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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家瞧着公子今日心情甚是不错,可是有何喜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妨说出来,让烟妩也同乐?”她一边替吴连斟酒,一边笑问道。

    吴连美美啜了一口,心里还在回味着方才虐杀时的快感,仿佛死在他皮鞭之下的,只是蛇虫鼠蚁,而并非活生生的一个人,“能有何喜事?不过是一个狗奴才犯了事,我稍示惩戒罢了。”

    烟妩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道以吴连之行事,他口里的稍事惩戒,恐怕并非那般简单。

    “你是不知道,”吴连又啜了一口,轻轻抚着腰间盘起的皮鞭,像是抚摸着心爱女子的肌肤,“这可是个宝贝,不枉小爷我费心寻到它。”

    烟妩掩住嘴,调笑道,“这可如何说!公子您身居高位,又是世子眼前的红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根鞭子而已,有甚好在意的?难不成,它还能变出金子来?”

    “哈哈哈,爷缺的是金子吗?千金难买爷高兴!”吴连得意道,嘴角显出丝丝狰狞,“这鞭子抽在人身上,可得劲儿,你看看这些钩子,”他一边细细抚摸,一边向烟妩炫耀道,“每一鞭下去,都能深入肌肤,好在扬起时,带出肉来,像是钓鱼一般,却能钩钩不落空,可有趣了!”

    烟妩脑海里闪过那受刑之人的惨状,再看吴连那狰狞疯狂的表情,忍不住浑身战栗——究竟是多么变态的人,才能把别人的痛苦当成是自己的快乐?

    是时候了——她想,长久以来的隐忍与筹谋,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一分一秒,她都无法再等下去了。哪怕吴连只是活着,哪怕只是看着他静静躺在那里呼吸,对她而言都备受煎熬。那些数不清的夜里,她竟记不起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躺在他身边,她几乎夜不能寐,时时都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力克制住杀死他的冲动。

    可是玉娘说不能,总说时机尚未成熟。她质问她,何时才算成熟,是不是要她长长久久的等下去,那样无异于叫她去死。她宁肯与他同归于尽,也不愿看到他这样的人活在人世间。

    他的命不值得拿她们的命来还,玉娘总这样劝她,必须等到一个机会,让他死,而她们,可以全身而退。林家就只剩下小妹一人了,想起林阿哥无辜枉死的惨状,玉娘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要保全她,要让小妹活下去。当初,吴连在玉门关当着她的面,一刀砍下了林阿哥的头颅,从那时起,她和林家的命运,便被彻底改写。她失去了情郎,家破人亡,而林阿母则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从惊闻噩耗那刻便开始以泪洗面,一病不起,很快便跟着儿子去了。

    那时林小妹年纪还小,玉娘自己被吴连抓走,音讯全无,而爹爹则被打的半死不活,好不容易能从床上爬起来赶去林家时,发现林家已经人去楼空。很久以后,一次偶然的机会,玉娘在去香铺的路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悄悄尾随上去,才发现竟真是林小妹,也便是后来的烟妩。玉娘用尽手段,才同小妹偷偷见上了面,其中艰难自不必说,二人见了面,唯有抱头痛哭,回想起玉门关的日子,仿佛已是前世今生。

    从那时起,二人便开始暗暗筹谋,如何不着痕迹的除掉吴连,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她们不能一刀痛快的解决掉他,那样与他而言实在太过仁慈,不足以偿还他欠下的债,他必须活着,却要比死了更难受,让她们,让那些天上的人看着,他如何受尽痛苦和折磨。

    她们很快便想出了一个计划。起初,玉娘是不同意的,她不愿眼睁睁的看着小妹委身于不共戴天的仇人,可小妹执意如此——自从被卖到青楼,她便已然失了清白,伺候一个男人也好,十个也罢,已无甚区别。只要能除掉吴连,莫说是委身于他,便是豁出命去,她也在所不惜。

    于是便有了后来那些事——玉娘有意无意的将烟妩的名号传到了吴连耳里,吴连初次“邂逅”烟妩,便被其迷惑了心神。他以为自己与她是情投意合,殊不知,为了能在第一眼便吸引到他,她暗地里做了多少努力。在准备的日子里,她每天都要温习玉娘搜集到的那些他的喜好,他喜欢的颜色,吃食,动作眼神,穿衣打扮,行为举止,说话应答,全都比照着吴连最喜欢的样子来。

