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野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幼时便觉醒了异能，自觉面对异兽的经验已经足够丰富，这还是头一次，他连对方的样子都没有看见就产生了想要逃离此处的想法。灵兰·克里斯的旧址之下藏着的东西一定不是好相处的货色。
“刚刚……是幻觉吗？”
阿土拽了拽他的袖子，像是怕谁听到似的，用低到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我们要不要再确定一下？”
屠野点了点头，拉着阿土站起身，两人对视了一眼，再度向下望去。
“我看到那个漩涡了。”阿土攥紧他的手。
“嗯，我也看到了。”
那黑色漩涡不断转动泛起波澜，一股邪恶、不祥又哀怨的气息从漩涡中央位置袭来，仿佛下面藏得有一个乱葬岗，有无数冤魂正在哭泣和哀鸣。
“这绝不可能是幻觉。”
屠野将阿土拉到一边，稳了稳心神，向下投掷了一颗□□。黑色阴影被照亮的同时，漩涡立即消失，那令人胆寒的气息也消失殆尽了。
那气息虽已消失，可留给人的恐惧依然还在。
“我感觉到废墟之下一定藏有东西，还是恶心的脏东西。”阿土摸了摸心脏位置，沉思片刻，毅然决然走在前面，“你跟着我。”
她的锄头发出哒哒的声音，在寂静又空旷的军校废墟里响起数道回音，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听来像是催命的角乐。
屠野没拦她，给黎韵发了条消息，约定在岛外汇合，消息很快显示发送成功。
“啧，这还真是稀奇。”
屠野嘴角微勾，嗤笑一声，“外围的龙血林有信号屏蔽器，军校废墟的信号却畅通无阻，这很难不让人怀疑灵兰·克里斯军校的旧址里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两人逐渐靠近那处地面。
这次屠野走在了前头，他指尖一弹，一团水气顺着地面向下渗透，阿土见状，也开始尝试和她的异能沟通。谁知这念头一起，她的脑袋就开始抽痛，像电流刺激一般灼烧。
阿土晃了晃头，没当回事，挥起锄头就向下挖去，锄刃还没有碰到地面，浑身一震，手上脱力，青拂刀“锵”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你是真的不要命了？”
屠野听到锄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回头一看，顿时吓得大惊失色，她额头上的探照灯东歪西倒着。
那束冷光从她的头顶向下照在她惨白的面孔上，映得整个脸庞阴森森的，双眼和鼻子下面都在滋滋往外冒血，恐怖至极，堪比夺命女鬼。
若今天在场的不是他，而是别人，早就被她这幅模样吓到魂不附体，归了西去。
“你没有受过专门的系统训练，刚刚又过度使用异能，短时间内再度使用异能会出事的。”屠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忍住口中腥甜，认命道。
“没关系，我不怕死。”
阿土不以为意，只是脸上的血有些碍事，她本想擦一下，岂料隔着一个透明面罩，怎么也擦不到。眼看擦不了，她也不管了，捡起青拂刀再次地挖向地面。
挖着挖着，“呸”的一声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接着挥动出头，就像下地干农活似的。
这动作旁人做来又糙又粗俗，她做起来却有几分率直，反正屠野不讨厌，只觉得好笑。
她的眉头紧蹙着，鼻孔像水牛似的，因为用了全身的蛮力，不时还要扩张几下，通红的双眼瞪得极大，显得面目极度狰狞。
看得出来，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屠野自知劝不动她，只好将指尖的水气包裹在她的锄刃上，帮助她破开此处。
随着阿土用力挥动锄头，坚硬的地面上开了一丝缝隙。很快，地面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洞口。
“呼——呼——”
从洞穴内窜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那味道像是有人将一堆腐烂的牲畜尸体生吃了进去，在胃液里发酵几天后，又囫囵个儿地吐了出来，酸、臭、腐烂和变质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腹中翻涌难忍。
别说隔夜饭了，再闻下去连胆汁也得吐出来。
“好臭……我不行了。”
