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几天后。
餐馆内。
“我前几天碰到薛蔚和赵婧了。”李如阳吃饭时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三人的动作都顿了下,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她有个地方想不通,如果薛蔚真的还喜欢她,那为什么这几年都没主动联系过。
随口问了一句:“薛蔚有找过你们吗?”
“没有。”
三人立刻异口同声答到。
李如阳没注意到她们反常的默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气不打一处来。
她捏紧握手中的筷子,恼怒地想,什么喜欢!他分明是把她当枪使不想对赵婧负责而已,渣男!再碰到他一定要他好看!
她阴沉着脸,眼底闪过危险的光,夹起菜放进嘴里慢慢磨碎。
坐在对面的宋元明心里发虚,打岔说要去找服务员加菜,屁股一抬,溜了。
其实薛蔚不止一次找过李如阳,但他不知道她家住哪儿,只好去找宋元明,然而都被宋元明挡回去了。
不仅如此,她还叫上方若华和林予琴,三申五令威逼带恐吓让他滚远点。
“赵婧怀孕了,是薛蔚的。”
李如阳抛出一个瓜来。
林予琴:“恭喜他们。”
方若华:“祝福他们。”
没水花,再抛一个。
“薛蔚不想要。”
林予琴:“那打掉吧。”
方若华:“可惜了。”
“薛蔚还说没爱过赵婧。”
她不死心。
林予琴:“正常。”
方若华:“没有感情也不影响交往,人类真是可怕得很。”
李如阳不可思议:“......你们这么平静的吗?”
方若华:“当然了,他们跟我们又没关系。”
林予琴:“你呢,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我坐我老板的车回家路上碰到他们了。”
林予琴抓住重点:“你老板送你回家?”
“嗯,他人挺好的。”
所以她还在纠结要不要回他那里工作。
方若华:“你老板是谁?”
“周引棠。”
“周氏?”宋元明点完菜回来,还没坐下就听到一个耳熟的名字,有些惊讶。
“你知道?”
“他们和我们医院有合作。周引棠是周氏董事长唯一的儿子。”
“不是哦。”方若华夹了一筷子青菜,边看手机边漫不经心地说。
宋元明不爽地瞪她:“你知道很多嘛,大警官。”
方若华淡定回道:“比你多一点。比如,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一下子把其余三人的好奇心勾起来,故作无奈地放下筷子,从社交网站上找出了一张周引棠弟弟的自拍递给她们看。
林予琴大致看了一眼:“还可以。”
其实她更好奇周引棠的长相。
宋元明端详了一会儿后,点评:“不太阳刚。”
他的眉眼跟周引棠有几分相像,神态看起来更张扬些,周董事长基因还挺强大,两个不同母亲生下来的儿子都有相似之处。
李如阳看完不忘问她, “小华,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元明见缝插针表示鄙夷:“你还有这种八卦癖好。”
方若华急忙辩解道:“是他自己喝高了跑到我们所里说的!”
林予琴想了下:“那说不定只是他一面之词……”
“不是哦,来接他的人就是那位周董事长和他妈,虽然周董没下车,不过我还是看到他的脸了。”方若华油然而生一股自得:“看来他还挺在意这个儿子的。”
李如阳好奇地问:“他叫什么?”
“周明礼。”
她垂眸思索,脑中浮现出那张脸,“他妈是姓胡么?”
方若华微微惊讶:“你怎么知道?”
“猜的。”
李如阳终于弄清了周引棠和胡茵的矛盾源头,父亲的情人、私生子、集团继承人的竞争……难怪他们两个水火不容。
这么说,将来双方争夺家产势必不可避免的会爆发激烈冲突,而豪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其内部的尔虞我诈不知有多凶险。
她已经被胡茵针对过一次有了切身体会,遂打定主意不去趟浑水了,省得被牵连进去。
她们绕开这个话题又聊了些别的,林予琴沉吟一会儿,开了口:“我要搬家了。”
李如阳一愣:“是换工作了吗?”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她迎着三道疑惑的目光,稍叹一气,“律所里有个主任在追求我,拒绝过很多次他还是不死心,甚至开车到我家楼下要接我去兜风,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私生活了。”
说罢,抬手拢了拢头发,面带苦恼,双眸不着痕迹地掠过李如阳的脸。
宋元明撇撇嘴:“长得好看吗?”
林予琴配合地翻起手机,找了他的证件照出来。
方若华眼尖最先扫到,毫不客气地评价:“好丑。哪来的自信?”
