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这里……是……】

    当青年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有些熟悉的景象。

    暖黄色的天空，平稳而安静的土地，略过天空的飞鸟——以及那颗在世界中心的，仿佛永远不会发生变化的桃花树。

    虽然上次来到这里，他正处于暴走形态——但记忆告诉自己，这里毫无疑问就是伍世坏的世界。看起来，少女用的【激怒法】好像还真成功了。维萨斯从地面上支撑起身体，环视着周围的情况。

    本来按理来说，应该是由她来进入伍世坏的世界，然后和自己内心的琉姆哈特进行交涉——可现在到这个地方的是自己。蓝黑发青年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这样一来，这里还是自己内心的那个【伍世坏】么？

    正如他所疑虑的那样——感知到危险的那一刻，青年迅速地躲开。仅仅只在一瞬间，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巨剑就狠狠地砸在了刚才的位置。

    “——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闯入者。”

    属于【女性】的清灵的声音，从杀气的源头传来。

    因为上一次来到这里，受到的【迎接】也是类似的情况。但对方的身份并不是自己设想的那样——维萨斯有些讶异地看向了对方，明明是相似的白色铠甲，以及同样强大的，作为守护者的力量。但是，阻拦在自己面前的存在是……

    “水仙女人鱼……？”

    喊出了自己所知道的对方的名字。因为不管怎么看，铠甲无法遮掩的耳鳍以及手臂都符合人鱼的特征。但对方只是保持着冷漠和警惕的表情，依然对维萨斯举起了剑。

    “——那不是我的名字。【母亲】为我起的名字是【三界歌】，无礼的闯入者。”

    虽然名字不一样，但从头盔下露出来的相貌，以及声音，还有其他的种种迹象来看，维萨斯可以确定对方和那位【水仙】一定是极其相似的存在。考虑到【世界】曾经过了重启，对方的身份和上一个轮回不同也很正常。再次紧急避开了对方的攻击，维萨斯想到了能和对方进行交涉的办法——

    “你说的【母亲】……在【现世】的名字，是【凡纳思】吗？”

    就像被按下了【停滞】的开关一样。

    这个世界的【守护者】，名为【三界歌】的人鱼，手中的剑顿住了。比上一个轮回的【水仙】看起来情感要淡漠许多的人鱼，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看着他。

    “这是……【母亲】某个人类化身的名字……！你为何会知道——”

    “我来到这里，正是因为她——为了重获这把剑的力量，是她帮助了我进入了伍世坏。”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维萨斯把那把只剩下剑柄的剑拿了出来。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把剑能在自己睡着之后也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但只要对方感觉到【她】留在这把剑上的气息，一定能理解自己所说的事情。

    再联系起自己曾经在无意识的世界里，看到的【过去】——维萨斯能揣测到，如果是作为【造物】，对方所说的【母亲】，一定是在很久以前，守护着这个世界的那个神明……

    同时，也是曾经的那个【他】的妻子。在这个瞬间，收敛了杀气，重新冷静地审视了维萨斯的三界歌人鱼，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低语道：

    “……奇……怪、如果母亲和你在一起的话、……你应该是……”

    她没有触碰那把剑，仅仅只是用守护者的力量在判断维萨斯的身份——意识到对方能够和【心象树】联系起来的时候，刚才还想杀了他的人鱼更加动摇了。

    “这……不可能，父神……已经有数千年没有出现过了……”

    那是因为，在那个少女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一直自我封闭在那荒芜的空间里。

    也不知道该在这种时候说什么，维萨斯只是抬起了手，示意对方接过那把剑。

    终于，这位守护者也不得不暂时放下警惕。大约是感觉到了属于【母神】的力量，让她也有些急切了吧。将只剩下剑柄的那把剑握在手中的时候，人鱼竟然愣住了——然后落下了眼泪。

    “母亲……果然还活着……太好了……”

    这要是在上一个轮回，作为首领的【水仙】会展现如此脆弱的一面，那应该是很难想象的吧。如果说那个人鱼会有【示弱】的存在，那一定只会是某个少女。但现在看来，就算轮回变更，或许有的事情也不会改变。在心里如此感慨，维萨斯点了点头。

    “……她在另一个世界作为人类重生……因为一些原因，现在回到了这里。”

    “是吗。……既然你了解的这么清楚，你果然是属于【父神】的碎片吧。”

    态度发生了转变。确认了【维萨斯】的身份和他与那个少女之间的【联系】之后，三界歌人鱼的表情有所缓和。但因为维萨斯的【力量】太过不完整，她并没有认为对方是【本体】。将维萨斯理解为那个【神】残留的部分，守护者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剑。

