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明月11

    凤栖缘听见她的问题,他的神色沉了些许,沉吟良久,在简知喝下第三杯酒时,他才轻声开口:“我此番来,只为了渡你往生。”

    这话一出口,简知就笑了,笑声清亮,散落在风中:“渡我往生?”

    凤栖缘看着她美艳的笑容,眸色无比复杂。

    “我何需你渡?”简知笑够了,回眸看着他,她的表情冷了下来,“你算什么东西?”

    “清浅,”凤栖缘蹙眉,“我是你的师尊。”

    师尊师尊师尊,这个词语,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就已经提了两次,这般反复强调自己和她的关系,是在刻意划清什么吗?

    简知眼里划过浓烈的嘲讽,她端起一杯酒仰头饮下,然后重重放下了酒杯:“我不需要师尊。”

    “那你需要什么?”凤栖缘问她。

    简知挑眉,回眸看着他,笑容意味不明:“你能给我什么?”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不清,凤栖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别过头,表情冷了一些:“清浅,只要你愿意去投胎,我身上有的,都可以给你。”

    “哦,是吗?”简知的手肘凑近他,“包括你吗?”

    在她伸手去抚他的衣袖时,凤栖缘就猛的起身,一身冷冽气息释放,他后退了两步,带着急促地强调:“清浅!你这般成何体统?”

    他边界感这么强,简知觉得没甚意思,她收敛了脸上妩媚的笑容,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淡然冷漠的状态,没有理会凤栖缘的懊恼,她兀自继续喝酒。

    凤栖缘看着她的变化,他眼里划过了什么,随后他朝她走近,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简知却已经先开口:“谢谢你的好意。”

    凤栖缘脚步顿住。

    “我是说,你说要渡我往生这件事,我谢谢你的好意。”简知拿着酒杯,红唇微勾,她的长发被风轻抚,秾艳的五官在背景黑暗的天空衬托下,如同暗夜牡丹,“可是我不需要。”

    “我在这冥界八百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八百年前的事,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你姓甚名谁,和我之间曾经有过怎么样的关系,我都已经忘记了,所以很抱歉,即便你说你是我的师尊,可是于我而言,你也不过是个陌生人。”

    “在冥界的这些年,我飘飘忽忽,在鬼哭河畔徘徊良久,不知自己为何而来,也不知自己该往何去,我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曾经的一切。”

    简知说这些的时候,神情有些苍凉,却又带着洒脱。

    “不过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挺好的,开了这间客栈,有了罗刹他们陪我,每天还有一些鬼怪来照顾我的生意,我挺满足的。所以我不需要你来渡我,我也不想去投胎。我同冥界的主子也有些交情,若是我真想去,大可以去求求他,他应该会同意的。”

    “所以我在此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的好意,于我而言,并没有用。”简知的目光转到凤栖缘的脸上,看着他微微泛白的脸色,她嘴角又勾起了笑容,“刚刚是我对你的试探,本以为你对我……没想到你是个正人君子,仙君,你走吧,这冥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别再来了。”

    一席话说下来,她竟然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断绝了和他之间的关系。

    凤栖缘藏在袖中的拳头,缓缓攥紧。她看着她嘴角绝情的笑容,心头不由得泛起一股浓烈的疼痛。

    他从未料到,此生与她再见时,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他,三言两语,她就要他走,那看似为他好的话里,包含了多少的绝情之意,竟然能够让他只是站在这里,就觉得痛彻心扉。

    他寻她八百年,招魂一次又一次,守着她的灵位过日子,只因为他幻想着有一日她回来之时,还会喊他一声师尊,还会同他在清莲殿里,长久相伴。

    却不想如今再见,她竟然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还要他离去,他如何离得去?

    “清浅,你可知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冥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曾经在修炼上的天赋格外优异,是同辈之人的楷模,我不希望你留在这里,做一个孤魂野鬼,你应该再去投胎转世才对。”凤栖缘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苦口婆心一般劝解简知。

    简知表情彻底冷了下来,她看向凤栖缘的眸色里带上了阴冷:“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

    凤栖缘睫毛颤了颤。

    简知语气不耐:“我说了我不需要,你不用在这里自以为是地为我好,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不该来这里扮演什么一心为我的好师尊。你要真是个好师尊,怎么过去八百年我都没有见你来寻过我?怎么到了现在我都把你忘光了,你才来想起来找我?”