    她果然不负众望,让他心甘情愿的跳下了她们为他打造的陷阱——那是他的温柔乡,亦是他的断头台。

    烟妩不仅要吸引他,更要从精神上操控他——每次吴连小憩时,她都要为他点上特制的熏香,那是玉娘苦心研制所得,专为他量身定制。那熏香里不仅暗含麻醉功效,使人陷入昏睡而不自知,内含的毒素在吸入过量时,还会导致男子不举,长此以往,与太监无异,不仅不能人事,更无法传宗接代,绵延后嗣。

    每次烟妩点上香,便会以做菜为由离开房间,留下吴连独自沉睡。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她只在心里冷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不是最爱欺辱良家女子吗,她便要毁了他的命根子,且看他以后如何施暴。至于他吴家的继任者,恐怕吴连亦只能看看罢了,毕竟,吴庸再看重他,也不会将族长之位传给一个无根之人。

    烟妩,阉吴,比起痛快的一刀切掉他的命根子,让他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坠入深渊,失去他所看重的一切,才更大快人心。只是,随着吴连渐渐不能人事,他的性格却是变本加厉的暴虐,闻他今日所言,竟似是用皮鞭活活打死了人——不能再这般放纵他下去了,她想,否则会搭上更多无辜之人的性命。相较于他造下的孽,他已经活的够久,是时候下地狱了。

    而玉娘那里此时也传来了好消息。前日里,她收到玉娘手书,告知自己时机业已成熟。信中并未提及这消息的来源,只说世子并非像她们所想的那般看重吴连,实则他厌弃吴连已久,若是她们除掉他,世子不仅不会追查,反而是乐见其成。

    先前她们最大的顾虑,便是杀了吴连之后无法全身而退——吴连其人,不足为惧,她们怕的是他身后所依仗的郕王和世子。究其源头,吴连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作恶,无非是背靠王府这棵大树,若是郕王和世子不再支持他,他便成了无根之水,死了便死了,王府奴才千千万,谁又会在乎一个小小吴连?

    “公子今日兴致这么好,该当多饮上几杯才是,”烟妩笑着,一边继续替他斟酒,一边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吴连虽年轻,然多年声色犬马的日子还是早早掏空了他的身子,这才没饮上两杯,脸色已是不甚好看了,言语间也是浑浑噩噩。

    “公子今日可是有何要事在身,为何过过来的如此晚呀?”烟妩试探道,“我看那世子便是不让人好过,成日里差遣你做这做那,哪像奴家,只会心疼公子。”

    吴连醉眼朦胧,耳朵也不甚灵光,只零星听到“世子”“差遣”几字,想到前几日办砸了的差事,便气不打一处来,大着舌头恨声道,“小爷我忍他很久了,凭他以后再敢在人前训斥我,我定拿了他的把柄,去御前告他去!”

    烟妩灵机一动,趁机问道,“似世子这般高高在上,行事又光明磊落,能有何把柄落在你手上,公子,你莫是喝多了,在跟奴家说些玩笑话吧?”

    吴连最受不得她这般拿话激他,平日里做惯奴才,到她这里,不过是为了活得像个主子,哪里能听得这些话?

    “他光明磊落?”吴连口齿不清的道——这酒似是很烈,模糊了他的心志,平日里的清醒与警惕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心里的意气在烈酒的裹挟下直冲头顶,只想反驳她,“那是你不晓得,他背地里都在做些什么勾当!”他摇摇晃晃的附耳过来,在她的脸庞轻声道,“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呢——”

    烟妩被他满嘴的酒气熏得恶心至极,却不得不强忍着同他迂回,“公子这是欺负奴家不懂政事呢!世子风光霁月,甚得皇上和太后欢心,他能做出什么事来自毁前程?人家是将来的西境之王,犯不上啊!”

    “妇道人家懂什么!”吴连见她并未被唬住,不由怒道,“西境之王算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西境之王又如何,还不是得对陛下俯首称臣?”

    烟妩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次却是忍不住发自内心戏谑道,“那是自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难不成,世子还想成为九五之尊?”

