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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见到梦里的人是在一月，佩妮空着手回家了，她认为她不会做过多的停留。

    她在火车站盥洗室内精心整理的头发与认真搭配的衬衫马甲得到了伊万斯夫妇的热烈赞扬，伊万斯先生在沙发上比划着她的脸，转身说要去找自己年轻时候的相册。

    “你真是越来越像我了。”父亲总是很乐意见到自己的孩子与自己相似。

    “可你是个男的！”

    “噢佩妮，别这样说，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可是很好看的，不然我又怎么会看上他。”

    “别开玩笑了妈妈，我才不要长得像爸爸呢！”佩妮大喊着，她少有在除了吵架以外的场合如此高声的说话，显然她很开心。

    在这样松弛的氛围下，莉莉的归来也无法令佩妮的神经紧绷起来。她看着莉莉红色的头发柔顺的披散着，与她手提袋中散出来的红色领带很相称。

    “不错的领带。”佩妮甚至主动挑起了话题。她刚拆完放了很久的圣诞礼物，妈妈送她的是一套护肤品，那瓶防晒霜不便宜，而莉莉送她的是一根发带，根据伊万斯先生的添油加醋，据说这其中掺杂了什么独角兽的羽毛，才能有如此柔美的光泽。

    莉莉愣了一秒，这样的环境甚至让她感动得有点想哭。

    “这跟发带很适合你，佩妮。我就知道她很配你的头发。”

    “你的圣诞礼物，我落在学校了·······”突然回温的情感也会使人尴尬，佩妮突然想起来自己两手空空，紧张地不知道刚往哪里揣。这时候莉莉右手提着的笼子里突然传来两声怪叫，猫头鹰打破了僵局。“也许你可以给我地址，我之后寄给你，”佩妮依旧不喜欢猫头鹰直勾勾的眼神，但她感谢它此刻的存在，“用这只猫头鹰可以吗？它叫什么来着？”

    “贝利。她叫贝利，她是个可爱的姑娘。”

    谢天谢地，佩妮很感谢莉莉没有让她在饭前触摸那位“姑娘”。

    感情的修复像是温水煮青蛙，当然，佩妮没有真的煮过青蛙，而莉莉可能真的在魔药课处理过蟾蜍，但她们都明白煮过青蛙的水必然不会再是清水了。可结局的惨淡并不意味着过程的消极，起码对于莉莉而言是这样的，在看到佩妮态度的缓和后，她极力推动着她们姐妹情感的修复。

    佩妮对于莉莉的尝试感到不安，并非是她不领情，只是事情的进展让她进一步认识到了自己与莉莉的不同。起码她永远不会想到要将三个人的生日合在一起过。

    伊万斯夫人准备了好几份贺卡，希望以伊万斯家的名义送出去，然而她的大女儿在科克沃斯仅有的朋友是曾经课后速算培训班里认识的书呆子，他们已经一年没有联系了，而小女儿目前要好的朋友则都在“那个世界”。至于另一位生日主角，伊万斯夫人认为住在蜘蛛尾巷的人拥有普通朋友的可能性很低。莉莉，莉莉是个例外，每个人都想与天使做朋友。

    最后这场“生日派对”定在了一月末，正好是莉莉生日的那一天。这一天距离佩妮的生日已经过去了近一周，不过她并不是很有所谓，毕竟连斯内普这种生日都快过去一个月的人还要腆着脸来参加，她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一月三十这一天，佩妮没能见到梦里漂浮着的装饰球，原因是莉莉说学生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那会魔法又有什么意义呢？佩妮在心里想。但她很识趣的没说出口，原因有很多，她相信只要她提一嘴，莉莉就会在下一秒向她介绍霍格沃茨有多有趣。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一点也没有，她更愿意教教莉莉人体血液循环是如何运行的。

    家里的门廊上浮着几只氢气球，拼凑出“生日快乐”的字样，从视觉上，它们与被施了魔法的漂浮球没有任何区别。不过佩妮还是在那位“男巫”进门的时候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不屑的眼神。佩妮斟酌很久，才用“男巫”代替了“怪胎”一词，作为给斯内普的标签。

