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贪婪兽

    莆田许家。

    许嘉怀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不同于温家院子里绿植满布,许家院子里枯水式的景观布置,屋子黑白格子地板,纯白布沙发,总给人很压抑的氛围。

    许强出来接他。

    “路上到底耽搁在哪了?哎呀,你再晚会来一会,这年也过完了,没找到车?哎,我说去接你接你!你死活不让。”

    许强接过行李,看许嘉怀脸色不是很好。

    “怎么了这是?怎么丧着一张脸啊?比赛到底怎么样啊?打电话也没接,拿奖了没?”

    见少年脸色阴沉冷漠,许强眉毛皱的能夹死蚊子。

    “说话!你知不知道你这趟出国花了多少钱,你要是没拿个奖项,你对得起谁?!”

    许嘉怀冷冷看着他,还是一言不发。

    客厅里。

    一个穿着时髦衣裳的妇人正打着电话,见许嘉怀和许强进来了,立即兴奋的不行。

    “嘉怀终于回来了!比赛怎么样啊?”

    许嘉怀摇摇头,不是很想跟母亲说话。

    他的母亲很年轻,早些年是洛阳一高的班主任,对他极其严格。

    “老公,我跟你说个事,你听了得笑死。”

    “怎么了明湘?”

    刘明湘捂着嘴笑,看了看许嘉怀又看了看许强。

    “老公你先前不是在单位里给那个温凯安排了职位吗?结果他来都不来,你猜怎么着?”

    许嘉怀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女人满脸堆笑,“是因为那个温凯犯罪了!他借了高利贷,利滚利整整六十八万!哈哈哈!结果被高利贷追着跑,反手把放高利贷的人给杀了,现在啊已经被警察通缉了!哈哈,这事还是我一个北京做税务的朋友告诉我的。”

    许嘉怀当场愣住。

    一个惊雷在脑海里炸开,少年手里的手机“砰”的掉落在地上。

    他喉结滚动,仿佛瞬间血液被抽干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刘明湘。

    许嘉怀顾不得捡地上的手机,连忙上前抓住女人肩头,“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那还能假?但是温家应该还不知道呢哈哈哈,因为这事警方还在调查,我那个做税务的朋友警察局里有人,她就跟我说了。”

    许强听了,无所谓的耸耸肩,似乎还松了口气,“那咱们最近少联系温家了,别惹上事或者他们再问咱们借钱……”

    “可不是吗?哈哈哈,温凯还是优秀毕业生呢哈哈哈,王淑仪从前还炫耀过呢,啧啧,让他们家嘚瑟?报应来了吧?哈哈哈。”

    许嘉怀定定地站着,他目光扫视两个人。

    他以前从来只是准瞬即逝的错觉,可现在密密麻麻的念头堵在心口,让他觉得越来越恶心。

    暗夜里,他突然觉得亲生父母的面容那么丑陋又可憎,就像是日本动漫电影里常出没的贪婪兽,张着倾盆大嘴,顺流而下的都是染着血水的粘稠唾液。

    刘明湘咯咯笑着,“我已经把这事告诉街坊邻居了,我看温家以后怎么抬的起头,还有那个温甜,小小年纪跟她妈一个样,心眼多的跟马蜂窝似的,春芳都快被她气死了,对了,我得把这事告诉马春芳去,让她也开心开心哈哈哈。”

    说着,她就拿出手机准备打马春芳的电话。

    可她刚拨号码,那个平时里从来沉默寡言的少年突然怒气冲冲走到她的跟前,然后一把把手机夺过去!

    “啪!”

    许嘉怀冷着脸,夺过手机后直接摔在地上!

    “砰!”他用的力气极大,屏幕和电池都四散分裂。

    许强和刘明湘都惊呆了,反应过来后,刘明湘也不敢置信。

    “怎么了?你发什么神经?”

    许嘉怀嗤笑,“妈,你就是一个那么见不得别人好,那么喜欢嚼舌根的长舌妇吗?”

    “你说什么?”刘明湘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少年面容赤红,额角青筋暴起,“温甜才13岁的小女孩,你就能用那么恶毒的话来骂她?你还是老师吗?!况且你道听途说来的能有几分真?你就那么喜欢嚼舌根吗?!”

