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熬到了周末。

    今天的太阳来的着实有点晚，天有些昏沉沉的，但云朵的罅隙中仍透进了不少太阳的光辉。

    应该不会下雨吧—

    昨天晚上叶旻岍还守着新闻联播后的天气预报确认过，今天多云。

    不带伞了，麻烦。

    叶旻岍把手中的伞放回桌上，饶有兴致出了门。

    像往常一样，叶旻岍在路边的一个老奶奶的小摊上挑选了两袋新鲜的水果，径直朝养老院走了去。

    在门口做好入院登记进去，一路上很多人和她打招呼，她都会一一礼貌回应。

    每到周末叶旻岍都会抽空过来看看她的爷爷，一来二去院里的人都认识她。

    刚走到走廊拐角，就看到李姐推着货架走了过来。

    一看到叶旻岍，李姐就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旻岍，又来看你爷爷啦。”

    叶旻岍莞尔而笑：“嗯 ，  爷爷最近怎么样了？”

    李姐很是诚挚：“老头子最近挺好的，吃的比以前多了不少呢，精神头也不错。”

    叶旻岍扬唇笑道：“嗯，辛苦您了。”

    “这么客气干嘛，都我分内的事”，李姐被她搞得不好意。

    刚要去忙，李姐突然想起来：“对了，你爷爷不在房里，刚来了几个做志愿的小伙，推下去搞活动啦”

    “好，知道了。”

    叶旻岍把水果放到爷爷的房间就走了下去。

    院子里搭了个简陋的舞台，大红大紫的，简朴但花哨。

    台下十几个爷爷奶奶排排坐着观看。

    舞台上有一个女孩子正唱着歌，声音甜美动人。

    但能看得出来，小女孩还是带着几分羞怯和不好意思的。

    下边还有几个小伙子正跟老人们互动着，有说有笑的。

    叶旻岍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爷爷。

    正要走过去时，隐约看到小池边的凉亭里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  —

    是沈天晴吗？

    那个人的眸子生得极好看，放在人群中是一眼就被吸引眼球的存在。

    她确认那人确实是沈天晴。

    手臂上带着的，是……红袖子 ……

    他也会做志愿吗？

    叶旻岍觉得稀奇，那样的天之骄子，原来也会做这事啊。

    不过似乎看不上搭舞台唱歌这样的活动，跑去陪老人下棋图清静去了。

    心里虽然微微泛起了涟漪，但叶旻岍的脸上依旧平淡如水。

    沈天晴正跟廖老认真地下着棋，脸上虽然没着挂笑容，但表情却是格外的温和。

    跟在学校里见到的傲慢冰脸的模样大不一样。

    沈天晴并没有看到她。

    “爷爷～”，叶旻岍走到爷爷的旁边。

    微微低下头，笑眯眯跟哄小孩似的：“爷爷，我来看你了”。

    “旻岍啊”，见到孙女，爷爷笑得很开心，脑袋也难得清醒，能认出叶旻岍。

    “嗯，是啊，爷爷，”

    “快要高考了吧？怎么有时间来看我啊！你要好好复习啊，不用总来看我这个老头子的，我的身体好得很呢！”爷爷得意地说道。

    看着自己可怜的孙女  ，他的两只眼睛中写满了心疼。

    “爷爷，你记错啦，我才高二呢。”  叶旻岍字字清晰吐出来安慰小朋友。

    她往上拨了拨爷爷盖腿的披巾。

    “高二啊～，是爷爷记错了啊，是爷爷记错了啊……”他念念叨叨地重复着，似乎又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了。

    “是啊爷爷，你记错了”，说着她推着轮椅在花间的石子小路上散步。

    是往与沈天晴相反的方向。

    一早廖老就看到了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来养老院居然不理他！

    廖老冲着远处大声喊道：“叶旻岍～”

    分明躲得远远的，怎么还是能被看到呢?

    此时的叶旻岍心里不知道有多无奈。

    叶旻岍连头也没回一下，假装没有听到只是加快了速度向前继续推着。

    “哎！你这死丫头，故意装作没看见我老头子啊！”廖老气的都要喷火了。

    沈天晴回头，朝廖老呼喊的方向看去。

    真是尴尬，她又不好意思继续装聋作哑跑掉。

    同一时间，叶旻岍回头。

    她的表情瞬间从无奈的面无表情秒变成嬉皮笑脸的假笑。

    沈天晴不禁感叹，脸变得可真快。

    而他的表情始终无一丝变化，就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

    “来了也不知道看看我，看到了还故意躲着是吧，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棋子被用力掷了下去，满满指桑骂槐的意思。

    “没有，师傅，我真没看到您”，叶旻岍故意装傻充愣，一副被人冤枉的无辜样子。

    廖老也没再揪着这事，逗趣道：“你跟人学学，人下棋下得多好！”