    “有何不可?”吴连鄙薄道,“都是姓陆的,身上又都流着先皇的血,这位子凭啥坐不得?说不得,陛下的皇位还是从郕王手里抢过来的。当年先皇最属意的皇子乃是郕王,若非当今圣上篡改遗诏,郕王又怎会被贬到凉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都说酒后吐真言,见他神色不似作伪,烟妩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她原本只想从吴连嘴里套些话,作为日后拿捏吴庸的证据,不成想却听到了这样的皇室密辛——还有世子,他看上去明明就是放荡不羁游戏花丛的纨绔子弟,怎会生出谋朝篡位的野心来?“酒可以乱喝,话却不能瞎说,”她故作惊吓道,“公子,奴家也是替你着想,若无十足十的证据,这话被有心之人听到,可是要杀头的,胆敢污蔑世子,那可是罪加一等呢!”

    “我整日跟在世子身边,他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吴连反问道,心底却是升起一股浓浓的不甘——他跟在世子身边不假,却时常只能做些鸡零狗碎之事,真正要紧的,世子从不许他染指,便是连那个只会舞刀弄棒的韩子庸,也比他更受世子的器重,“你别看他乖乖在京城做人质,爹不亲娘不疼的一副可怜样,私底下结交大臣,贩卖兵器,哪一样砍头的事儿,他没干过?且看他将来如何!”

    烟妩闻言,只在心里冷笑,世子以后如何,她不知也不关心,但他吴连,决计看不到这一天。

    “这怎会?”她讶异道,“谁不知郕王世子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结交大臣,更是无从说起呀!世子整日混迹于这玉带街,咱们姊妹,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旁的不说,便是楼上的幽兰妹妹,为世子献歌献舞,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她掩唇笑道,“也就是我,铁了心跟了你,否则也少不得在世子跟前献上一回。”

    她这般表忠心,话里话外流露出因为他而放弃世子的意思,吴连心里这才稍稍熨帖了几分,更将她视作自己人,那些本打算深埋心底的秘密,也吐露了出来,“你既跟了小爷,便不会亏待你。你道世子表面风光,却不知有朝一日,他与宋渊的那些密谋被圣上知晓,便是项上人头落地之时!届时,那些同他有牵连的人,一个也跑不了。你以为他到青楼来是为了听曲儿喝酒,那也太是小看了他,为了掩人耳目,莫说青楼,便是龙潭虎穴,又有何去不得?他同宋渊那些勾当,桩桩件件,又有多少不是借着青楼谈成的,宋渊不好来,便有宋时璋替他来,呵呵,打量着支开小爷,小爷便不知情,吃咱们这碗饭的,谁不是留着一手?再说那宋渊,偷偷在自家府里修起偌大一个练兵场,他一介文臣,说是练兵,谁信?若非小爷偶然偷看到王爷手书,你又岂敢相信,天子脚下,宋渊竟敢替王爷训练突厥杀手。”

    话至此处,烟妩已是震惊无比,若非大事未成,她恨不得立刻告知玉娘,让她远离世子,早做打算。

    “这于理不合啊,”她耐着性子道,“为何要在京城训练杀手?若是用作府兵也便罢了,宋尚书,可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从未听说与人有过节,又何至于需要训练杀手,还是突厥人?”

    “宋渊?他的腌臜事儿多着呐,”吴连啜了一口,脸红心热,仿似更加上头,“什么风度翩翩,温润如玉,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这世上可是再没有比他更会演戏的戏子了。你看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背地里却只是王爷的一条狗,哈哈哈,”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不由高声笑道,“你看看,宋渊这老狗,到最后还不是同小爷我一样,不过是供王府呼来喝去的奴才罢了。说起来,也不过是比我更忠心些而已,也不知王爷给他吃了什么药,圣上如此厚待他,让他顶了颜道存的缺,他却吃里扒外,依我看,迟早不得好死。”

    烟妩心里冷笑,吃里扒外,也得有那个本事,吴连分明是眼红,但凡他有一丝一毫的机会,第一个背叛郕王的,便是他。

    “豢养杀手么,自然是因为有要杀的人,”他忽然狠厉无比,“为何是突厥人,你想不明白,小爷我对其中的道道可是门儿清。突厥死士行事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只是其一;一旦事发,被人拿住,便可推说是两国纷争,进而挑起两国争端,真正主使之人则可浑水摸鱼,销声匿迹,端的是妙啊!”

    “奴家是个青楼女子,平日里只会卖笑,又不像公子您胸有谋略,何苦取笑于我?”见吴连对这几句恭维似是颇为受用,她又借机问道,“只是突厥人怎这般听话,如何便能受了宋渊驱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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