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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2)

    鹿鸣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之前说是躲在一处沉睡,究竟躲在何处?我竟不曾发觉。”

    女鬼道:“如今倒不怕告诉你,可还记得你行李中有一块五彩的石头?”

    鹿鸣左思右想,返回船舱去将行李翻个底朝天,终于找出一块石头来,正是当初在仙人谷时三妹送与她的。

    只是原本那石头流光溢彩十分好看,此时竟失了光彩,变成黑沉沉的普通石头样子。

    因为三妹赠送的缘故她一直带在身边,原以为不过是一颗略好看些的小石头,权当作一个纪念,不想竟还有此一节。

    她拿了石头走回甲板,只见女鬼又已爬坐在了桅杆上面,便在桅杆旁坐下道:“就是这个么?”

    女鬼点点头道:“是了,我沉睡在石头中总有数十年了罢,具体谁记得清!本来还当再睡些日子的,前些天不知为何这石头突然发热,烫得我再也待不下,只能爬出来了。谁知一出来就碰上你们,唉,看来近些日子我只能先在这桅杆之上避一避了。”

    鹿鸣对着石头左瞧右瞧,向女鬼招手道:“快下来!”

    女鬼大惊:“不是说好了,我想挂几日就挂几日,你怎么又出尔反尔?!”

    鹿鸣笑道:“谁出尔反尔了?真当我稀罕跟你抢那根破桅杆?!我叫你下来,再睡进这石头里给我瞧瞧,看看这是个什么宝贝。”

    女鬼不屑道:“什么宝贝,不就是块破石头?我待在里面几十年,现在多一眼都不想看见这东西。再说了,你没听见我说里面热得很?就是再睡进去也得等它凉一凉罢。”

    鹿鸣摇摇头道:“这必是个宝贝,凡物怎么可能容你避在里面这许久还能不被我等发现?只是可惜了,这宝物自带一个小鬼,可叫我如何带着走?”

    女鬼“哼”一声道:“既这般嫌弃,不如将它扔了的好!我亦不愿被人带在身边到处走。”

    鹿鸣笑一声,走到船边作势要扔,口中说道:“此话有理,既然无甚用处,不如就扔到海里去,这样便不会再被人捡到。”

    女鬼见状果然有些慌乱:“慢着些!我又不是水鬼,扔进水里做甚?!要扔也捡一块干净的土地扔罢!”

    鹿鸣哈哈笑着将石头重新收入掌中:“不过吓你一吓,我怎会随意将这宝贝扔了?你自挂着吧,我可不奉陪了!”

    鹿鸣回到船舱中便去打明心的舱门,半晌才听明心开口道:“何事?”

    鹿鸣道:“小师父快开门,我有东西给你看!”

    明心起身打开了舱门,却见鹿鸣正偏了头站在门口,手掌正中放着一块黑沉沉的小石头,遂问道:“这是何物?”

    鹿鸣将他推到一边,自去船舱内寻了个凳子坐下,笑眯眯道:“我也正想问你,可认得这东西?”

    明心道:“不曾见过,只是,大约并非人间之物。”

    船舱内光线昏暗,白日里也常需点着一盏灯。

    鹿鸣便将那小石头放在桌上,靠近了灯仔细看,然而如何看都不过是一块普通石头模样,她有些疑惑:“哪里不像是人间之物了?”

    明心道:“这上面有一点微弱的生气,但又不似活物,人间应当无此物。”

    鹿鸣用指头将石头拨一拨:“难不成,是成了精了?”

    明心摇一摇头道:“应当不是。”

    鹿鸣看了半晌,实在不得其法,索性叹口气不提了。

    她在船舱内东张西望道:“你日日躲在这船舱里不出门,倒不嫌闷的慌?你这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究竟怎么坐得住的?”

    明心道:“我心中也无一物,是以并不觉得空。”

    鹿鸣点头应道:“是了,是了。你是出家人,我早就晓得。”

    明心斟酌一下道:“想是萧姑娘觉得闷了?我这房内倒是有一盘棋,不如我陪姑娘下棋罢?”