    “许嘉怀!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许强生气了,伸手推了许嘉怀一把。

    少年被推的退后了几步,讽刺地看着许强,“爸,你不是从来满口仁义道德吗?可结果呢?你动之以权势,诱之以名利!你告诉我温甜根本没有什么病,可你知不知道因为那六万块钱,王阿姨才去洛阳,才去世的!温甜也因为那六万块钱错过了手术!她右耳失聪了!”

    许强嗤笑,“那六万块钱是温军华愿意借的,老子有钱后当即就还了!否则他哪里来的钱交首付?你的意思是怨我了?呵!你也不想想那六万块钱是花在谁身上了?许嘉怀你还有没有良心?”

    客厅里,明亮的吊灯照出三个人神色迥异。

    许嘉怀觉得可笑,拳头握的吱吱作响。

    他极力压抑怒气,“所以你就半点愧疚都没有吗?温伯伯不是你的挚友吗?所以——怎么着?许书记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啊?”

    许强被气得目赤欲裂,扬手狠狠打了少年一个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在房间回荡。

    许嘉怀半边脸火辣辣的,可他桀骜不驯地舔了舔唇角被打出来的血渍,耸耸肩朝着许强笑。

    “恼羞成怒了?”

    “许嘉怀!你出去一趟被鬼迷了吗?”刘明湘愤怒地上前,“你知不知道你爸日日担心你的成绩啊?他为了你能参加这个比赛,为了你能保送费了多少劲啊?你就这样回报他的吗?”

    “那你们呢?!”

    少年突然暴怒,竭斯底里地朝他们吼过去,“那你们呢?从小教我要懂感恩有礼貌懂廉耻!那你们呢?你们做到半点没有?”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妈没廉耻是不是?!”

    许强被他吼的不敢相信。

    他印象里的儿子寡言少语,很懂事。

    “难道不是吗?就因为那六万块钱!因为那可笑的比赛,我——害死了王阿姨!害的温甜那么小就失聪!”

    许嘉怀眼眶发烫,喉气难疏。

    刘明湘觉着搞笑,“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借钱的是温军华!王淑仪是自己跑去洛阳的,她就是活该,关我们,关你什么事?”

    许嘉怀沉默了。

    不是觉得刘明湘说的对,而是对他们已经彻底失望了。

    少年一言不发上楼,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疯了!我看他是疯了!”许强低头喃喃自语。

    刘明湘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气道,“你看你养的白眼狼!竟然帮着外人说话,是不是比赛比砸了回来撒气啊?”

    整在上楼的许嘉怀停住脚步。

    他讽刺地爬在楼栏杆上看下去,“爸,妈,你说要是我成绩不好,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差等生,你们是不是早就把我掐死了?这么多年,你们从来只关心我的成绩,是不是只要成绩优秀,儿子是谁都无所谓啊?”

    不管底下的人是何反应,少年无所谓的上了楼。

    凌晨。

    绒雪簌簌,巨大的落地窗外一团一团的落雪,鹅毛似的往下掉。

    许嘉怀随意地坐在窗前地上,眼神落寞地去看窗外的鹅毛大雪。

    他没有开灯,浓稠的黑夜里只有手里的烟头有发亮的猩红颜色。

    少年弹了弹烟灰,颓唐地靠在玻璃上,烟的气味逐渐把整个人都笼罩,他自嘲地笑了笑,像个堕落的街头混混。

    “嘉怀哥哥,你饿不饿?你吃饭了没?你穿这么少你冷不冷啊?”

    许嘉怀又想起雪夜里自己曾被人问过的话,他那时吃惊,然后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久别重逢应该问的话,可为什么他从来都只被问成绩如何?

    少年抽了口烟,俊美的容颜在烟雾笼罩下朦胧而又不真实,他皱起眉头,眼眶里忍不住开始积蕴烫烫的液体。

    女医生的话就像魔咒似的萦绕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响起,把他往深渊里推。

    “所以,淑仪最后因为抢救不及时死在了手术台上……”

    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他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把头埋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在冰凉的地板上流淌一大片。

    可他还是发出呜咽的声音,许嘉怀咬紧牙关,然后用极低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去同温甜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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