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na,我以为你已经彻底把这里忘了。”
略微晃动的画面里,白金长发的美人似乎刚醒,懒懒地坐起靠在床头,背景是奢华的欧式装潢。
随后她故作忧伤地叹息:“不,如果不是我派Troy去提醒你,你的确已经忘了。”
“我耽误了一些时间。”
美人想抽烟,对似乎就躺在她身边的人说:“帮我拿一下亲爱的。”
然后她的双手得以解放,给自己点上一根细长的香烟。
“你不是个耽误时间的人,你向来准时。”
“抱歉Anastasia,我会尽快解决我的私事。”
“哦,别这么紧张。”Anastasia动了动,镜头平稳跟随,始终将她放在最中央。
“就当是给你的假期好了,你是我最出色的员工,这么多年你一刻都没有休息过。”
“谢谢。”
“但是,你毫无音讯的态度让我很伤心,你想离开我吗?Alina.”
“不,我只是认为这里的事不用打扰您。”
“我每天都很无聊亲爱的,我不会被打扰。哦!我听Troy说你找到了你的伴侣!给我……”
最后两个字是对拿手机的人说,她接过手机,转了位置,屏幕里出现半□□的漂亮男人:“Samir知道后非常伤心。”
本来笑着的男人随她的话做出难过的模样,问:“Alina,你伤透了我的心,那个人比我还美吗?”
“Samir,你也在。”
“给我们看看吧,Troy说他非常美丽。”
“他……他在……”你有些迟疑。
“Alina.”她表情不变,语调失去刚才的轻快,“我说,让我看看你的爱人。”
你安静了两秒,顺从地把正在看书的兰冶叫过来。
“Hi!你好!”Anastasia用她唯一会的中文跟兰冶打招呼,兰冶也跟着回应。
“他很美,Alina,你真是捡了大便宜。”
兰冶听不懂你们之间晦涩的东欧语言,你也没有向他翻译的意思,于是他便乖乖地坐在你身边,充当一个花瓶。
“你会带他回来吗?”
“我在考虑。”
“你当然要把他随时带在身边,他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东方人,以前我以为你是。哦Samir,别吃醋。”
那边传来亲吻安抚的声音,你静静等着,直到他们结束,你才终于提出这次视频的目的:“Anastasia,我希望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我已经给你很多时间了,你现在应该把那个公司卖掉,结束一切,如果不够,可以把人骗出国,我帮你处理。”
“不,不是为我的事——我在想,最近生意受周围那些不太平的地区影响很厉害,还有美洲那边……也许我们可以转移一部分市场到这里,如果顺利,说不定这里还会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那头的人没有说话,凝视你几秒后翻身起床,你也没有再尝试说服她,只是等待她思考并作出决定。
但她没有再回应你一句,最后在莫测的神情中切断了通讯。
熄灭的屏幕里,你的脸已经从刚才的小心诚恳变成了面无表情。
兰冶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但他能感受到你的情绪,他问:“这个人,对你来说很危险吗?”
“比较棘手。”
“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当然不喜欢,这个男女通吃的东欧女人最想干的事就是跟你在一起然后找男人three way,你宁死不从而已。
“只要她在,就不可能放我自由。”
所以绝对不能轻易回去,现在你不仅失去报仇的借口,还有了兰冶,再回到Anastasia身边根本两个肉包子打洋狗。
“她……到底是什么人?”
Anastasia是谁?
这又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了。
东欧,秋天就已经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Troy少爷安排你坐Molevich家的货轮偷*渡入境。
你忘记自己在海上漂泊了多久,每天只是空滞地望着无垠的大海,茫然和惊惶在大脑中交错。
没有边际的海平面,像联合着天际把人包裹在一个广袤但空寂的空间中,渺无人烟,更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夜晚更加难熬,所见漆黑,只有海水的声音,轮船打出具有强穿透力的粗壮光束,但只有近处几米的海面能被照见,其余光亮全被无情吞没。
轮船的航行,像在驶入湮灭。
极白极暗,这就是远海唯有的两个世界。
世界上还有陆地吗?
世界上还有人类吗?