    鹿鸣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桌子:“也好,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明心取出棋来,两人便在灯下对弈。

    初时鹿鸣心浮气躁,输多赢少,眼见她站起身渐渐急躁起来,明心只得连输几局,这才算勉强安抚住她。

    接下来两人输赢各半,难分胜负,这一下就下到了半夜,时候久了,鹿鸣开始一面胡乱落子一面打起瞌睡来。

    明心看她几乎将下巴磕在棋盘上,便将棋收起道:“太晚了,改日再下罢。”

    鹿鸣点点头,起身回去自己船舱。

    明心在她身后道:“各人有各人的因果,萧姑娘还是不要随意插手别人之事,介入它人因果。”

    鹿鸣困得迷迷糊糊,也不知听没听见,只摆了摆手,回船舱倒头便沉沉睡去。

    明心望着桌上鹿鸣忘记带走的小石头,思量一会儿,最终捡拾起来,开了舱门,走上了甲板。

    此时正是半夜,只因是阴天,天空中既无星星也无月亮,只漂浮着一些浅灰色的云,海风将船帆吹得鼓鼓的,小船快速在海面航行着。

    他抬头看了看桅杆上的女鬼。

    女鬼本来正坐在桅杆上发呆,此时瞪大了眼睛十分紧张地盯着他道:“你……你莫要过来!我……我不过就在这里坐坐,什么都不做的!你……你莫过来!”

    明心淡淡道:“今日之事,我已尽知。尽管你百般诉苦,我观你却并非善类,若不想魂飞魄散,离开此地速速去罢!”

    女鬼道:“我亦不想在此!只是此处四面是海,我实在一时无法走脱。但求长老给我一些时间,一旦船靠岸,我马上就走!”

    明心捏了石头问道:“此物并非凡间所有,你是哪里得来?”

    女鬼道:“我当真不知!当时只是恰巧附在此物上,沉沉睡了一觉,直到此物发烫无法再附着其上,长老信我,我当真不知此物是哪里来的!”

    明心点点头道:“此物不当由你所有,你不可再附其上。一旦靠岸,你速速去罢!”

    女鬼一面点头应了一面心中叫苦不迭,一旦她离开此物茫茫然奔逃,只怕想要躲过地府更是难上加难,只是眼下境况由不得她不答应了。

    明心看她答应,便放下心,回身欲走。

    只见一道光骤然照在甲板中央,光照处,突然出现了一名斯文俊秀的年轻人。

    年轻人对着明心行了一礼道:“长老,有礼了。”

    明心还了一礼,迟疑道:“你是……”

    那年轻人笑一笑道:“正如长老所想,在下地府使者。”说着他抬头看看桅杆上的女鬼,“闻秀秀,你已在外逃亡多年,现下还不快快随我回地府?”

    女鬼有些害怕地抱住自己胳膊:“我不去!我才不去!我不愿同那须发皆白的老人做夫妻!我不去!”

    年轻人轻轻一笑:“如今你也知道害怕!难不成你却只惧怕阴婚?!你看看我的脸,可还认得?”

    女鬼闻秀秀向年轻人面上仔细看了看,又细细思索一阵,面色一时欣喜一时惊恐,她犹犹豫豫问道:“你是……硕儿?过了这许多年,我几乎认不出你了。如今……你竟也死了么?”

    闻硕道:“阿姐,你究竟记起我了?却还有没有记起别的?我如今不但死了,还做了地府使者,今番便是来带你回地府的。”

    闻秀秀道:“我不去。你要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么?我不去。”

    闻硕道:“只怕你要上刀山下火海入血池,永堕地狱道万年受苦。你可是怕了?”

    闻秀秀垂了头不作声,浑身抖得厉害。

    明心宣了声佛号道:“若得此果,当是有大罪恶之人。”

    闻硕冷笑道:“仅是因为父母定下不合意的阴婚,便在回魂之时骤化厉鬼,逼死父母,重伤亲弟,逃亡世间数十年。这不是重罪么?”

    闻秀秀凄声道:“是爹娘对我不义!我正当妙龄却骤然染病离世,不是该当伤心之时?他们却为了钱财,将我尸身卖与那风烛残年的老翁做鬼新娘,叫我与那老翁阴间做夫妻,我怎能就范?!我怎能甘心?!我会化作厉鬼,全然是被他们逼迫所致!”

    闻硕沉默半晌道:“你以为爹娘纯为钱财?那老翁确实拿了大笔珠宝来求,可是若纯为钱财,阿娘怎会将家传的首饰尽数为你戴在头上以做嫁妆?

    “只因你尚未婚配便离世,族中不许你入祖坟,爹娘唯恐你做了孤魂野鬼,孤苦无依、受人欺凌,阿爹特意寻阴阳先生看算了,那老翁乃有大德之人,结此阴亲可赎你前世罪过,免你后世之苦,又想着总算有人同你阴间做伴,这才同意了。

    “你回魂那日,对方来迎,爹娘扶着你的灵柩泣不成声,你竟丝毫不闻?你至今满头珠翠,当真相信钱财之说?”

