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

    易为洲第二天很晚才想起薛定谔,那时已经在回家的半路上,他又吩咐邓铭掉头去金城国际。

    开门的时候薛定谔正对着门趴在地上,突然看见人回来,她兴奋地跑过来,扑到他身上,嘴里还嘤嘤呀呀。

    这狗怎么这么沉,她能受的住?他往后退一步,嫌弃地拎开薛定谔。

    “走吧,你妈暂时不要你了,跟我回家。”

    他看了眼客厅角落堆得整整齐齐的宠物用品,不由得皱眉,最后只拿走最上面的半袋狗粮。

    邓铭等在下面,以为老板是要拿什么重要文件,没想到是这狗东西。

    这狗倒是很乖觉,车门一开就跳上来,然后老老实实地趴在座椅上。易为洲坐上来的时候,她还往边上挪了挪。

    “你明天找一靠谱的人,每天按时给她喂东西,牵出去遛遛,再把她洗干净。”

    “好。”为什么不直接送宠物店?他没敢问出来。

    “回桃园路。”

    “啊?”邓铭以为自己听错了,老板都多久没回去了。

    “宋露晞最近也在?”

    “应该不在,她最近住她单位附近的公寓。”过年了,老板怕又是想起装作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时候又到了,他问,“需要我打电话叫她回来吗?”

    “不用,她自己知道。”易为洲摸了摸薛定谔柔顺的毛发,仍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你去备几份礼,花点心思,我改天亲自送到宋志春那儿去。”

    “好的。”

    ~

    黑灯瞎火的,薛定谔在桃园路的别墅草坪上疯跑,看样子真是憋惨了。易为洲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才进屋,那狗看见主人进屋倒也停下,跟着进去了。

    邓铭突然想到,他该不是为了这只狗才住回来的吧。

    几天后宋露晞回家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突然多了一只狗不说,还对着她狂叫。

    屋里的保姆跑出来,连忙抱住薛定谔和她道歉。她也纳闷儿,还以为是什么陌生人闯进来,怎么还有狗见着主人不扑上去只知道狂叫的。

    宋露晞被吓得气息有些不稳,说你把她带到外面去,轻易别放进屋里。

    最后是晚上易为洲回来的时候才把薛定谔带进屋。

    “你能不能别把这玩意儿弄进家里来?”她不喜欢这些动物,太打扰人生活和工作。况且,他什么时候喜欢上养狗了?

    “我让人白天带出去遛过了,晚上她肯定累得只知道睡觉,不会吵你。”

    宋露晞不喜欢小动物,他丝毫不意外。

    “不行,我和她只能留一个。”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狗又和外面那女人有关。

    易为洲眼也没抬,顺了顺薛定谔的毛,他笑说:“至于么?你和只狗计较什么?”

    宋露晞觉得这话听着舒心,遂妥协。

    薛定谔十分有眼色,看得出来这家的女主人不喜欢她,她也不主动亲近。

    过年的那段时间,他俩好像又自觉恢复到别人眼中举案齐眉的夫妻形象。这已经是他们结婚的第五个年头。

    吴莉看着眼前的女儿女婿,又看看丈夫对女婿的态度,好似比之前缓和了不少,她终于开口提醒。

    “年纪不小了,可以考虑孩子的事儿了。”

    宋露晞闻言警惕地看了易为洲一眼,那人没什么反应。这话她再也不敢在他面前轻易提起,两人关系也并没有真正修复,只是这些事长辈们都不知道。

    王燕芳也时不时提起这事儿,但自从上次被易为洲黑着脸堵回去,她最近也不再提。

    “知道了,妈。”易为洲没什么表情地答应着。

    宋露晞心里闪过一丝惊喜,看来那件事已经翻篇。

    “年轻人,有了孩子自然就沉稳下来了。”宋志春适时地总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年他父亲失势的缘故,他这两年看这位女婿都顺眼很多。