    沈天晴抬眼看了一下叶旻岍，女孩也不看他，把他当空气。

    廖老是左池市有名的老中医，也就才五六十岁。老伴走得早，儿女都挺孝顺的。

    但就是不想和儿女一起住，前些年就自己搬到养老院来了。

    觉得叶旻岍是个对中医感兴趣且有天赋的孩子，就认了她做徒弟，教她医术。

    叶旻岍跟他学了好多年了。

    叶旻岍挑了下眼皮子，连是什么棋都不懂，又怎么会下呢。

    这些年她除了刷题，钻研学医，其他的各方面基本上没有涉及过。

    其实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一个只会做题的书呆子，其它的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

    叶旻岍充耳不闻，抿了下嘴唇。

    故作淡定地微笑，岔开话题：“师傅，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你来这么多次，也不见得你关心一下我这个老头子”廖老撇嘴吃醋。

    “想知道，自己号一下不就知道了嘛，我教你的白学啦？”

    号？

    号什么，号脉吗?

    沈天晴挪眼扫了一下旁边的女孩。

    叶旻岍的眼神有些躲闪。

    按师傅的嘱咐，叶旻岍扶起爷爷的手号着。

    良久，她又望了下爷爷的面色。

    他毫不掩饰地盯着叶旻岍看。

    “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出来呀？”廖老有点不耐烦了。

    叶旻岍顿了顿：“脉象沉细无力，脸色黯沉，颧骨微凸。应该有点精神疲惫，身体乏力。”

    “睡眠是不是也不太好啊？爷爷。”

    爷爷就像没听懂似的，就嗯了声。

    廖老噗呲地笑出声来，“你爷爷啊，老了。”

    “说谁老了啊你，你个小屁孩儿！别老使唤我孙女给你干活！”爷爷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把廖老训了一顿。

    “欸，说谁小屁孩儿呢你！”廖老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爷爷：“说的就是你！”

    廖老：“嘿，你这个老头……不就是比我大个十来岁吗，得意什么啊！”

    ……

    沈天晴作为一个旁观者，觉得好笑，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在争论谁是小屁孩。

    不都是老头子吗？

    “那你说一下该吃什么药调理？”廖老还真是一心三用，一边下着棋，一边争论吵架，还不忘考验叶旻岍的功课。

    叶旻岍哑然失笑：“非要说吗？”

    廖老：“那不然呢，你以后给人治病给人吃坏了怎么办。”

    “柴胡12g,白芍18g,佛手12g,茯苓20g,合欢皮15g,首乌藤20g,灯心草6g,百合20g,灵芝12g,甘草3g，共7剂，分早晚两次温服。”她的语气平缓，吐字清晰。

    她的谈吐言行倒跟他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

    “算你过关，以后也要勤快些练着！”

    “额，给他号一个，”廖老盯着对面的小伙，示意让叶旻岍也给他号一个。

    闻言，沈天晴凝眉，赫然闪过一丝震异之色，侧眼扫视叶旻岍，似是审视她一般。

    “别害羞嘛，小伙子”，廖老扇风点火着，一副不让号一下誓不罢休的样子。

    叶旻岍心突突地跳，这老爷子不是纯纯给自己挖坑，让自己作死吗！

    女孩脸色肉眼可见变了，潸潸发白。

    沈天晴几乎每次瞧到叶旻岍，都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害怕。

    这两周常在学校偶遇到她，就算被别人欺负，都从未见到过她有任何惊慌和恐惧。

    可自己就算什么都没做，也一副躲闪的样子，沈天晴心想着自己有那么吓人吗？

    他抽出一只手来，就放在那儿，大大方方的看着她。

    。。。。

    人家都不在意，她也不好再扭捏什么。

    叶旻岍颤颤地搭了三只手指去把着，尽量不触碰到他其它地方，低着头，心里怔怔不安。

    虽然只触碰到三只手指，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温度，有一点烫。

    很紧张吗？手抖地有点厉害了。

    他大大方方地看着她，眼神中还有点审视。

    叶旻岍依旧是扎着低低的马尾，前面一些刘海垂着。

    刘海下，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白皙的脸庞，他是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个少女。

    睫毛弯弯细而长，鼻骨很高，线条优美，就是唇色有些苍白。

    眼皮微微垂下，十分专注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她认真的样子很吸引人。

    脉象从容平稳，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节律均匀，有神有根，很健康。

    抬头，她迎上来他的目光。

    叶旻岍怕他，有些失措，下意识闪躲了一下。

    中医讲究的是望闻听切，不能害怕，她鼓起勇气来正视着他。

    “你可以伸一下舌头吗？”叶旻岍面色和善，礼貌地提出了要求。

    没想到沈天晴十分配合。

    “怎么样—？”沈天晴也好奇她能给自己望闻听切出个什么结果。

    肝气郁结？  — —

    叶旻岍也没想到自己得出这个诊断结果。

    他有轻度抑郁症吗？

    有点不可思议。

    “身体很健康”，叶旻岍淡淡地回了句。

    就算有抑郁症，他也不想被自己诊出来吧。

    沈天晴乖戾地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倒像是嘲笑她医术不佳。

    ……

    “让我号号”，廖老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非要再给沈天晴号一遍。

    但沈天晴不乐意了，死活不让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