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自身难保
周五下午的画室，一般比较少人。同学们都忙着回家或结伴出去玩。画室里只有三个人，安静得只听见铅笔在画纸上沙沙作响。前排的汤化龙收拾好画具，背着书包出去了。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该回家了。收拾好铅笔，起身往外走。天色已晚，安静的楼道里只亮了两盏昏暗的灯泡。凉飕飕的风让我打了个寒噤，手收进衣服口袋里，加快脚步下楼。
走到二楼，有男生的声音回荡在楼梯间。我放轻了脚步往下走了几步，看见王天宇和两个男生拦住了汤化龙。我们高二年级几乎都知道王天宇。她是留级生，打架厉害，在学校混日子收同学保护费。私底下，有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王天霸”。平时上下课，身边也跟着两个“小弟”。
“虫墩子，买新鞋了啊，够气派啊”王天宇拍拍汤化龙的肩膀，汤化龙用胳膊反抗着他的靠近。
“着急走啊，着急什么？聊聊”烟头红色的星点快要烧到手，王天宇丢掉烟，在脚下踩灭了。
“我还有事”汤化龙要走，被王天宇勾着脖子，脚下一脚踢在小腿上“有没有钱？”
“我周一已经给过你们了”汤化龙小声说。
“周一是周一，今天都周五了。周五了，知道吗？要出去上网滑冰。事情很多。没钱怎么办事情。”
“宇哥，跟他费那么多话干嘛？快点交钱”潘洋插话道。
“我没有”汤化龙躲闪他们的拉扯。
王天宇扯过他的书包，拉开拉链，把书一本本往外扔。“给是不给？拳头吃到肉才肯给？”
“我只有五十块，要交资料费。周一给你们”汤化龙低头捡书。
“是不是听不懂啊，拿出来”潘洋拿着楼道里扫帚往汤化龙头上敲。
我心跳得厉害，进退不得。我想，他们是不是连女生也敲诈。我拿不定主意，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汤化龙委屈的扫了扫头上被打的地方“我今天的钱真的要交”
“看来虫墩子是皮松了。潘洋，干他”王天宇一发话，潘洋一脚踹在汤化龙的腹部。汤化龙哎吆一声，差点跪下去。潘洋抓住汤化龙的衣领，把他的头往墙上磕。王树搜汤化龙的口袋说“宇哥，没有”王天宇一把扯过汤化龙的书包，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在地上。“死胖子，自己说在哪？”王天宇做势又要把手里的扫把打下去，汤化龙拿手护住头，怯怯的说“在……文具盒里”
王天宇拿出五十块钱，示意潘洋走人“死胖子，早说了，大爷也不用动手了”王天宇丢开扫帚，手在汤化龙的衣服上蹭干净手上的灰尘。
脚步声渐行渐远，汤化龙低头捡起书本和文具放进书包里。我的脚麻了，起身时不小心踢到了楼梯。汤化龙往上面看了一眼，继续收拾书包。
“你没事。。。吧”我尴尬的下楼，帮他捡起一根铅笔。
他接过铅笔，背起书包沉默的下楼去了。由于肤色比平常人黑，身体发胖，在高一时被人叫“黑胖子”和“虫墩子”。平时，汤化龙也是沉默寡言，性情木讷。他几乎没有朋友，独来独往。
回家的路上，我心感歉疚自己当时的沉默。害怕让我躲起来自保，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上午课间休息时间，我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曦月。
“我跟你说，我今天从画室出来，看见王天宇勒索汤化龙了”
“啊，怎么看见的？”曦月吃惊道。
“就在楼梯里，我躲在一边，没敢出来。我怕他们会勒索我。我当时也好害怕。但是我看见汤化龙被打了，钱也被抢走了。我有点内疚自己没站出来”
“没事啦，关你什么事。你一个女生，自身都难保。汤化龙又不是第一次被勒索，我们高一的时候，好多同学都看见他被那几个校渣拦着要钱。他自己性格那么懦弱，像个闷葫芦。我爸从我小的时候就教我遇事情不要怕，谁打你，就抓着一个人厮打”
“好强悍的逻辑”
“吃一次闷亏，可能就会有第二次。我爸说的”曦月坐在我旁边，抓着一个抱枕。
“我看他面无表情的。我和他说话，他直接走了。好像还蛮伤自尊的”我回想起汤化龙当时受伤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忍。
“他平时也阴沉的要死。高一的时候，班上的人都拿他取乐。”曦月换了换坐姿，靠着我坐。
