进，也没那么害怕了。

    空旷的区域里，中间摆放着眼花缭乱的精密仪器，无数导管输送奇怪的液体进入营养罐里，里面漂浮着约摸保持人形的黑色浓稠液体。在液体最上方，亮着两点金色的光芒。

    实验体999？

    母亲呢喃：“这是唯一活着的实验体。”

    “妈妈，祂死了吗？”

    “不，祂不会死的，就算这颗星球凋零，祂也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消亡，反之，人类会因祂而灭亡。”

    在学校被誉为小神童的小念安费力思考，“妈妈，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明白的是，妈妈不会害你，而祂，会一直保护你。”莫霏放低的声音温柔而平和，听她这么一说，小女孩大胆走上去，她的小手迟疑着放在玻璃上。

    金色的光芒像星星眨了眨。

    “你好呀，小黑狗。”

    小女孩和奇怪的东西只交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朋友。而沈念安记忆中没有这一段。

    小女孩立马就被送出基地，搭上飞机时，她趴在窗口喊着妈妈，莫霏遥遥看过来的目光不知意味。

    沈念安似乎听到女人喉头的哽咽。紧接着，她压低声音冷然道：“抓紧时间启动试验，并立刻封锁海龙基地，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有很大的概率葬送此处。”

    沈念安眼前一黑，最为关键的一幕还没看到就结束了。

    视野再度亮起时，莫霏负伤，仍强撑着站的笔直，她的目光一直困在黑雾之上，沈念安做不出任何反应。随着待在幻象里的时间流逝，她逐渐从主人公变成纯粹的旁观者。

    “我不会让你带走我女儿的，绝对不会！”她素来冷静的声音颤抖不止，疑似陷入痛苦之中，她坚持了足足两个小时，等到缓和一些，抽出枪套的武器，对着蠕动不断的黑雾清空弹匣。

    一声声枪响震耳欲聋，子弹只打裂了壁垒，防弹玻璃质量太好，里面的东西出不来，外面的她束手无策。

    “是，我是没办法奈何你，你也看准了人类私心，赌我不敢牺牲亲人。你成功了，自你醒来，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莫霏脱力坐在地上，还有闲情转动枪身把玩，似听到什么玩笑话，她哼道：“放过我？你以为我会信？你被人类当做宠物关起来多少年，被迫做了多少实验又怎么会不清楚呢？算了，整个基地也没几个活人了，你想怎么办？给你当巢穴？也不是不行……”

    静谧的空气里只有她的自言自语，宛如精神分裂的病人，“想让我跟恶魔做交易，你可真是打着好算盘，那祂呢，你们互相杀不死对方。放任不管了？你可真是狂妄……”

    女人的话语声低落，直至完全消失不见。周遭的景象突然崩裂开，被虚无的黑暗吞噬。沈念安看到脚下亮起一只巨大的黑色眼睛，大到她站在瞳仁愣住半晌，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记忆突然中断，沈念安全身泛起一阵撕扯灵魂的疼痛，她被迫从梦境里剥离出来，回到了现实。

    【沈念安！你的狗疯了！】系统的声音是那么亲切熟悉，沈念安迟钝了几秒，“我的狗？”

    在幻象里走马灯一样快速过的七年，在现实不过七天，而这七天，已颠覆成了岛城的噩梦。

    实验体突然激活了第二天赋，并利用第三天赋不断进食膨胀，如今的实力已经达到了绝无仅有的七阶。沈念安往下眺望，入目的是一片人间地狱的恐怖画面。

    她后知后觉，实验体以为她死了，直接发疯屠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