    斯内普的头发好像是洗过了，起码看上去不再像是佩妮印象中的隔油池，但他那张脸上的表情使佩妮的记忆变得十分鲜活。依旧是那么扑克，死人，不知好歹。

    十岁那年佩妮做万人迷的梦想破灭了，虽然学校里的男孩对她也并不感冒，但起码没人拿一副看尸体的眼神看她。就连她最讨厌的温克斯也不会这样，他只会弱智地乱丢她的铅笔袋，并大声嚷嚷着“盆妮”、“盆妮”。

    佩妮庆幸有温克斯这样的人在先，使得她练就了一副更倒人胃口的嘴脸，即使伊万斯夫妇明确表示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说脏话，佩妮依旧能说出比她那薄薄的嘴唇更刻薄的话。比如在第一次见到斯内普这个怪人的时候，她的大脑就精确定位了“怪胎”与“蝙蝠精”这样的字眼。

    蝙蝠精拥有比蝙蝠更邪恶的眼神。佩妮极其讨厌这样的眼神，这让她觉得自己与那几只涂色不均的蓝色氢气球没什么两样，好像都是某种东西的替代，并且是实在不得已而为之的才做出的选择。

    在斯内普坐下的那一刻，有一只气球破了，爆破的声音使得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包括刚坐下的斯内普。他仓皇站起时肩膀的抖动很好地娱乐了声音的制造者。

    “祝佩妮，小斯内普先生还有莉莉生日快乐！”

    伊万斯先生举杯，他十分严谨地按照年纪大小宣布了排队参与者的名字，随后抿了一口酒，观察众人的脸色，才郑重地宣布开席。

    实际上并没有人在意他说的话。莉莉正低着头摆弄礼物包装纸，由于不能使用魔法，她昨晚弄了很久才粘好，现在有些翘角，她用手指用力地按了几下，试图让它们看上去正式一些。她对面坐着斯内普，他头抬的不高，身子朝向伊万斯先生，但目光却流连在莉莉身上，或者说是头发上，那头金红色的头发像是房间内的唯一热源，引得人不自觉看过去。

    佩妮坐在莉莉旁边，被迫接受着对面的关注，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关注范围内，但蝙蝠精的目光波及到她使她浑身不适。

    生日派对对于十二岁的小斯内普先生来说是荒诞的，今天他本该在蜘蛛尾巷的小阁楼内伴着斯内普夫妇的争吵温习他借来的三年级魔药笔记。那是什么驱动他换掉了后领发黄的袍子？大概是眼前那位散发着温暖气息的红发女孩，在来的路上，斯内普甚至有一秒钟庆幸自己的可怜妈妈将他生在了寒冷的一月。

    莉莉的家是十分普通的，客观的说，虽然斯内普自己住在一个破烂不堪的老房子里，但他这一年在斯莱特林听的最多的就是少爷们吹嘘自家的庄园。伊万斯夫妇也十分普通，普通的麻瓜，他们开了一瓶香槟，在气泡跳跃时借机询问霍格沃茨的一切，一切与魔法有关的事情都让他们觉得神奇，这种神奇被写在了脸上。

    唯一不平凡的是莉莉。莉莉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不是校服那样规整的绒线，细小的绒毛浮在衣服表面，使她看上去像有了一层光晕。伊万斯先生的声音从左耳传来，径直从右耳出去，斯内普的脑中只存住了莉莉下的一场雪。

    “斯莱特林？它与格兰芬多有什么区别呢？是保守党与自由民主党的区别吗？”伊万斯先生的脸因为酒精而有些发红了，终于将话题引到了他熟悉的领域，他的声音逐渐高了起来。

    “斯莱特林？噢，还真是适合狡猾的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入了进来，在斯内普听来，这似乎比伊万斯夫人准备的葡萄汁还有酸。（Slytherin-sly）

    佩妮觉得爸爸的虚张声势十分幼稚，但她也不可避免的遗传了这一点，她无法控制自己在此刻发表一些低智的文字游戏。于是她终于感到对面那位蝙蝠精的眼神切实地落到了她身上，虽然这目光称不上友善。

    “佩妮，拜托，别这样说。”

    “好吧，莉莉，那你来说说。”

    “勇敢属于格兰芬多。”莉莉说完后伊万斯夫妇快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这用来形容他们的小女儿一点也没错。“斯莱特林，斯莱特林，也许野心属于斯莱特里。”佩妮笑了，她从后半句话里领悟到了这次莉莉这次似乎站在她这一边。

