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明躺在床上，看着坐在自己床边记录花销的冬青，不满地发出了声音。
“冬青。”
“怎么了，大小姐。”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睡觉吗？”
“大小姐，您说笑了，在下现在只是您的管家，怎敢与您同床共枕。”
不愉快！
她嘟起嘴，瞪着一脸从容的冬青。
明明不久前，他还神色紧张地抱着自己，和自己解释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回了旅店之后却瞬间变回了管家模式，连进她的房间，都是她威逼利诱的结果。
“我们明明都做过了，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那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况且，那个时候我并不是您的管家。”
更火大了。
“这样啊，那你回房间去吧，本小姐今天晚上不需要你了。”
“遵命，大小姐。”
然后，他真的头也不回地起身，准备离开她的房间。
祈明越想越生气，在他即将转动门把手的那一秒，她抬高音量说道：“如果本小姐命令你今晚侍寝呢？你会留下吗？”
“如果您真的需要的话。”
“我要你侍寝。”
“遵命，大小姐。”
冬青脱掉衣服换上睡衣，躺倒在祈明身侧时，祈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上套了。
“你就是等我这一句话吧。”
“大小姐……”
“我命令你，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用普通的说话方式。”
“……呼。”
祈明只感觉到自己的腰上多出了一只温热的手，先前还保持着距离的冬青，在她下达命令之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凑到了她的眼前。
“冬青，你以后真的想一直这样吗？”祈明的头贴进冬青的胸口，倾听着他的心跳声。
“我不想这样，祈明。”冬青坦言，“等你平安回到家，我就会去辞职，然后，去找米歇尔。”
“你还没去过吗？”
“我担心你会在我和他潜心学习小提琴的时候，爱上别人。”
“你对我这么不自信？”
“我对自己不自信。”冬青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到现在依然觉得，我配不上你，如果你爱上了门当户对的人，我也没有办法阻止，我会努力跟上米歇尔的课程，成为可以配得上你的人。我不会要求你等我，我们之间的差距，我必须靠自己去达成才行。”
“冬青，我说过我不介意。”
“……”回答祈明的，是绵长的叹息和一个温暖的拥抱，“拜托了，别这样，就算你不介意，你们所接触到的人里，总会有说闲话的，我不想你因此受伤。”
“我明白了。”祈明接受了冬青的解释，她的脑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说起来，冬青姓什么来着，我只知道米歇尔的姓氏，还不知道你现在的姓氏呢。我们如果结婚的话，按照这个国家的习俗，会变成一个姓。”
“你不知道也没问题。”冬青的声音近在咫尺，“我会和你姓。”
“咦？”
“法国人只要夫妻两个是一个姓氏就可以，并没有硬性要求和谁姓。”冬青解释完后，又补上一句，“而且，换姓氏之后，需要更换的材料也有一堆，我本来也不是在法国读书，过来之后立刻就做了管家，并没有别的证件。更换起来也更简单。”
祈明隐约觉得他是在找理由解释自己的动机，便将这件事也问出了口。
而冬青轻笑了一声，将鼻子埋进祈明的发间，呼吸着她的气味：“嗯，我确实给自己找了一堆理由。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我想要冠以你的姓氏。”
祈明感觉自己太久没有和冬青这样拥抱过，冬青温暖的体温和温柔的呼吸声，以及身上那股让她安心的气味，迅速在聊天结束之后，将她带入梦乡之中，几乎没有花太多时间，她就呼呼大睡过去。
“义演？”
“嗯！可以吗！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为什么突然想去医院义演？”
祈明很难得地露出了有些害羞的笑容：“我其实想很久了，我是不是真的完全不想走音乐这条路。我想我是爱钢琴的，不然我也不会学了钢琴专业，但我并不想成为那种只在音乐厅里演奏的钢琴家，总觉得那样少了点什么。”
“所以你想到了义演吗？”
“嗯，这座城市的一个剧团组织的，他们到时候会在医院的等候大厅进行音乐表演，有兴趣的人都可以去参加。”
“我明白了，曲目呢？”
“这首！”祈明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宣传单，上面是乐团的宣传单，还有一个临时招募，“花之舞！我们在那个世界演奏过！剧团那边有专门的大提琴手，刚好可以代替光司的位置！”
“既然是三重奏，谁是主旋律呢？之前只是临时合奏，并没有考虑那么多，这次要正式登台，还是提前决定为好。”
“当然是小提琴。”
祈明没有一丝犹豫，迅速就做出了决定。
“咦？我以为你想做主角。”
“当然想啊，但是，我大学之前就已经当过无数次的主角了。”祈明说道，“所以现在，我更想单纯享受和你们一起演奏的乐趣，而这首曲子如果是三重奏，大提琴做主旋律的效果比不上小提琴，怎么样，这个解释很棒吧！”
“解释啊，真实原因呢？”
“我想听你拉小提琴。”
祈明直率地看着他，将自己的真心话说出，冬青久违地用手挡住了脸，移开视线。
“为什么突然把头扭过去了？”
“不要把别人的动作说出来，很羞耻。”
医院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迎接新人、送别老人，拯救病重之人……
祈明长这么大，生病基本都是家庭医生，而且她出生又长大的国家，也很难在医院见到人满为患的场景，所以当她来到这样人流量巨大的大医院时，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自己的感受。
“祈明在吗？”
“在这里！”
“你们可以做开场吗？我们有个演员还没到现场。”
“嗯，可以啊。可以吧，哥哥们！”
背景的广播声照常播放着看似冷酷无情的数字，而那数字背后却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祈明的钢琴，冬青的小提琴，还有剧团成员的大提琴，没有人在意他们的身份，也很少有人会像演奏会时那样，专心地听完一整首曲子，然后给予热烈的掌声。人们行色匆匆，少有人驻足。
就算只有一点也好，如果能够稍微慰藉他们的心灵，那演奏就有意义。
祈明突然这样想道。
她在这一刻，突然也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音乐了。
她并不是不想走音乐这条路，她只是不想走“只在演奏厅里演奏的钢琴家”这条路。
音乐应该是连接人与人的桥梁，而不是只有有钱人才能接触的奢侈品。
后来，当祈明回到家告诉父母自己的感悟之后，母亲发出了愉快的笑声，并在父亲的注视下说道：“实际上，圣司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去义演呢，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这点的话，我也有想过，所以，我有了另一个想法！”
旅途接近后半，祈明来到了小泉所在的城市，她记得宁宁的名字，所以很轻易找到了他们的学校，虽然小泉已经毕业，但好在她没有离开那个城市，一路打听后，在某处咖啡馆里找到了盯着电脑里的空白文档发呆的少女。
“小瞳？”
“嗯？请问你是？”
虽然小泉已经不记得自己，但这并不重要，祈明从来不畏惧与陌生人建立联系，她坐到了小泉的对面，冬青在点单的队伍里排队。
“我叫祈明，我想成立一个剧团，我在网上看到了你写过的剧本，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为我们的剧团写作呢？”
“咦？但我的剧本并没有那么出色，那个，你应该不是骗我的吧？”
“不，我相信你只是缺少一些机会。小瞳，你愿意帮助我吗？”
就像你曾经用信帮助我，告诉我“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