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

    第二天醒来,精神恢复了许多,难得觉得肚子饿。厨房那边有动静,大概是妈妈在熬粥。

    她拿过手机,两条未读信息,时间是凌晨一点多。

    “到北京了。”

    “好好休息。”

    在家的这一周多日子过得特别舒服。这次和平时回北京上学又有些不同,爸妈格外关照她。

    小城市的慢节奏一下让她放松下来。

    中学时候的假期无非是在家里看看书,也时不时和同学约出去疯玩。

    如今她愿意花时间陪陪爸妈晚饭后散步,听爸妈讲讲生活工作上的琐事。

    但爸妈讲起周围的人和事儿时,她觉得很抽离,原来她已渐渐脱离这里。看着父母越聊越有劲儿的驾驶,她挺放心,没有她的生活,父母依旧自如。

    孩子慢慢长大,终究还是会脱离家里独自前行。最亲近如父母,也不得不割舍,然后习惯新的生活。

    曾经的中学同学早已各奔天涯,极少数毕业后回本地。她被李舒安拉着去了一次聚会。

    各个行业的人都有,刚毕业一年,大家都对工作和生活充满热情,立志要在自己的专业干出一番事业。当然,他们也一起追忆往昔。

    聚会结束,她和李舒安一起走回家。

    夏夜晚风,几人都喝了酒,有些微醺。

    她实在有些舍不得。

    “后天走?”

    “嗯。”

    “出去了好好照顾自己,我们这些同学可都指望你了啊。”

    “不敢不敢,还得看你,李医生。”

    “别太委屈自己,有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林逸生听了这话本来还挺感动,这人又说,“虽然隔着大老远我人来不了,帮你打个911还是可以的。”

    “英国不打911。”

    李舒安使劲捶了她一下,林逸生只顾着笑没躲开。

    两人这么多年的朋友,早已像亲人一样。

    长大难免天各一方,只希望各自安好。

    到了路口两人分开。

    林逸生继续一个人走,八点多的样子,街上还挺热闹。离开这个地方五年了,街道和周边设施都变化很大,这个她生长的地方,渐渐给不了她归属感。

    人群流动,昏黄的路灯下,难免燥热。

    她不禁想起北京的夜晚,坐在车里感受不到人群的嘈杂,车河川流不息,漫长有序的道路周围全是高楼,永不熄灭的灯光让人觉得内心平静。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习惯了北京的生活,小城烟火气褪成记忆中模糊的样子。

    从大马路到她家需要穿过一段灯光很暗的巷子,她抬头,已经看见爸爸在路口等她,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老爸。”她亲热地挽住父亲的手臂。

    “和同学玩得开心?”

    “嗯,我们好久没见了,还喝了点酒。”

    “女孩子在外面还是要少喝酒。”

    “哎知道了知道了。”那年高考完她喝了酒回来,林民也是这样对她说。

    “工作上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啊?”林逸生有点诧异父亲这样问她。

    “你这次生着病回来,你妈担心你,舍不得你走。”他其实也很担心女儿。

    九月五号的机票,她却提前一周多回了北京,郑容特地让他和女儿聊聊。

    “你就舍得我走了?”林逸生调皮地问。

    林民叹了口气说:“这段时间你在家我们看着你心情不太好,我以为是工作有了麻烦。”

    林逸生想了想,惊讶于父母细致入微的观察,她说:“离职手续还没办完,加上房子的事儿也得处理,所以我才提前回。”

    “嗯,没什么大问题就好,这些事你自己计划着处理,我女儿还是很能干的。”

    或许是要走了吧,这段时间她特别容易感伤。此刻幸好灯光不亮,看不清楚人脸。

    父女俩沉默地走了一会儿。

    她看着那长长的影子,听见父亲说。

    “出去千万照顾好自己,爸妈只能送你到这里。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胆子也大,万事量力而行就好。别委屈自己,但遇见问题也别太执拗。”