李如阳探过去一看,就算是精修图还是可见相貌老态,油光满面,身材有些臃肿,瞬间觉得无语:“拒绝那么多次还锲而不舍,他就没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想象他和林予琴站在一起的画面,说他们是真爱绝不会有人信。
宋元明更没好气了:“一脸肾虚样,先去治治吧。”
从颜狗的角度来说,她们成为朋友不是没有理由的。
李如阳替她感到无奈,“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家,我去帮你。”
“就这个周末。”
“好!”她一口应下。
第二天上班,做完手头的事后李如阳无聊地浏览网页,一时心血来潮查起追着她朋友不放的那个律师。
他们律所很出名,查起来也不费吹灰之力,她耐着性子对着屏幕上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看他的简介。
两分钟后,她页面都没关闭就缓缓抬头放空,思绪涣散——看上去至少三十好几,说不定比林予琴都大了一轮,他这种社会成功人士至今还单身吗?
要是他从没结过婚,那肯定是哪方面有问题。
如果是离异,那就更配不上她了,凭她朋友的条件,找个同样优秀的人轻轻松松。
最重要的是,她都多次拒绝了,他还追到人家住的地方去,这一点就能看出人品不行。
李如阳最后总结:应该让方若华把他抓起来。
越想越多,越想越恼,想得义愤填膺,差点站起来打一套空气拳,周引棠站在她身后她都没发觉。
周引棠对她也有些无奈,这是第几次了?像她这样总是不合时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换做是在别的公司真的不会被开除吗?
瞄到网页上的半身证件照,他忽感不悦,皱了皱眉,轻咳一声提醒她。
几乎是同一时间,李如阳回头看来人。
“老板......”
他怎么总是无声无息站在别人工位后面,这会不会太没隐私了。
周引棠板起脸问她:“你查余律师做什么?”
“咦?老板,你认识他?”
“他们律所是我们公司的合作伙伴,我们有些项目的法律团队是他负责的。”
她转回头去看了看简介,余成英,主要执业领域为地产开发......
灵机一动:“老板!你跟他熟吗?”
“见过几次。”
“那他是单身还是离异?”她两眼放光。
问这个干什么?
面对对方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周引棠不太高兴,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为什么要查余成英的私人信息,他们俩认识?
“单身还是离异?”
就没考虑他可能已婚吗?
“这个我不清楚。”他的语气有些古怪。
李如阳面无表情地叉掉网页,东翻西翻找些琐碎的事做。
见她不打算再睬自己,周引棠的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压低声音,弯下腰在她耳侧恶趣味地讲出合作伙伴的传闻:“听说他肾亏挺严重的,一直在调理。”
卧槽?!
李如阳手中的笔掉到地上。
她呆若木鸡的表情令周引棠相当满意,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也不管她多么凌乱,背着手慢悠悠走了。
到了帮林予琴搬家那天,李如阳一见到她就激动大嚎,四肢乱舞。
“小琴,他肾亏啊!他肾亏啊!”
突起的嚎叫把楼下散步的人都吓了一跳。
她忍了两天了。
李如阳要让林予琴也感受到那种亲耳听闻的冲击感,因此忍住没发信息告诉她就是想当面说出来。
林予琴成功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她指的人是谁后,忍俊不禁轻笑起来,带着手舞足蹈喋喋不休的同伴上了楼。
“就这些?”
李如阳看着几个零零散散的箱子。
环顾四周,还有很多东西。
“家具是房东的,剩下来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哦,你是搬到哪里?”
“锦云公寓。”
“锦云公寓?那不是就在我住的边上?”她的手肘撑在餐桌上,歪头看着林予琴。
阳光透过纱窗照在李如阳的发丝上,脸在日光下明媚动人,眉眼顾盼生辉, “以后我可以随时随地去你家吗?”
“当然,”林予琴停下手里的事,凝眸望她,眼神不自觉流露出温柔,莞尔道: “随时欢迎。”
“我们那里离市区挺远的,你怎么会想到搬到那里?”
林予琴泰然回道:“我去实地考察了好几次,环境挺好的,所以就买在那边了。”
“嗯?你是买的?”
“因为不想再搬家了。”林予琴站起身,从桌子上抽出纸巾给她擦了汗,动作娴熟,“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好。”
李如阳费劲地把一摞书挪进箱子,喘了口气,在房间里环顾还有没有需要收起来的,咣当一声,脚踹在一个小铁盒子上。
她蹲下来查看。
铁盒的盖沿有生锈的斑迹,上面是一层厚重的灰尘,原先应该是被长久放在某个角落里的。盖子松动,盒面有几抹被蹭去灰线条,显然不久前被打开过。
踟躇片刻后,她拿开了铁盒盖子,伴随一阵抖落的灰,里面杂乱无章的相片重见天日。
最顶上的是一张合照,中间的林予琴大概只有10来岁,笑容灿烂,站在她两侧的毫无疑问是她的父母,一派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这张照片还是用相框裱好的,原先可能是摆放在床头柜或什么地方。
底下的照片大多没有塑封,所以都已发黄卷曲,时过境迁的气息扑面而来,有她和父母的,她独自一人的,小学的,幼儿时期的......