    闻秀秀抬手去摸满头的首饰,从上到下一件一件细细摸过,脑中渐渐忆起活着之时爹娘对自己疼爱有加,病重时爹娘四处求医,离去时爹娘那痛不欲生的哭泣,心中悔恨渐起。

    半晌,只听她的声音十分苦涩:“阿娘当真为我戴了这许多首饰,我竟不知,或许当真是我误解了他们罢。当日化作厉鬼,我神智已失,究竟做了些什么,都已记不起了。

    “只是大错已经铸成,悔也无用,罢了,我同你去罢,十八层地狱,我也认了。可我韶华正盛,那老翁却已须发皆白,我清清白白死的,只想清清白白离去,便是加倍受苦,我也不愿同他合在一处!”

    闻硕苦笑道:“你此时终于知道自己做错了?随我去罢,我所说地狱之事,只是吓你,你的罪孽已有人代你承担,如今不过是叫你重新投胎罢了。”

    说着闻硕向明心又行一礼:“还请长老归还镇灵君之眼。”

    明心疑惑伸出手道:“镇灵君之眼,莫不就是这小石头?”

    闻硕轻轻招一招手,那小石头便轻飘飘地飞起来,缓缓落入他手,他施法挥袖拂去,小石头便重新化作五彩斑斓的模样,在闻硕手中闪闪发亮。

    闻秀秀苦笑道:“硕儿何必哄我?我这般大罪,谁可代我承担?如何承担?我自己铸下的错,我认便是。”

    闻硕也不理她,只遥向空中施礼,朗声道:“请镇灵君之眼归位!”

    那小石头骤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来,金光渐渐聚拢,化出了一头头顶天脚立地的凶猛异兽的光影,那巨兽仰起头,小石头飞入它头顶,化作了它头上第三只眼。

    少时,那巨兽光影朦胧中向着闻秀秀点一点头,渐渐隐去了。

    闻秀秀也惊呆了,半晌才问道:“我容身在其中数十年之物,竟是一头巨兽的眼睛?”

    闻硕道:“凡物怎可护你数十年?既要助你躲过地府锁拿,又要替你遮掩凡间法师,何物可有此力?你却以为,你之大罪,何人可代你受过?”

    闻秀秀有些惊疑:“却是何人?”

    闻硕冷笑一声道:“也是一段孽缘!

    “我地府镇灵君本是东方三眼镇灵兽,向来往来自在不入轮回。

    “只因一次贪玩下界,收了一名凡间女子两颗香瓜,不知怎的便动了凡心,生了执念,决意入尘世了结这段尘缘。

    “也是造化弄人,它追随这女子入了轮回,前后已历九世,却世世都因阴差阳错而不得圆满。

    “这一世,它已过耳顺之年方寻得那女子,不想那女子竟正当韶华,正以为又错过之时,那女子却骤然染了重病,医石无效一命呜呼了。它耗尽家财以为聘,终求得一段阴婚,想与那女子阴间做伴,再求来世。

    “却不想那女子回魂之时知晓了此事,满腔怨愤中竟化为厉鬼,戕害父母残害兄弟,逃亡世间不肯归化,犯下了要入地狱的重罪。

    “它愧悔无极中终是死心,自请镇守地狱之门万年,以赎女子之罪。独留其第三眼在世间,护那女子魂魄在其中,洗去其凄厉之气,使其免受反噬之痛、流离之苦,直至她自愿返回地府。

    “如此,你可知晓是何人代你受过了?”

    闻秀秀听闻此言,只觉如五雷轰顶般,她呆呆看着镇灵君消失的地方,半晌方喃喃吐出一句:“当真?”

    闻硕并未答话。

    她苦笑道:“看来是真的了。它辗转寻我,并非是它的错,我自己犯下的罪责,下地狱也好下油锅也罢,我自己承担,与他何干?叫它不要再为地府守门了罢!”

    闻硕道:“既定之事,怎可轻易更改?!”

    闻秀秀道:“那,我也哪里都不去了,它对我算得上有情有义,我也不是那没有担当之辈!它为你地府守门多少年,我就陪侍多少年罢!”

    闻硕道:“那便是你自己的事了。”

    闻硕回身与明心行礼道:“长老,此地事了,告辞!”

    明心抬手道:“使者且慢!使者向来广知世间之事,敢问使者,可知此时舱内沉睡之人究竟是何身份?”

    闻硕转头看了看船舱方向,回过身来行了一礼道:“我只是一届小小地府使者,莫说不知晓,即便是知晓也绝不敢泄露天机。长老保重,告辞!”

    说完闻硕挥一挥手,他与闻秀秀同那光一同消失了。

    整个甲板重新恢复了黑暗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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