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雨.宿敌

    变相说自己呢。

    少女看着思考的很认真,空气中因为少年的一股折腾,扬起细碎的香灰飘散在灯烛火光之中,像鸟儿溺水时咽出的最后几口气。

    云禧在袖底下掰弄着少年还留在她腕间的舍利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张口准备示意些什么话,抬眼的时间便被一截宽大的外袄子罩住了脑袋。

    “那些东西可不喜欢阿姐的答案。”

    少年弯眸笑得格外纯真,脸颊处一颗漂亮的黑痣在烟尘中随火光隐隐跳跃。

    他用外袍将少女拢只剩了一双眼睛,抬手指了指角落处缓缓向着他们蠕动而来的人面蛇头。

    断了身子的蛇头移动得很快,不过眨眼的速度便张开流着血脓的血盆大口给云禧来了个面贴面。

    齿峰触及少女的发丝之间,她眼疾手快的便顺着少年敞开的外袍躲进了他怀中。

    云禧闭着双眼一股劲的点头,随着耳边‘噗呲’一声闷响,紫绿色的血滴如烟花般炸开溅了她半边的脸。

    蛇头在莲玉掌中被轻而易举的捏碎,绿油油的眼珠子带了几根粘稠的精线挂坠在他的指缝间,碎满了烟尘金粉像是精美的装饰品。

    “反应挺快。”他将掌心的残尸从空中甩下,无数的银丝缠绕在少年皎白如玉的指尖,把云禧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勾头问她“阿姐一直把澜之当自己人的吧?”

    心情似乎很好,伸手拍她脸时还特地将手上的银丝处理了干净。不过可惜的是云禧的脸也是脏的,少年几下糊弄便将她的脸擦得更脏了。

    “干净了。”

    干净你妈,血差点没擦进她嘴里。

    云禧无语的躲开他的手,侧身将头埋进少年干净的里衬里,几番揉溺才将脸上的脏东西揩了个干净。

    呸了好几口嘴边的脏物,抬眸间便撞进了莲玉深沉而细碎的眼,潋滟得像一片月光之下的碧湖。

    不对劲。

    少女有些狐疑{莲玉,你是不是吃了酒。}

    她在他胸口处皱眉写下几字。一开始一直看他带着面具,现在才真正意义上看清这张她陌生又熟悉的脸浅浅泛出的红晕。

    “听不懂。阿姐。”

    少年抓住在自己胸膛上胡乱作乱的手,朝着虎口处黏腻的捏了好几下,语气轻轻软软的,配上他弯弯的下垂眼尾,简直就像一只贪杯的娇猫。

    她记得他是三杯就醉的体质,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醉的?是将她扔进婚房的时候,还是从婚房出来的时候?

    还是他耳朵露出来的时候。怪不得一直岔开她的话。

    可他向来是不碰酒的。

    “奖励你的,乖孩子”少年满手的血,将少女从新藏在了衣袍里,似乎是将她当成了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抬手又掰开她的嘴便朝里面喂了一颗干净的糖。

    “奖励你的乖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

    “那,小玉?奖励你的,小玉。”

    “……也别叫我小玉”

    “那叫你什么?哎呦,就一个称为,弟弟你怎么这么挑”

    “也别叫我弟弟”

    “……”

    少女的思绪随着莲玉指尖压在她舌苔之下的糖渐渐回到了那个北境的隆冬,还是她自己第一次熬了一锅糖水做糖葫芦失败那一次。

    嫌弃其他的弄的难吃,特地将最好的那一串留给了他。

    寒风簌簌从门罅处涌进祠堂内,不知名的几片黄符碎片从漏了一个窟窿的房顶处飘散,几缕零碎的月光散落在少年红润潋滟的唇。

    他说完便闭上了眼,整个下巴都托在了云禧的肩窝处,毛绒绒的脑袋和热的发烫的兔耳朵。还是小时候他最喜欢的姿势。

    造孽啊。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莫名其妙将长上上上辈子捅了她一刀的便宜老公当成弟弟养了三四年,最后又莫名其妙被他捅死了,还间接成了少年魔头的黑月光。

    然后现在这个魔头又晕倒在自己怀里。

    云禧将少年缓缓放倒在了地上,将他该在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托在了他的腰后,想着让他舒服点,还特地把自己的小夹袄脱给了他。

    月光照在莲玉的脸上,少女屏住鼻息用手扫过他长睫间的细灰。

    她的确没有能力改变书中任何一人的命运,还会将他们的命格愈演愈糟。

    所以。

    ‘所以莲玉弟弟,你的一生有你的路要走,我这一生也有我的地方要去,我们注定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现在在这封信里说到你可以并不相信,我对当年我们之间的崩裂确是一无所知,你杀过我也好,我叛过你也好,一切都当孚日烟云好了,幸得同路一时,不可过多纠缠。”

    要不还是叫澜之弟弟。

    算了,不行。得叫他彻底死心了才好。

    少女在碎布上规规矩矩的写好了信,举起来端详了又端详,确保毫无疏漏了才塞进了莲玉腰间藏花绳间,顺带将佛珠与木牌还给了他。

    对了还忘了谢谢他来救她。

    云禧苦恼的挠了挠头。总不能再拿出来写一遍吧,多废力啊。

    从祭台上拿了几个熟柿塞在了少年的手中,少女满意的点了点匆匆跑进了夜色里。

    黑猫说过,她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有什么比回家更重要,没有什么比回到到自己家人身边更重要。

