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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山庄内有一条偏僻的小路,通往山庄的一道偏门,平常唯有许封云会走,因为这条路里亡妻的墓很近。墨繁千便是从此偏门进的山庄。

    天青色的斗篷将她整个人罩住,在一片红梅间竟异常和谐,背影傲然如松,带着几分绝然的意味,似乎此刻不抓住,她就会化作那天边的远山,再也无法靠近半分。

    她怎么会被困住呢?她会坚定不移地向前,途中一切阻碍,都会被斩杀殆尽。

    墨繁千停下脚步,回过头说道:“叶城主听够了墙角,还不打算出来吗?”

    叶瑾陌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无奈,终是现身了,“墨城主还是如此警觉。”

    隔着层白纱,墨繁千只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影影绰绰的红梅间走出来,忽的想到许封云那句少年意气。

    他从来都是一副风流模样,但实则内里老谋深算。西关对他来说或许是个避风之所,使他逃离了那勾心斗角的主城,远离了那些暗地里使绊子的人,给予他安定的环境休养成长。

    不为狼王喜爱的狼崽子被逐出了狼群,再次归来时,狼王已经老了,而昔日的狼崽子长大了,他撕碎了狼王的脖子,成为了新的狼王。

    “那河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墨城主还敢跳下去,魄力非寻常人能比。”

    “这世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也只是个追名逐利的俗人罢了。”墨繁千自认不是什么圣人,甚至有些离经叛道,她想要掌握生杀大权,想去争一争九五至尊之位。

    “戏已开场,便要唱完。如今众人都以为我在找你,不如墨城主与我一道回去?”

    墨繁千颔首,算是同意了。

    偏门外有两方人马对峙了许久,只差一个引子,便会刀剑相交。墨回看到叶瑾陌与墨繁千一同从偏门出来,差点就要拔剑了,却见明月冲他摇头,墨回不明所以,只得按兵不动。

    却见墨繁千上了叶瑾陌的马车,清明还得意的冲他挑眉。明月这才过来解释了原委,末了说道:“留几个人跟在后面。”

    明月常年跟在墨繁千身边,现如今不好现身,于是换了墨回带着人骑马跟在后面,明月等人则带着马车先行离开。

    马车上,墨繁千着实有些累了,于是闭目养神。美人阖眸,叶瑾陌瞧着颇为赏心悦目,就这样看了一路。

    ·

    慕雪山庄,众人散去后,殷烁也大步流星地离开,催促着车夫将马赶快点。陈洵看着一切,眼中流露出些许快意,直到那马车已不见了踪影,这才不紧不慢地上了丞相府的马车。

    殷烁回了忠勤侯府,立刻就去找父亲,却被管家拦下,“世子,叶城主来了,正在与侯爷喝茶呢。”

    殷烁霎时停下了脚步,叶瑾陌正迎面而来。殷烁在都城的官家子弟中算是身量高的,然而叶瑾陌比他还高些,敛了平日的笑意,无形中予人压迫。碍于礼数,殷烁不情不愿地低头行了个揖礼。然而叶瑾陌看也不看他,径直离去。

    殷烁放下的手握成了拳,快步离去。书房静得如同无人来过,殷章成依旧在提笔作画,纸上只有寥寥几笔,勾勒出了山川河流的轮廓。

    “父亲,儿办事不力,请父亲责罚。”殷烁撩袍跪下。

    “罢了”,殷章成继续作画,并没有看他,“也不是没有收获,听说宴上,叶瑾陌冲冠一怒为红颜?”

    殷烁起身,说道:“是。刚刚我也收到消息,郦氏女已被叶瑾陌送回了府上。”

    殷章成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眼中确是如毒蛇般的阴冷,“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受到诸多掣肘。”

    ·

    苏惠之喜静,即便是陈氏一家被安排在相府内,丞相府也依旧是安静的。

    陈洵躬身行礼,不卑不亢,“陈洵见过丞相大人。”

    苏惠之颔首,瞥见陈洵宽大的袖袍间晃动着的几个纸包,纸包间露出棱角,看着颇有厚度。

    陈洵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从腕间取下其中一份纸包,道:“家母近日念叨着想吃桂花糕,今日正好路过点心铺子,故买了些,丞相大人不妨也尝尝。”

    苏惠之没有推拒,接过桂花糕道了谢,便去了书房,将要推门时,府里的老管家却叫住了他:“大人,许老先生遣人送信来了。”

    “老师?”苏惠之疑惑地看了送信的人一眼,便让人跟着他进书房,老管家心领神会,将守书房的侍卫都带走了。

    送信的人等到门关上后,才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递给苏惠之,“安定司左使墨言,见过丞相大人。”

    安定司因墨繁千而设,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它的存在,它是墨繁千手中最值得信任的一把刀。

    苏惠之恰好是那少数人之一,他观摩着令牌,上面的三足金乌栩栩如生,霎时间他便猜到了一切,他问道:“城主在郦府?今日可有受伤?”

    “回丞相大人,城主确实在郦府,一切安好。”

    苏惠之对此毫不意外,他相信墨繁千还活着。墨繁千很早就明白,她是上黎长乐公主和江临城城主唯一的女儿,成为城主是无人可改的事实。然而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倚仗上黎守着江临城偏安一隅一辈子,要么争一争那九五至尊的位置,墨繁千选择了后者。

    她拜师时许封云曾问她:“于人潮之中逆万万人而行并非易事,前路阻碍颇多,少城主真的想好了吗?”墨繁千答道:“世间事总要有人开先河,既然女子登基史无前例,那我便来做这第一人。”

    言如此,行亦如是。凭此,苏惠之便愿意奉她为主。

    “城主有何吩咐?”

    “回丞相大人,城主说丞相大人为文臣之首,忠勤侯野心极大,必然会对您出手,请丞相大人小心身边人。”

    苏惠之默了片刻,道“替我向城主问安。”

    墨言道:“是,下官告退。”

    书房重归与寂静,苏惠之的目光落回到陈洵给的桂花糕上,他捏住纸包露出的棱角,果然抽出了一个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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