    她说这话时,凤栖缘的脸色彻底白了下去,他站在那里,脸一半陷入了阴影,晦涩无比:“清浅,我这八百年来,从未放弃过找你……”

    “是吗?所以我就应该感激你吗?”简知挑眉,她的手撑着桌子,表情似笑非笑,“那么,我亲爱的师尊,你可以告诉我,八百年前,我是怎么死的吗?”

    气氛在这一刻,陷入了死寂。

    凤栖缘再没有出声。

    他闭上了眼睛,别过头,神色挣扎痛苦。

    简知盯着他的动作,眼里满满都是嘲讽。

    她知道,问出这个问题,不管凤栖缘答或者是不答,都会让他们两个之间陷入死局。

    可是她就是要凤栖缘直面这个问题。

    他若是连这件事都不敢面对,又何谈渡她?恐怕他连自己都渡不了吧。

    “师尊,你不是我师尊吗?那你告诉我,八百年前,我到底是怎么死的?”简知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凤栖缘沉了沉呼吸,他睁开了眼睛,回眸看着简知,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沉痛:“八百年前……我不甚入魔,所以杀了你。”

    言简意赅,又遮掩了许多。

    简知轻笑,眸光盈盈:“所以你八百年来从未间断对我的寻找,是因为愧疚?”

    “不是!”凤栖缘立刻否定。

    “那是什么?”简知追问。

    “是因为……”凤栖缘蹙眉,欲言又止,他看着简知明艳的脸,眼里划过痛苦挣扎,声音暗哑了下去,“是因为你是我的徒弟,又因我而死,我得为你负责。”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又冠冕堂皇。

    简知嗤笑了一声,觉得无趣极了。

    她端着酒杯起身,走到凤栖缘痛苦的神色,她凑近他,抿了一口杯中酒:“说穿了,你其实还是觉得愧疚对吧?毕竟当师尊的,因为入了魔,就把徒弟杀了,说出去怎么也不好听对吧,我看你的样子,便知道你是个心肠柔软的正人君子,你这样的君子若是犯了错,总是会想尽办法去弥补的,不是吗?”

    “清浅,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简知讥诮打断他,她明亮的眸子盯着凤栖缘的眼睛,手指不知不觉间抚上了他的肩头,握住了他一缕黑色长发,“仙君,你不用解释那么多,我不想听,也听不懂。我只想问你,你是真的想要弥补对我的亏欠吗?”

    她的瞳色柔和,如同蛊惑。

    凤栖缘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难以逃脱,他喉结微动,缓缓点头:“清浅,当年之事,是我对不起你……”

    “嘘。”简知白皙纤细的食指,按在了他的唇上,阻止了他那些歉意。

    凤栖缘眼眸略深,有些不自在地想要别过头,简知却拽进他的发,凑到他的耳边,对他呵气:“仙君,若是你真要补偿,也用不着说那些渡我往生的话,我只要…你陪我睡一觉,怎么样?”

    凤栖缘大惊失色,猛然后退,顾不得头发被拽疼,他仓皇地躲过了简知。

    简知看着他那般被惊吓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凤栖缘神色狼狈:“清浅,你怎么可以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大逆不道吗?”简知笑容肆意,“我倒是觉得,自初见仙君你之时,我就有这种想法了,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如今已然身死,做了这冥界的鬼八百年,前尘旧梦早已经忘光,那又何必不活在当下呢?仙君说要弥补我,我邀仙君共赴巫山,如此既全了我的意,又还了仙君的债,何乐而不为?”

    “荒谬!”凤栖缘怒不可遏,“你我本就是师徒,如此有违天道!”

    “什么天道地道,我已经死了,再遭报应,又能是什么报应?再说这师徒身份,从我身死道消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仙君好生无趣,满口仁义道德,句句苦口婆心,却忘了如今你暗至冥界,也是违背了三界秩序吗?!你不要在这里打着为我好的旗帜说什么要渡我往生的鬼话!谁踏马稀罕你的补偿!没有你的这几百年,我不知道过得有多快活多逍遥,用不着你特意跑来找我说教!你要是真的不愿意和我好,那就滚!有多远滚多远!”简知句句诛心,话音未落,凤栖缘的表情就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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