    “如果你是为了谋求守护母亲的力量，才来到这里的话——我的职责，也应该包括这件事情。”

    确认了心中一直担忧的事情之后，终于安心了一般——刚才那副激动的模样仿佛只是维萨斯的错觉。擦去眼泪的人鱼握着那把只剩下剑柄的武器，用恢复了冷静的眼神，重新看向了维萨斯。

    “被【母神】所选中的人，【父神】的一部分——你的名字是？”

    “——维萨斯。”

    这个名字，是被【她】所喊出来的。而自己，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是否是自己真正的名字。

    这就是无论轮回如何变迁，也绝不会轻易改变的事情。三界歌人鱼点了点头，微微对他行了一礼。

    “因为这是【母亲】的愿望，我自然会为您引路，维萨斯大人。——不过，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属于【母亲】的东西，为了她心灵的安定，我希望您能遵守作为【客人】的礼节。”

    “嗯。当然。”

    见面无表情的青年给出了肯定的回复，守护者也不再多言——将作为自身武器的那把剑暂时化为金色的光芒隐藏起来，人鱼使用像【漂浮】一样的飞行方式，就这样带着跟在她身后的维萨斯，来到了这个世界中心的【桃花树】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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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没有结出【果实】吗。”

    看着只有花朵，却不像琉姆哈特所守护的那颗心象树一样，有着无数的【果实】的大树。属于少女内心的世界居然会有如此重要的不同，维萨斯下意识地低语道。

    “因为母亲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这里了。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无法看到母亲的身影。”

    三界歌人鱼叹了口气。向最近的枝杈微微伸出了手，爱怜的抚过盛放的桃花。

    “连存在都消失，自然不可能拥有【情感】——所以，仅仅只是作为她曾经存在过的证明……由我来守护，作为她【本源】的这个世界。”

    听到对方语带伤感地这么说，维萨斯也陷入了沉默。大约相对无言了一段时间，他终于有些犹豫地问了出来——

    “……杀了【她】的，是那个作为她丈夫的【神】吗？”

    如果三界歌人鱼一直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她应该会比较了解这件事情才对。虽然自己在记忆里没有看到这部分的过去——可维塔说的事情若是属实，那么。那个【他】曾经做出的这件事情……

    但让维萨斯意外的是，三界歌人鱼只是摇了摇头。

    “我认为，母亲的离开，是她自己的愿望——因为，父神是永远不可能去伤害她的。”

    “……？”

    【虽然我对她也是这样的考虑……但曾经的那个神，拥有的是这样的情感吗？】

    看得出维萨斯的不解。人鱼耸了耸肩，摘下了树上桃花的一朵花瓣，伸出手递给他。

    “你作为父神的一部分，应该不会很难理解吧——慈悲的母神，她爱着万物……但对于父神来说，他爱着母神，超过这世界上的一切。”

    作为没有结出的【果实】的代替，维萨斯触碰到那朵花瓣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了许多属于那个神的【回忆】。

    “这……是……”

    “是在母神决定嫁给父神之前……应该说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只是作为旅行，刚好巡游到那个世界的母神，见到了属于父神的某个【化身】。”

    要说这是什么浪漫的初遇嘛……其实也不尽然。

    在维萨斯所看见的那个场景里，甚至都不能算是少年少女的邂逅——那个穿着白裙的蓝黑色长发女人，仅仅只是在森林里救下了一只受了伤的……【狼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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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现实的某地区的神话里，神会作为【化身】，参与到每个轮回之中——算是曾经通过少女的科普，他也能理解这种故事的发展趋势。

    可真的看到这样的记忆的时候，青年反而有些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

    “……狗？”

    “嗯。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狼吧。那不是被人类所驯化的存在……只不过，在看到的瞬间，就已经被【俘虏】了而已。”

    是的，在第一世——作为那个神的化身。作为一族的【王】的狼，爱上了拯救并治疗自己的女性。

    【……是恐吓爪牙族……的起源吗？】

    经过无数轮回之后，虽然应该很多东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但这个故事还是让维萨斯能迅速跟上个轮回的情报联系起来。

    虽然那个作为【恐惧】的情绪的家伙老是在她面前强调自己不是【狗】什么的……但从这个故事来看，好像一开始真的是【狗】吧？？

    “尽管作为化身，父神并不是不能在她面前展现真实的模样——但母神似乎更喜欢犬类的形态，所以他只能放弃那一世的可能。”

    说到这里，三界歌人鱼好像露出了有点【同情】的表情，比起人形更喜欢狗狗什么的……维萨斯觉得，这一幕自己是不是也亲眼见过？

    “之后，就是第二世——在深海的世界里，母亲照顾着我们一族，陪伴着刚诞生不久，还尚为脆弱的我和同胞。”