    易为洲进了董事会,本以为会和他作对,可是昨年一整年相安无事,甚至有时候他还能帮他处理些事情。现在公司里的人看来都是一副父慈子孝,家族蓬勃发展的好场面。

    他对易为洲的顺从感到满意,但心里仍然盘算怎么弄回那年给出去的股份。纵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也不能全然相信。

    宋平珂搞了个自己的小公司,不太顺利,好歹今年有点起色。有时候遇到点小问题,他也乐得出手帮忙,这种在他控制范围内的努力,他觉得安心,不自觉多偏心一些。

    但他明白自己这个女儿,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乖巧懂事。从这一点来说,她还真挺像自己年轻时候那样儿。

    且这俩人看起来貌合神离的关系,很难让他不多想是在密谋些什么。

    ~

    林逸生过了元宵才回来,在家待了大半个月,长了整整五斤,她自己都觉得行动开始变得迟缓。易为洲看了看她终于有些红润的脸色,却说这样看起来刚刚好,你要是保持住我就不收抚养费了。

    带了好多家乡的吃食回来,一半进了薛定谔的肚子。

    她回北京第二天,易为洲就把狗送回来了。

    薛定谔一进家门就往她怀里扑,一颗狗头使劲儿在她胸口乱蹭,嘴里发出一阵阵呜呜声,好像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某人看不下去,拎到一边。

    易为洲本来想把薛定谔送去训练,可那边说最少两个月,它每天白天疯玩,晚上就安静地睡觉,渐渐的他收拾它的心也没那么强烈了。

    怎么一见着她就又成了老样子。

    “怎么?告状来了?我怎么虐待你了?”

    薛定谔尾巴垂下,瞪着眼睛立马就老实了。

    “你别吓她,不过我怎么感觉她瘦了些。”林逸生盯着某人手里老实巴交的狗左看看右看看。

    “她天天出门跑八百圈,能不瘦吗?”他没好气儿地将她扔在地上。

    “这肉是结实了不少,沐浴液也换新的了,味道不错。”她捏捏小狗软乎乎的脸,狠狠埋头吸了一口气。

    薛定谔吐出舌头,讨好地冲她笑。

    她怎么对狗比对她自己还上心,大半个月没见,也不见她多问旁边的大活人一句。

    于是他善意提醒:“抚养费别忘了。”

    见林逸生没理他,他转身去了浴室。

    水汽还没散去,浴室里几种香气混合,他好像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看她状态不错,他心情也莫名好了不少。

    ~

    想起父亲今年的训话,他又不得不时刻打起精神。去年的风波看似过去,实则虎视眈眈的人都埋在暗处。宋家这两年风头正盛,易治业再次嘱咐他这边的关系千万不可以闹得难看。

    尽管宋志春不是什么善茬儿,但面子始终还是要做给外人看。

    这两年他爸几乎没回北京,接下来回来的机会恐怕会更少,京中的关系需要他小心打点。但愿施家倒了,上面能暂时满意这份答卷。

    “上次你钟叔不得不帮了我,如今看来他怕是十分感恩这机会。这局面波诡云谲,上去下来还真就是顷刻间的事儿。”

    “爸这又是有什么打算了?”

    “权力最有意思的地方也就是这儿了。所以我告诉你,每走一步都要慎重。”易治业缓缓吐出一口烟,面带笑意,像个看客一样置身事外。

    “知道。”

    “你别不耐烦。还有一件事儿,我听说上海那个董扬进去了是你做的,你到底参与了多少?”

    易为洲嗤笑一声,并不答话。

    “罢了,那人上面早就看不惯,早晚的事,不过你是为着什么?”他怎么听说是为着个女人,这可万万不应该。

    “没什么,他动了我的人,总得给点教训。”易治业看见儿子脸上闪过一丝愤恨,他有些意外。

    看来这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他隐隐有些不满。

    “你要是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给我藏好了,误了正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点到为止,易治业觉得儿子能明白。

    “知道,放心。”

    易治业不再多说,挥挥手让儿子出去。易为洲起身离开前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话。

    “外面下雪了,今年下得比往年都大。”

    “什么?”还有心思赏雪,他随口多问了一句。

    “我倒想起一句话儿,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胡说。”易治业气得随口大骂,却见儿子已经关上门出去了。

    ~

    四月,林逸生回了趟上海,参加叶骢的婚礼。她时间不太够,否则应该去当伴娘的。

    “谁邀请前女友当伴娘的,不怕我搅了你的场子?”