李如阳记得高中时转学过来的林予琴因为家境窘迫还被欺凌过,而从照片背景来看,当时她们家境还很好,有一些是在国外拍的。
她合上盖子,挪了一个方向蹲着,看看屋里的其它东西。
林予琴搬家有种断舍离风格,看上去温柔婉约的她对前尘往事并不眷恋,对待可以替代的东西也没有一丝优柔寡断的心态。
房间里还有不少物品,带上嫌累,扔掉又浪费,要是宋元明搬家的话大概这也不能扔那也不能扔,得原模原样搬到新家去。
“给。”林予琴把水杯递到她嘴边,她喝了两口,指着四周:“这些都不要了?”
“不了,也都用旧了,后面再换新的。”
她若无其事地指了指那个铁盒:“这个要装起来吗?”
林予琴抬眼看去,那个铁盒孤零零地静躺在角落里,她安静了两秒,声音很轻,“不用。”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像自言自语般。
两个人搬着箱子下楼,放到林予琴的车后备箱里,商量怎么整理好腾出更多空间。
“不行就这些书也不带了。”
李如阳觉得太随意,“要不叫辆车......”
“予琴!”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她,她们两个齐刷刷回头,那个人朝这边走过来。
李如阳下意识看林予琴,没错过她毫不避讳的厌恶,遂又去详看那个男人,盯了一会儿,认出他来。
这不是那个肾亏的余律师吗?本人比照片恐怕还要大10岁。
余成英和颜悦色地靠近,口吻亲昵: “搬家怎么不告诉我,我来帮你啊。”
李如阳打量了他,不像是经常运动的身材,恐怕搬不了重物。
“不用了余主任。”
林予琴往李如阳边移动两步拉开距离。
李如阳见状干脆往他俩中间一站,不由分说塞给他一个纸箱子,“那就麻烦这位主任啦,这些扔到垃圾房的可回收桶谢谢。”
箱子里是刚才林予琴说要扔的书,余成英差点没被沉重的纸箱压得弓下腰去,在他弯下去的时候,她们两人表情倏地变得极为冷淡,站在一旁看他费力抱着箱子而涨红的脸。
余成英看清箱子装的是法律相关的书籍时,灵光一闪,找到了个聊天的突破口,同时也能甩开这个负累,“这些书怎么不要了?”
接下来他把箱子放在地上,每一本拿起来都能侃侃而谈自己的见解,从民法刑法商法到婚姻法,滔滔不绝,口沫飞溅。
李如阳和林予琴不约而同长叹一声。
她替林予琴有这样的追求者尴尬得脚趾抠地,就差给林予琴的车抠出一座车库来。
“说够了吗?”
林予琴冷淡地打断他,眼睛像覆了一层寒霜。
如若只有她一个人在,她尚且可以忍耐这个人的出格行为,可是李如阳在场,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平日糟糕的处境,更不愿她被迫和自己一同忍受不必要的骚扰。
余成英的脸色很不好看,连称呼都变了, “小林,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走了的意思。”
他也不装了,嘿嘿一笑,五官顿时挤得有些紧凑,“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欲擒故纵久了我可就没兴趣了。”
这话让李如阳一阵恶寒,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我早就拒绝你了。”
“你要离职?”
林予琴没回答。
余成英的笑容更大,脸也显得更加狰狞,“你以为你离开就结束了,这个圈子就这么大,你去哪里我会不知道?”
“这个圈子是有多大啊?”
背后有人突然抬手搂着他肩膀热情地问,狠捏肩头不松开。
“啊!”余成英惨叫一声,扭头,见是他不认识的人,“你是谁啊?!放手!”
那只手又使了几分力,拽起他的衣领把人扔开两米远。
“你们都搬好了?”
方若华处理完他,甩甩胳膊扭头去看惊奇的二人。
“小华!”李如阳兴奋地喊。
方若华回了一个帅气的灿笑,“阿明要考试来不了,我有点事来晚了,还差多少要搬的?”
林予琴摇头,“没了。”
她看了眼后备箱,惊讶道:“就这些?要是阿明搬家她连垃圾都会原封不动搬过去。”
方若华轻松抱起那个一箱书放到自己车上,回头睨了眼狼狈站起的余成英,肃杀的气场和凌厉的眼神激得余成英一惊,脸上的肉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恶狠狠地瞪着她,不敢再上前。
李如阳半垂着眼睑,上前一步,声调平缓又不失警告意味,“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要是再让我看到你骚扰她,我保证让你那个不大的圈子都能听到你肾虚的传闻。”
余成英的脸骤然黑得跟锅底一样。
她关上后备箱上了林予琴的车,跟着方若华的车子离开公寓,留给他一串扬长而去的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