    孩子到底还很年轻,这些话嘱咐了一次又一次,又怎么能真正放心。

    “哎,知道了爸爸。”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你和妈妈好好等着我回来报效祖国吧。”

    真的会回来吗?她不知道。

    “哈哈,好,我和你妈好着呢。”

    到北京已经快六点。

    一路上她望着窗外的夕阳发呆,其实每次返京都会不舍得,过安检后父母还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她不敢多看,匆匆走开,直到视角盲区才敢回头。

    她在机场等了一会儿,是邓铭来接的她。

    “我先不回他那儿,你送我回我家吧。”

    邓铭以为她不满他来接她,和她解释:“洲哥他大伯估计就这几天了,现在抽不开身。”

    林逸生没料到事情这么严重,更没想到这关头他还能跑来看她,心下震惊又困惑。

    其实易为洲回北京的第二天,他母亲去了一趟公司,一是作为长辈出面压一压混乱的局面,二是知道儿子半夜离京,她生气又害怕年轻人不懂事。

    邓铭不知道母子俩说了什么,他再进去的时候看见地上摔碎的杯子,以及易为洲略微烦躁地坐在一边,衬衣的领带被他扯下来扔在一边。

    过了好久,易为洲压住心里的不耐烦,脑子里全是他妈那句话:“洲儿,你还太年轻,家里由着你胡闹可以,你看看外人有几个能真心服你。你现在这位置,要走的路还太长。”

    林逸生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她更不知道他家里盘综交错的关系。

    “没事儿,你们也不用管我,你陪他去忙吧。”

    “你什么时候走?”邓铭问她。

    “五号。”

    邓铭想了想,对她说:“挺好,那提前祝你一路顺风。”

    说是回北京陪他,其实俩人就见了两次。一次是她刚到的那晚,第二次是易为洲大伯离世的第三天,也是她离开的前一天。

    她看着易为洲熬得发红的眼睛,心里有些发紧。

    那晚易为洲搂着她沉沉睡去,她一宿无眠。

    她是傍晚的飞机,两人甚至没好好道别,清早易为洲接到电话就又要走。

    她没睡,却不敢面对,知道他在床前坐着看了她许久,待他倾身过来吻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两人一阵缠绵,恋恋不舍。

    “你走吧。”

    “这么想我走?”

    “我想你陪着我,你能不走了吗?”林逸生眼睛有点红,又是要哭的样子。

    “放心,有空来伦敦看你。”

    林逸生倔强地摇摇头,慢慢说:“你以后成家了,别成天往外跑了。”

    “腿长我身上,我乐意。”

    林逸生当作没听到,自顾自继续说:“我自己能过得挺好,遇到你之前,我也过得挺开心。”

    “你少瞎折腾自己,有事儿给我电话。”

    “我说,我们分开。”她抬头,死死地盯着他。

    易为洲突然笑了,带着点愤怒:“你这么和我闹有什么好处?你那些心思我明白,我平时顾着你的面子,私下里照顾你还少了?行,这没什么,我图你高兴,也图自个儿高兴。眼下这节骨眼儿我没空也没心情顾上你,你还就非得和我没完没了了是吧。”

    林逸生听到这话大受震惊,她忍不住吼出来:“你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你对我什么感情?图个新鲜和特别然后顺便施舍我一点?我在这儿谢谢你,我可没求你帮忙,以后也不需要!”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还真以为自己多大能耐了是吧。”

    “我没能耐,我哪敢攀您的高枝儿?”林逸生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复下自己的情绪:“真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久了,我现在就走。”

    林逸生起身往客厅去,那两个大箱子就在窗边放着。她缓慢地推到门口,易为洲终于走过来拦她。

    “好了,你冷静一下,下午我让人送你。”林逸生别过脸不看他,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我得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好好的。”

    等了一会儿,林逸生还是没什么反应,易为洲终于开门离去。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她以为她会借此好好哭一场,但客舱噪音很大,黑夜里所有人昏昏欲睡,她只觉得坐着难受,并没有心思想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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