    因为这是【亲身经历】，人鱼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怀念之情。

    “然而，跟着母亲而来的，是个不解风情的，过于蛮横的家伙。”

    不过——或许这部分记忆后面的发展不太【美好】，她说着说着皱起了眉头。

    “他抢占母亲赐予我们的领地，想要奴役只会听从母亲命令的我们——在我们求助的时候，母亲也及时站了出来，守护在我们身前。”

    当时，她还觉得【安心】了。只要母亲在，任何存在都不会再影响她们和母亲的世界……但是，曾经的小小人鱼没有想到，那一刻，才是那个家伙做出这一切的真正的【目的】。

    “……他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想要追求母亲，才会故意做出那些事情的。”

    虽然那是【父神】的化身，但毫无疑问，那一定是自己最讨厌的那个化身。那一战，确实是【母神】赢了……但被巨型的章鱼触手暂时束缚住的少女的身影，在三界歌人鱼的记忆里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

    “也不知道那家伙是真的悔改了——还是单纯只是在耍弄母亲。输给母亲之后，他竟然就赖在我们的领地不走了。”

    大发雷霆的母亲很强，也很恐怖……一开始，三界歌人鱼确实以为，那个化身是输给了【母神】的力量。可后来知道了【父神】的真实身份以后，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渐渐地也意识到了当初那次【对峙】的真相。

    那个家伙，就是故意输了然后被重伤——就好名正言顺地被心软的母神给照顾啊？！也太赖皮了吧？！！

    “………………”

    维萨斯觉得，这个故事好像……也有点既视感。

    “不过，那一世母亲也没有答应他的追求。理由是……”

    想起了非常令人心情畅快的事情，人鱼用袖子捂住了嘴巴，完全是在憋笑。

    “【我不喜欢章鱼】——当时母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家伙的表情，简直是值得被我们一族画下来传颂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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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在这之后的第三世……呢。”

    其实他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对后面的发展，抱有如何的期待之情。

    尽管没有实感——因为记忆和情感的缺失，也暂时不能完全将自己代入到那个【神】的故事之中。但维萨斯确实稍微感觉到了曾经那个自己的【无力感】……怎么说呢，其实和刚刚才被少女编造了和维塔的【爱恨情仇】的那个时候很类似，大约是全力一击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可至少，过去的事情是【确定的】。和还前途未知的自己相比，那个神应该是成功了吧。

    说到这里，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的人鱼……似乎是有点不爽地啧了一声？

    “因为【狗】和【章鱼】都不行，自然要尝试其他的化身。……但也不是什么好的东西就是了。”

    似乎是最令三界歌人鱼忌惮的一个存在。和刚才还能自如地吐槽的第二个化身不同，对于第三世的【父神】的化身，她收起了轻松的表情，语气重新变得严肃。

    “——【天魔】。用强大的力量侵占人界，以制造的工具将世界进行改造……创造了红色的一族，作为我们一族天敌的……就是那个男人。”

    对方的相貌和身份——不用守护者继续叙述，维萨斯也能在脑袋里联想起来。

    在自己面前亲自抢走了她。想要取代维萨斯和其他所有情感，成为【唯一】站在少女身边的存在的——差点就让故事直接终结在六世坏的那个男人。

    “和之前的化身不同，他做的事情最为恶劣。……甚至差点动摇到，母亲守护的这个世界的根基。”

    三界歌看起来十分不高兴，但基于【守护者】的职责，她还是继续和维萨斯讲述着之后的故事。

    “为了讨伐他，母亲是和另一位神……名为【吠陀（veta）】的神一起去那个世界的。”

    听到【维塔】的名字出现在这段故事的时候，维萨斯心中一震。

    原来那个男人和她之间的渊源竟然是来自于这里。而从所处的立场来看……【维塔】并不是在信口胡言，他确实和作为神明的【她】——有着同伴或者友人的身份。

    “尽管集合了两位神的力量，母亲和她的同伴依然陷入了苦战……为了不让更多生灵涂炭，母亲不得不提出和解的请求。”

    作为交换——她需要无条件地答应对方的一个【要求】。

    那个时候，红色的【天魔】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其他的一切。这个世界的所有都没有意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只有一个——】

    那段故事，似乎是由作为母神友人的【吠陀】记述下来的。但三界歌人鱼看到这段故事的发展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过于【离谱】，很难不感到气恼。

    ……因为那家伙，在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完全无视了当时也在那里的吠陀神，直接把还处于困惑状态的女性神明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带回了自己的领地。

    也正是从这一世起——她们强大的，美丽的，毫无弱点和缺陷的……平等地爱着万物的母亲，变成了属于某个存在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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