    她挑衅地望向对面那只蝙蝠。

    “佩妮，西弗是个好人。”

    “当然，斯内普先生看上去与野心根本沾不上边。”毕竟他看上去就是一只只能穴居的蝙蝠。后面那句话佩妮并没有说出口，但她用她的眼睛刻意打量了两边对面的人，通过斯内普的脸色，她认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交换礼物环节，莉莉拿出了用包装纸精心包装的礼盒。

    “拆看看看吧，西弗。”

    斯内普收到了一支羽毛笔，佩妮在心里嘲笑二十世纪都快过完了，竟然还有人因为收到一支破笔而紧张。没错，斯内普在紧张，佩妮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她发现他在拆包装纸时甚至不忍心撕破莉莉粘得歪七扭八的胶带。

    “这是丽痕书店的新品，据说可以修改魔药方面的错误文法。我想你会喜欢的，是吗。”

    原来巫师的脑子已经生锈到需要一支笔来帮助他们发现错误吗，佩妮对此感到不屑。

    斯内普赠送给莉莉的是一瓶魔药，据说能够让头发更加有光泽，如果在一年前，佩妮一定会大喊着这是毒药，让莉莉别收下这危险的东西。（Potions-Posion）但今年她只能在之后规矩地送上她为莉莉准备的生日礼物，一支在百货公司购买的唇膏。售货员曾提醒她，她的发色更适合红色，但她相信棕红色很适合莉莉的红发。

    莉莉涂上后确实很美丽，在毛衣的映衬下显得她的皮肤越发的白净，甚至连不小心沾在门牙上的一点红色都让她显得格外天真。

    佩妮收到了一枚紫色宝石的发卡，它看上去比百货商店橱窗里放的展示品还要闪耀，她显然为这一抹亮光所吸引，莉莉十分开心，在伊万斯夫妇的追问下，她小心翼翼地解释说这是由魔法培育出来的宝石，并不是十分昂贵。

    “西弗，你的礼物呢？”

    莉莉将发卡戴到了佩妮的头上，转头询问杵在一旁的斯内普。

    “显然我和斯内普先生的关系还没有好到互相准备礼物不是吗。”

    佩妮与斯内普的默契总是体现在不合时宜的地方，比如现在。她根本没想为这只蝙蝠准备任何东西，说实话，她根本不想看到他踏入她家院子半步。

    “很高兴我与伊万斯小姐达成了共识。”

    斯内普厌恶眼前那位比莉莉高了半个头的金发女孩，或者说金发麻瓜。她身上自然地透露出尖酸与嫉妒，这符合他对大部分麻瓜的想象。这个麻瓜竟然还天真的给邓布利多写信，如果不是莉莉在场，他非常乐意用这件事来让佩妮伊万斯的脸变皱。

    当然，顾及莉莉，他不能再提那件事，他仍记得莉莉哭着跑来找他的那一天。

    散场后伊万斯夫妇坚持让佩妮与莉莉送送小斯内普先生。

    月光下莉莉的头发隐匿了光辉，只有在路过路灯的时候才会闪现一些金红色，反倒是另一位伊万斯小姐头上那枚紫色的宝石发卡不断在斯内普视线边缘晃动。斯内普已经比莉莉高了不少，转头的时候总是先看到她头顶的发旋，要垂下眼才能观察到她的眼睫。

    走在中间的人对于身旁人的纠结一无所知，莉莉不知道斯内普转头的次数，只有与斯内普处在同一水平线的佩妮察觉到了，沉默使她无聊，她无聊地计算着蝙蝠精转头的频率。终于在某一个瞬间，她也飞速将头转了过去，像是一只敏捷的鸟，捕捉到了不速之客。

    很神奇，斯内普怀疑莉莉送给她姐姐的发卡被施了某种魔法，将刘海夹上去的伊万斯看上去并不像餐桌上那个张牙舞爪的小丑。

    分手的时候莉莉发挥了她格兰芬多的特长，热情约定三个人在下一个圣诞节互送礼物。

    “西弗，你可以用猫头鹰寄给佩妮。

    对吧，佩妮。可以让贝利帮忙。”

    佩妮答应了，回家的路上她在思考明年用什么借口忘掉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