    “你算哪门子的前女友?不过你这种真心希望别人过得好的性子,还真适合当前女友。”叶骢装作很认真思考的样子,他继续问道:“这两年怎么样?看起来人松活了不少。”

    整个人精神气儿也没了不少。

    “还不错,生活很安逸,不像你,大忙人。”

    “为生活奔波而已,忙起来的时候好歹觉得自己还活着。”

    “您这消极思想可别带坏了学生。”

    林逸生知道他在开玩笑,她上一次看见他,还是在一个科普节目,节目主持人已经介绍他为青年科学家。

    他很优秀,她一直都知道。

    “新娘子很漂亮,也很优秀,和你很配。”

    “我当然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出于老友的默契,不约而同大笑。

    她还回去那个书店看了一眼,规模比以前大了不少,正是当下最火的付费自习室的模式。她走进去看了看,生意挺好的,至少比她经营的时候好很多,但她找了一圈,没看见小钱。

    门口那台自动贩卖机倒还没被撤走。

    她不免多看了两眼,然后径直离开。

    ~

    她回了北京。

    那天易为洲正好有空来接她。

    他问你去上海干什么,出差么?

    林逸生不满意他的语气,刻意说去参加前男友婚礼。

    易为洲还真仔细想了想,可实在记不起那个男人的脸。他笑着反问:“结婚生子是大多数人的常态,和生活幸福是两码事儿。怎么,这道理你不懂?”

    林逸生当然懂,只是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为他自己开脱。

    她鼓起勇气问:“你就从来不怕我走吗?我未必只有一个选择。”

    “想走的人拦不住。那人是做什么的,我记得是个大学教授,你能喜欢那种?”易为洲那点不可一世的自信又蹦跶出来,经历过他这一遭,她怎么可能看上那个圈子的人。

    林逸生懒得纠正他,这人天生自带优越感,不过一向不在她身上体现,她也不追究。

    他转了话头,“不得不说,有时候你认死理儿的性子真让我又爱又恨。”

    林逸生心里苦笑,你但凡多让我多绝望几次,我也不至于这么折磨自己。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两人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我想换工作。”

    易为洲侧头看她,不明白她哪里又想不通了。

    “这个岗位太清闲,我不适应。”

    她可能就是天生忙碌的命,工作强度下去了,她自己的思想包袱却越来越重,她宁愿自己忙到没时间东想西想。

    “你的身体不合适高强度工作。”这个岗位他挺满意,整个人的状态他看着也不错,怎么又想给自己找麻烦了。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

    “你有数什么?好不容易瞧着好点又开始折腾了是吧,我不同意。”她有数,有数怎么折腾自己差不多。

    “你不同意也没用,说好了不插手我的事儿。”林逸生毫不示弱。

    “你工作干那点活儿也不是非你不可,把自己身体耗进去了值得么?你图什么?图钱?我。。。。。。”他不再强硬,但仍然想劝她。

    “是啊我就是图钱,你什么,你给我是吗?”

    图什么,她想说图我心里踏实,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每天上班还得打起精神应付炫耀生活安定幸福的同事,只有工作能给我带来安全感。

    这话她说不出口,她憋住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

    易为洲没想到她对这事儿这么敏感,他放软了语气:“好了好了,我不管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换岗这事儿你再仔细想想,我是真的担心你。”

    听见他这语气,她又没辙了。真没出息,她心里暗骂自己。

    本来以为两人就这样反反复复折腾吧,耗着吧,直到有一天某一方筋疲力尽觉得没意思了才好,又或者没完没了,她不知道。她对未来,一点概念也没有。

    可是意外总是下一刻来临,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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