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人际关系很简单，算得上朋友的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李绪和他的室友上官诀，她实在想不出来谁会告诉他梵雨买鱼的暗号，又能让他自愿到灵兰岛来？
难道是哥哥无意中得罪了谁？
“想不明白。”
她一头雾水，只好观察灵兰岛的地形地势，心想到时若是遭遇那只神秘异兽，也能保护屠野。
一团白云穿梭而过，给飞舟留下一片阴影。
她抬起眸子望向窗外，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快到灵兰岛了。
波光荡漾的蓝色大海上，浮着一座绿色的岛屿，岛屿外沿是白色的沙砾，远远看去，灵兰岛像是一颗蓝色镜面上镶嵌着银边的绿宝石。
小岛像一座阳光明媚的海上天堂，也像一所远离世俗的度假庄园，怎么看都不像屠野说的那么血腥和诡异。
“我想打开舟窗看看。”她冲着驾驶位小声说。
“好。”
屠野驾着飞舟在上空盘旋，窗门徐徐打开，阿土将头探出窗外，一股咸湿的海风吹过面颊，热热的，带着海洋的味道。
炎谷星没有这么大面积的水域，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海，和想象中一样波澜壮阔，浩瀚无垠。
这是很新奇的体验。
她从舟窗里探了半个身子出去，一手抓住窗沿，一手冲黎韵的那艘飞舟挥手。
屠野听到动静回头，就看见阳光下，她泛着金色绒毛的脸颊轮廓，还有嘴角边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和眯成月牙的眼睛。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她笑。
明眸皓齿，怪可爱的。
他将脑袋靠在窗沿上，歪头看着似要飞下去的阿土，不知想到了什么，道：“霜降星的大海比这里好看，下次带你去看，沙滩上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石头和冰金。”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去拦窗外的海风。
“还有很多宝石和稀有金属，随便来一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不用愁了。”
“真的？”阿土眼睛微微眯着，一头黑发被风吹向了后方，“有很多宝石吗？”
“当然是真的，骗你做什么？不过那些有名海域上的宝石早被人捡光了，要去得早点去。”屠野顿了顿，诧异地问：“你哥哥不就在寒锋军校上学，你没去过霜降星？”
阿土摇头。
从炎谷星到霜降星的星舰票十万星币一张，家里的钱都是辛苦种地来的，她可不想花那么多星币去一趟霜降星，而且哥哥承诺过，以后等他工作了，他会带着她去的。
“等我找到哥哥，再叫上李绪，你带着我们一起去找宝石，好吗？”阿土说完，歪头朝飞舟内看了看，“这里刚好可以坐下我们。”
这是她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屠野摸了摸鼻子，本该开心小杀神能主动说出这种话，但他瞥见飞舟里刚刚坐得下四人的座椅时，呼吸一滞，怎么……突然有些不愿意呢？
在层层藤蔓和树木的覆盖下，灵兰·克里斯军校的旧址隐约可见，她望着那个地方出神，心里忽然生起一种直觉。
哥哥就在那里。
那直觉里还伴着阴森潮湿的冷，她再也没有心情观赏这所岛屿，丧着脸退回飞舟内。
“你看什么？那个啊——你看，那儿的植被没有破坏的痕迹，你哥哥没有直接落在军校旧址上。”
阿土胡乱点了头，飞舟也开始下坠。
在空中俯视时，灵兰岛似乎不大，等落到地面才发现灵兰岛是座大岛，有不少山峰，有高有低，连绵纵横，处处是缠绕交错的藤蔓和巨树。
她跟在屠野身后，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树木，一边抬眸偷看走在前方的四人。
黎韵一改之前穿的贴身长裙，和那几个不认识的男人衣着统一，都是深灰色的制服和褐色的皮革靴子，每人腰上和肩上都挂着武器，唯有她腰间仍旧坠着那条树叶鞭子。
他们彼此之间气氛融洽，好似相处多年的好友，又像共度生死的小队，但隐隐以黎韵为首。
“老大，只有一条路能进去，岛外围都是植物，目前没有发现异变生物的踪迹。”一个高大的青年跟在黎韵身后，简单地汇报着。
“好，那我们就从这条小路进去。”黎韵发号施令，带头走在前方。
小路狭窄只够一人单行，路面被枯叶覆盖，路旁杂草横生，沙砾石块缝隙间也长满幽绿的青苔。
走近后，能看见巨大的冬银仙子木，树叶密密层层叠叠，根本看不到树冠，只能看到龙蟠虬枝般的枝桠上缠绕着粗壮的藤蔓。林下是相对矮小的灌木丛，虽说矮小，但也到了阿土的胸口位置。
屠野和阿土走在队伍最后面，他伸手从冬银仙子木上取下一片叶子，放在掌心查看。
阿土踮脚也摘下一片叶子，学着屠野放在掌心细看，可惜她看不太懂，只好问：“这叶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什么特别的。”屠野摇头，道：“这棵树大概活了四百多年了。”
她抬首望向头顶的一团墨绿，她只能通过树的直径判断出这树应该活了很久，却也判断不出它有四五百年的历史。
阿土有些疑惑屠野是怎么知道它有四百多岁了的，话还未出口，少年却有预感一般，开口解释，“其实很简单的，可以看年轮、也可以看树枝上的螺纹，还可以通过树干的直径来判断树龄。”