“你是没看见王树那帮人真的好嚣张。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别想那么多了。汤化龙也是的。自己都保护不好自己，还指望谁保护他”
我剥了一个橘子，递给曦月。“我们那次，踢球碎玻璃砸到他。他还告诉老师。那些人问他要钱，他怎么闷声不说话”
“柿子拣软的捏。就这样喽”
“嗯”
回到班里，班里的气氛有些异常的热闹。同学们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文墨心捧着作业进来，在前排发作业。等文墨心回到座位，她从书桌里拿了个苹果塞给我。
“今天好热闹，他们都在说什么？程放怎么没来上课？”我问。
“你还不知道。程放被公安局的人带去问话了”文墨心说。
“啊”我吃惊道“为什么？他怎么了？”
“你看看还有谁没来上课”文墨心问。
我转头看了一眼教室里的所有位置，汤化龙和程放的座位是空着的。“汤化龙”
“汤化龙子在校门口不远的马路上被车撞了，很严重，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
“那关程放什么事情？”
“程放是目击者。程放跟我们说，那天他从网吧出来，在小卖部买水，看见王天宇那伙人在网吧门口勒索汤化龙，叫他给钱，他说没钱。有人看到他脖子上金链子了，伸手去抢。几个人扭打起来，链子被拽断了。汤化龙要抢回来，被王天树失手扔到了马路上。汤化龙窜过去捡，被车撞了”
“这太过分了”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凑近文墨心道“我看见过他们勒索汤化龙，在艺术楼里”
“那伙人看见汤化龙被车撞倒了就跑了。还是程放叫的110。学校这两天都在开会，要防止校园暴力 。今天有两个警察来，站在后门那里。班主任进来叫程放出去了”
“叮叮叮……”上课铃声响了。
“什么课啊？”我偏头问文墨心。
“语文课”文墨心答道“你看你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
我看向黑板，唐景延拿着黑板擦擦完最后一小块，放下黑板擦，从讲台上下来。我收回目光，生怕撞上他的眼光。胡乱的翻着语文书，定了定心神。
文墨心拿过我的语文书，帮我翻到今天要复习的内容。
程放从警察局回来了，他说汤化龙的妈妈一直央着他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汤化龙的家长要告勒索汤化龙的那伙人，要不是警察拦着，汤化龙的爸爸会使劲教训那群人。班主任和班长他们一起去探望了汤化龙，汤化龙的情况不容乐观。颅内出血，躺在重症病房里昏迷不醒。
班会课上，班主任在讲台上宣讲制止校园暴力。班长王鹤庆和学习委员唐景延负责发放小册子。唐景延朝我们这一排走来，快速的发册子。
“有些同学恶语伤人，给同学起外号。有些同学横行霸道，欺凌弱小，这些都是极其恶劣的行径。学校是学习的净土，文明的殿堂每个同学都有义务维护学校的荣誉。学校也是你们坚强的后盾，会保护每个学生权益和安全。我们坚决对黑暗势力说不。拒绝校园暴力。一旦有人侵犯自己的权益，要勇于告诉老师和家长。同学之间要团结互助。反对欺凌，共同创造和谐校园环境……”
班主任老妖宣讲完了班会主题内容后，清了清嗓子，表扬起程放来。
“沉默只会助长校园暴力。这次我们班的程放见义勇为，做的很好。”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他，他嘴里还咬着笔帽，一脸懵的看着讲台。几秒钟后，程放才反应过来，老妖是在夸他。他迅速低下头装作看书。
“现在请同学们为程放鼓掌”老妖话音刚落，响起一片掌声。程放的脸都快埋到书本里去了。听惯了批评的程放，遇到表扬，还有点不好意思。
下课铃声及时救了程放，等老妖一出教室，我和文墨心扭头看他。程放竖起书本挡住脸，自嘲道“看什么，没见过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程豪杰英雄，平常看你挨批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今天还老脸一红”文墨心笑道。
“说什么呢你。老脸哪里老了。看我这张帅脸”
“噎”我和文墨心同时对他表示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