    *

    郭侍郎领兵到达金府老宅时,遍山的枫叶都被烧成了光秃秃的树枝,一片凄寒的荒山孤府亮着红彤彤的灯笼,在黑夜残月的渲染下显得格外恐怖,而且遍地还是一片诡异的尸臭味。

    “九越取的良种,当年就九颗,全被这金老头糟蹋了。”骑马的男子穿着一身青龙纹厚貂衣,望向一片乌烟瘴气的金府挑眉调侃道。

    腰间的长鞭垂落在马蹄边还滴流着新鲜的血珠,他拾了一片红枫,声音里总带着写惋惜的意味,脸上却是盖不住的傲慢与嘲讽。

    郭侍郎候在他的马下,时刻留意着男子的动作。

    “金家向来不是安分的主,今个的报应不就来了。”

    “还是瑶池…哦不,七殿下的功劳。”

    “不过是狗咬狗的把戏罢了”

    “殿下说的是。”

    他耐着性子哄着这位金枝玉叶的贵人,生怕惹出什么事端。要知道眼前这位五皇子疯起来的程度可不亚与瑶池的那个阎王。

    京都皇族除了那个废材皇太子可没有一个是正常的玩意儿。

    “殿下,要去找七殿下吗”

    男子下马,厚厚的毛毡子托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郭侍郎急忙上前阻止了他向前的步子。

    虽说是自己主动放消息诱导这位主子来这的,但就算要打也得让他把职务办完再开始才好。

    世间人可能不知晓,但京都宫里人无一不知五皇子谢瑜初与莲玉可是出了名的相克相生的渊源。在莲玉第一次入宫还未曾冠有七殿下的名头时,他本来是昭临王赏给谢瑜初一个□□而已。

    谢瑜初喜男色,第一次见到被关在笼子里的漂亮男孩就感兴趣的不得了,可惜的是还没等他用尽手段将他驯服,这个小宠物摇身一变便成了他皇弟,而昭临王为了顾及静嘉的面子更是把他发配到海域流走的好几年。

    好不容易回了京都,宫里人又告诉他莲玉早已被剔除皇子的名号放出了宫。

    光这就让这个好男癖的疯子在京都发了好几次疯。郭侍郎特地将莲玉在闽清暗捎给他时,还怕他顾及他活阎王的名头,怕了不肯来,谁知道这个疯子越听越来劲,直接一阵法杀到闽清来了。

    两个实打实的疯子挤在一起杀起来,再怎么也杀不到他头上吧,自己即可以全了周太师的交代又免了独自去承受那阎王的杀怒。

    机灵的郭侍郎算是将自己全身全退的算盘打完了。

    “郭侍郎阻我?还是一开始就哄我呢,那美人压根就不在这?”男子用黑鞭抚过郭侍郎的脸,说话时像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臣可不敢……”将他吓得汗都流了一背。

    “启禀大人们,属下……在,属下在金府……”

    “侍郎的兵都是这等货色。”男子嗤笑着,鞭子的方向一转,便抽到了才走向前禀报侦查情况的士兵身上,吓得郭某一哆嗦。

    “五殿下让你说话别这么吞吞吐吐的。”郭侍郎连忙见风使舵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打折了臂的士兵身上。

    “启禀大人们……属下在金府发现了魔种的踪迹”

    “一个,一个府邸,全是魔族的尸体。”

    字语落地,空气陷入了无声的沉默,郭侍郎直接屏住了一口气,就连放荡不羁的五皇子都难得的僵住了身子,皱住了眉头。

    “你说什么魔族?”

    那玩意在几千年前不就被灭族了吗。

    “大人,闯进一名女子。”不等郭侍郎反应,另一个士兵的焦急的阻拦声在寂静中猛地响起,一位身穿嫁衣满身污垢的女子便从外围被士兵带了进来。

    “您?”他抽出一张帕子捂住了口鼻,撇过少女被乱发遮住的容貌。

    “裴二小姐?”

    这场乌龙事件的女主角。她不应该被困在棺椁里等着他去救她吗。

    少女浑身都脏兮兮的,鬓角的细汗与满身的风尘怎么看都像是从远处才赶到金府的样子。

    郭侍郎遣走架住少女胳膊的士兵,咽了口唾沫,连忙递了张帕子给她。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举着鞭子的男子也顺着他的目光对着浑身是泥垢,狼狈不堪的少女打量起来。

    烟尘滚滚,带着细密的长风,烧焦的残叶飘落的一群人之间,沉默像是一口吃人的巨兽。

    云禧喘着粗气,氧气跑得她差点没卡在嗓子眼。她倒是毫不客气,利落的接过帕子揩了一把额角的汗液,眼珠子不动声色的瞟过眼前男子的腰间。

    银宫牌,青龙纹,黑皮鞭,肾虚相。还有一只瞎了的青光眼。

    果然是那位传闻中的五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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