她还是很懵，眼底都是困惑，眉毛皱成了波浪线，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这和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屠野与她茫然的目光对上，哈哈大笑。
“树龄越大说明岛龄越大，也说明这所岛屿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异变生物越多，那只袭击工人和士兵的神秘异兽也就越厉害，同时也就意味着灵兰岛更加危险。”
这解释，简单明了。
阿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情戒备地看了看四周，紧紧握住青拂刀，随时准备战斗。
然而，说出此话的银发少年身上没有武器，脸上没有担忧，慢悠悠地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指着小路边的一根藤蔓，说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危险，那叫木香荷，它散发的香味会驱赶异变动物。”
上课的时候老师提过木香荷，但她没见过木香荷的实物。土吸了吸鼻子，没闻到明显的香味。
“对你来说，那味道只是一点点，但对异变动物来说，那味道铺天盖地，别小看木香荷，它的气味还会攻击异变动物的神经系统。”
阿土好奇地扯下一片叶子，还是没闻到气味，正纠结要不要放嘴里嚼嚼看，屠野见她那样，眉眼之间多出几分柔软，勾着轻浅的笑，伸手拦她，“别闻了，闻多了会变成傻子。”
“喔。”阿土立马将木香荷的叶子扔到地下。
再往里走，阳光逐渐淡褪，林中幽冷昏暗，随着周围的植物越发茂盛和葱郁，湿气越来越重，树林里还生了层薄雾。
小路崎岖，雾和树几乎要把视线完全遮住，再加上小岛并不缺雨水，树下也罕有阳光，长着的青苔地衣又湿又滑，走起路来有些费力。
但阿土神色平常，如履平地，她在家里也经常上山干农活，这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倒是天枢星来的贵公子屠野压根没走过这种泥泞路，一路都在东倒西歪。
正巧走到一处斜坡，他脚下打滑滚了下去。还未等他站起身，阿土从斜坡上跳了下来，像只小鹌鹑从他头顶飞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他身前。
她的眉头微微蹙着，清润的眼睫下是幽黑又圆鼓鼓的眸子，像是小猫咪清澈似水的眼睛，腮帮咬得紧紧的，身子后倾，努力将他拽起来。
屠野嘴角上扬，挤出一个爽朗的笑，眼眸里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虽然，他的体型看起来挺高大威武，但偏偏他是个体弱多病的烂秧子……
然而，此处陡峭，阿土脚下也打滑。她在林中张望，似是没找到合适的工具，最后干脆将锄头木柄递到屠野面前，“你抓这个吧。”
“……不好吧。”他可不想一摔就摔两个。
“你不喜欢它吗？”阿土疑惑地望他，将青拂刀直愣愣地杵在他面前，低声道：“这里不是死了很多人吗？说不定你坐着的地方就有他们的尸体。”
屠野：“……”
好像是熟悉的恐吓，还是他常用的伎俩。
“既然如此……”
屠野果断抓着木柄站起身，跟在阿土身后走，甚至有心研究那把锄头。
青冈木做的木柄，材质坚硬纹理光滑，已经被岁月染成了灰褐色，触感温和，他甚至觉得可以给这把锄头评个最美农具奖。
白雾萦绕在两人之间，渐渐淹没那条锄头。
天气似乎也不做好，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多，林子里越加阴森幽暗，白雾中树干和藤蔓残影显得光怪陆离，有些渗人。
湿雾逐渐浸湿衣物，踩在泥泞的小路上，阴冷软绵的疼痛再度朝他席来。
“我真的讨厌下雨天。”屠野说。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前方的阿土顿了顿，转过身来看他，几缕乌黑的湿发黏在额头上，“你也死在了下雨天？”
这话问的还有些哲学意味。
“那倒没有。”屠野握住木柄，往前移了段距离，嬉皮笑脸地说：“我生了点小病，一到下雨天就会腰酸背痛。”
这话她听父亲说过。
每年冬季的时候，父亲都会唉声叹气，说一到冬天他的浑身骨头都在痛，屠野生的病应该和父亲是一样的。
“是风湿吗？那以后你可以去温暖的地方，风湿痛就没有那么严重了。”阿土建议道：“你不像没钱的样子，生病了，去看医生就好了。”
非常真诚的答复。
屠野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是普通的风湿。交谈间，两人又往前走了段距离，白雾已经漫过了他的胸膛，阿土早在白雾之下，屠野只能看到一个湿漉漉的发旋在晃动。
啧，怎么越看越可爱。
“我的异能啊，我命令你开阔这条道路，我命令你驱赶风中的湿冷。”
昏暗湿润的林中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线。
“你在和异能沟通？”
屠野愣了愣，赶紧喊住她。“你先停下来，这样很危险，没经过系统训练的异能人随意和异能沟通，轻则召集异变生物，重则导致自身异变……”
他掏心掏肺的劝诫还未说出口，四周传来沙沙的响声，屠野顿足查看，两人连在一根锄头上，前方的阿土也被迫停了下来。
她茫然回头，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