哪里都行,快上岸吧。
你想。
就算此刻把你送到那些想杀了你的人面前,你都会带着从恐怖孤寂中挣脱的幸福赴死。
绷着一根濒临崩溃的弦,你渡过最后的少年时代,成为一个前途未卜的成年人。
足够绝望时,枯叶也能带来希望。
日复一日的海面突然漂来一片枯黄的叶子,你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
海水晃荡两下,枯叶消失,你立刻冲到船头,踮着脚拼命眺望。
灰白的海天交际处,出现了一抹黑色,船上的人凶巴巴地来拉你,要你回舱躲着,不要被发现。
你从未如此顺从过,立刻回到那间狭小散着霉味的铁皮舱里,拿硬邦邦的被子裹住自己,等待轮船的靠岸。
那是一个很旧的民用码头,偏僻、陈破,根本不会有人来查是否存在非法入境。
再者,也没有人会选择深秋冬季偷*渡来这里,不然一时找不到能供暖的住所,很容易就会被冻死在这儿的冰天雪地里。
但船上的人还是命令你在船里呆到深夜,直到有人来通知。
深秋午夜,码头边的海风像能直接把人刺死。
没多少脂肪的身体和不够保暖的衣服让你哆哆嗦嗦地跟着那个满脸胡子的船员走,坐上一张车,被蒙上眼睛,然后驶向内陆。
你被安排在一个小木屋。
那个大胡子船员似乎就在这段时间负责你的供给,你住下,第二天,他又送来了很多语言学习的资料。
“你需要在两个月内做到流畅交流。”
大胡子交代下任务,其余无论你怎么问,都不再回应你一句。
没有交通工具、没有通讯设备。
你就这样住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木屋里,开始学习一门新语言。
一个月后,大雪封山。
大胡子从一周来一次变成了两周来一次。
木屋里有监控设备,但他并没有规定你离开的时间和距离。
你曾尝试过根据对车辆转弯和行驶时间的记忆估计离开路线,或者跟踪大胡子的踪迹,然而你高估了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这片几乎没被开发过的森林到处隐藏着致命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
几次后你就知道了厉害,最后一次甚至在外迷路了一天一夜,奄奄一息时大胡子找到你,把冻僵的你带回小屋,然后跟你强调:“两个月。”
两个月。
学习一门斯拉夫芦俏语系的语言。
非常困难。
你自出生以来就没这么潜心学习过,如同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费力地想要学会说话。
但你还是做到了,再次被带到Troy·Molevich面前时,他用母语问你近段时间怎么样。
“Явпорядку, майстер Молевич.(我很好,Molevich少爷)”
他很满意。
你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
然后你被要求去应聘一个高级Z国菜餐厅当应侍。
你的新身份是Z国外出务工人员,被亲戚带到东欧找工作,结果亲戚因走*私野生动物制品被抓,自己没钱回国,只能暂时留在这里打工。
这要求你扮出只会一般日常用语的模样。
奇怪的身份,奇怪的要求。
你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某个人、某件事,你没有细究,一切依照通知你的去做。
虽然语言不是很通顺,但因为出色的容貌,你被录用了。
这家餐厅非常追求氛围感,装潢缀饰虽然用心,但一看就知道在迎合国外对Z国风格的刻板印象,应侍生也基本都是年轻漂亮的Z国面孔。
因为价格昂贵风格突出,餐厅的客人大多是中产以上的富裕人,但富贵中又有区别,一楼小包是最便宜的地段,往上有各种各样的价格区分。
经理本来想把你分到贵一点的包间,但碍于你语言不通,只能先让你接待一楼的客人。
这种工作简单枯燥,多数客人比较有素质,只要你流畅说完一般应侍生的台词和点单就算过关,有时候会遇到对你有特殊要求的人,你就装听不懂,叫经理来跟他沟通。
基本就这些。
一个多星期后,就在你以为你的余生就是在这里打工的时候,有人告诉你,你需要和七点钟纠缠你的客人大闹一场。
你如实照做。
那个表现得像是一夜暴富后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中年男人喝醉后对你动手动脚,你一副语言贫乏的模样,只会大声说“不!”
经理过来调和却被推倒,门口的保安被叫进来架住男人要扔出去,男人故作不敌,但在即将被丢出去的时候突然暴起挣脱,随手拿起个香槟瓶敲碎,举着朝你冲过来,一副要让你付出代价的凶狠样子。
你后退两步,然后似是被吓住般僵直不动。
就在瓶子尖刺被高举朝你刺过来之际,周围都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一条腿从男人的侧面踢过来,直接把男人踹倒在地。
你屏着气,好似反应不过来地看向出手的人,高大壮硕,黑发褐瞳,可以看到斯拉夫和东亚血统的融合。
是这个人。
你清楚地知道,你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人。
周围的同事立刻过来关心你,那个人平静地指挥人把醉汉带走,然后挥挥手拒绝经理对他诚惶诚恐地解释,眼睛不带你一下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