屠野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净化器，像猫似的飞快窜到了一旁去，见阿土没事人似的站洞边，忍不住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么臭，你站远点。”
“这和农家肥相比差远了。”阿土面不改色，只是拧着眉看了他一眼，“你站远一点，让我来。”
她脸上扣着面罩，接连挖了好几锄，每一锄都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再加上屠野异能的助力，洞口边缘的泥土和石块很快有了松动的迹象，不一会儿便簌簌向下掉落。
阿土握着锄头，歪着脑袋往洞里看，还没有反应过来将会发生什么就被察觉到不对劲的屠野拽到了一边去。
与此同时，那个碗口大的洞忽然开始坍塌，一股诡异的风呼啸而过，令人不自觉地脊背发凉，刹那间，一个阴暗的巨大洞穴映入眼帘。
“你怎么站着不动？多吓人啊。”
屠野没空搭理那个洞穴，一脸无奈地看着阿土，想好好教训她一顿，又不忍心说重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苦口婆心道：“下次别这样了，刚刚那种情况，万一你脚下的石块掉落，你也跟着掉了进去怎么办？你这样会让人担心的。”
“对不起。”
阿土知道他为自己好，也没反驳，只是一脸歉疚地垂着脑袋，她嘴里说着道歉的话，手却悄悄拽住了屠野的衣服，靠在他的手臂上，探头探脑地往洞穴里看。
洞里是一片能吞噬一切的幽黑，她很好奇这洞穴到底有多深，旋即攥紧了他的衣服，正踮着脚往里瞧呢，洞口突然窜出来几道黑影。
她吓了一跳，赶紧缩回了脑袋，不自觉地抱住屠野的手臂，小声问：“那是什么东西？”
那几道黑影跑出洞穴后便停在原地，像是受到了惊吓，呆在探照灯的视野范围内一动不动。
屠野很快认出了它们，“这是嗜阴鼠，地底洞穴常见的生物，没事的，它们不吃人，对了，你先前看到的死老鼠尸体说不定也是它们。”
那几只嗜阴鼠适应了此处的光亮，顺着探照灯的亮光在两人脚下转了一圈，吱吱叫着，不多时，一溜烟跑进了大厅的黑暗里。
“刚刚胆儿不是挺大吗？”屠野低头看她，轻笑道：“怎么还拽着我的衣服不放？”
阿土默默将手松开。
她手一松开，屠野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只好先干正事，于是向洞穴里发射了一颗□□。□□一路下坠，照亮了黑漆漆的洞穴，一分钟后才落到洞底。
“这意味着，这个洞穴可能有数百米深，而且洞壁粗糙无规则，说明它不是人为开垦的，而是天然生成的洞穴。”屠野说道。
然而，问题来了……
灵兰·克里斯军校作为联邦第二所军校，在选址、实地勘察甚至是修建教学楼时，难道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大一个洞穴吗？
屠野在脑中不停演算着，筛选各种可能。
“你知道直播吗？”阿土突然说。
他听到此话，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预感，眉一挑，问：“你想通过直播找到那人？”
阿土点了点头，一边把星脑固定在探照灯的下方，一边说道：“他不是希望我来丽奥诺拉星吗，这不是他的预料之中的事情吗？我倒要让他看看，他得罪的是谁。”
她面色平静，没有想象中的凶恶表情，也没有一丝情绪起伏，用非常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我怀疑龙血林的异兽杀人事件另有隐情。”
她也不管自己的猜想是否合理，冷冷道：“若哥哥真的死了，案发时间距今也才七天，那人既然知道我在这里，那他一定在注视着我。”
“他最好一直看着我。”
阿土抬起波澜不惊的眼睛扫了扫四周，大厅空旷寂寥，偶尔听到几声嗜阴鼠发出的吱吱声，除此之外只余昏暗寂寥，谁也不知道暗中有没有一双眼睛正在窥视这里。
她看向屠野，扬起一个笑容。
“他这么聪明，那我来找你在他的预料之中吗？我发现这个洞穴在他的预料之中吗？”阿土顿了顿，道：他会死在我手里，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吗？”
屠野吓得呆若木鸡。
他清俊冷艳的面孔此刻有些僵硬，嘴唇微微张着，愣愣地看着她，怎么也想不到乖乖女似的阿土会说出这些惊世骇俗的话来。
“好了，没问题了。”
阿土往洞穴里看一眼，见虚拟屏幕上也同步显示了黑色洞穴，她调试好角度，一声没吭，抱着锄头“噌”一下就跳了进去。
屠野：“……惊呆了，直播间的老铁们。”
这家伙一直都是这么莽的吗？
他真的只看到了一个残影，简直是想拦也拦不住，屠野无语凝噎，赶紧向下扔出几个水球，感觉到水球包裹着阿土缓缓降落才松了口气。
“我也是命苦……”
他叹口气，向着幽黑的洞穴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