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悠抬头，认出了那双眼睛，竟然是宋衍。

    宋衍怎么会在这儿？

    沈星悠上下看了一下他，不觉皱了皱眉，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并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纠葛。

    “对不起。”他的目光看过来，平静而真诚，甚至有点小心翼翼，“请不要讨厌我好吗？”他停顿了一下，又问，“还是，你在害怕我？”

    讨厌？害怕？沈星悠平静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确实不知道宋衍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是妖吗？他为什么要变成猫接近自己？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猫是不是凶手？

    一切都是未知的。

    而且金恩认识他，并且明显忌惮他。他也曾救过她。他和金恩又是什么关系？

    空气中萦绕着隐约的松林味道，若有若无地缠绕着沈星悠，在这缠绵冷清的秋雨中，却感觉有阳光淡淡洒在身上，雪后松林，清旷干冽。

    他的眼睛化作了一汪碧湖，清澈见底，映着朗朗雪景，正认真地看着沈星悠。

    好像又被他信息素影响了，沈星悠从这美好感觉中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在走向一个温和的“陷阱”。

    “我不讨厌你，也不害怕你。”沈星悠声音平淡，隐藏自己的情绪，漠然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虽然救过我，但你也变成猫欺骗我，我想我们应该是两清的。”

    沈星悠淡淡笑了笑，绕过车往外走，不想再多说什么。

    细雨游丝，在脸上温柔如雾。

    宋衍突然下车追过来，站在沈星悠面前，他眼睫低垂，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沈星悠看了看周围，因为下雨，林荫道上没有行人。梧桐叶撒下一片昏暗树影。她心情复杂，正想说点什么，却看见宋衍认真地看着她，平静又郑重道：“星悠，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才变成猫接近你。”

    “我应该直接告诉你的，我喜欢你。”

    他的眼睛认真看着沈星悠，没有任何迟疑，坚定而自信，似乎在等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沈星悠看到自己的样子映在他碧绿清澈的眼眸里。

    沈星悠疑惑，当闻着身边萦绕的信息素味道的时候，很快恍然大悟。她有点尴尬地后退了几步，“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什么了。如果你是指信息素的话，你知道的我不能控制我的信息素，那并不能代表什么。”

    “而且人类世界不是靠信息素来确认感情的。”

    “我知道。”宋衍笑了笑，目光却更加认真地追随着沈星悠，“我知道我喜欢你，你是我的命定omega。”

    “我喜欢你的信息素，也喜欢你。”宋衍语气认真。

    “命定omega？”沈星悠皱眉看他，想从他目光中找出一点别有用心的痕迹来，但他的眼神无比坚定，坚不可摧。

    沈星悠败下阵来，只能继续解释：“我应该不是omega，至少不是你理解中的omega，至于信息素，我也不清楚。”

    “而且这是一个科学世界，别说什么命定的，不要迷信。”

    宋衍低下头笑了笑，一会儿继续道，“你的信息素能让我平静度过易感期，我认为这是一种命定。”

    “我需要你的信息素。”他真诚道，“星悠，我们聊一下吧，我没有恶意。”

    怎么又是信息素？沈星悠心里叹了口气，宋衍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极其认真的，虽然沈星悠是一个字都不信。她不知道宋衍想做什么。

    “我不喜欢你。”沈星悠很诚实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宋衍没有再接这个话题，用手拍了拍袖子上的雨雾，笑了笑，“下雨了，我请你吃饭好吗？”

    “谢谢你，不用了。”沈星悠现在只想回去，和他也没什么好聊的，一切疑问见到光尘自会解开。

    他垂头丧气，继续坚持，“让我请你吃饭吧，是为了谢谢你做的猫饭。”

    看着他，沈星悠忽然想起来小猫趴在垫子上恹恹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你真的是猫吗？”沈星悠好奇问。如果他是猫，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沈星悠的同类，也和她一样受生态园庇护。

    “不是。”宋衍严肃地摇摇头，“我是人类，猫是我的第三形态。”

    “星悠，我不会伤害你的。”宋衍着急说，“不要害怕我。”

    “我只是想带你去吃饭，因为你这几天没有吃好。”宋衍似乎有点内疚。

    沈星悠走出公安局就看到宋衍了，她忽而意识到宋衍一直等在这里。

    “那我们去吃饭吧。”沈星悠确实很饿，而且雨下大了。

    “好。”宋衍笑着打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把纸巾递过来。

    沈星悠擦了擦头发和衣服上的水雾。汽车穿过主道，进入了一条幽深的街道，两旁的梧桐树高大连枝，梧桐叶在地上与雨水混杂在一起，潮湿而泥泞。

    “你是人类，为什么会有猫的形态啊？”沈星悠看着他的侧脸，企图将他和记忆中的黑猫寻找一些相似之处。

    “不知道，出生就有。”他的语气严肃且认真，转过头看着沈星悠，“我很少会变成猫的形态，星悠，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

    “你会嫌弃我吗？”

    “看路。”沈星悠尴尬地别过目光，她有什么好嫌弃的，何况变换形态的事情，她早就在生态园见过了，并不惊讶。

    “你说猫是第三形态，那人类就是第一形态吗？”沈星悠好奇问。第一形态，是生物最原始的形态，也是不用靠力量维系的形态。在生态园，有很多人的第三形态是人类，而第一形态是生物本身。

    但宋衍似乎是相反的，沈星悠有点疑惑，宋衍与寅清他们的情况，不一样。

    “是的，我是人类。”宋衍再次强调。沈星悠感觉他对这件事很严肃。

    “怪不得你不吃猫粮。”沈星悠换了个话题。

    宋衍笑了笑，歪过头，看了一眼沈星悠：“你做的猫饭，很好吃。”

    “……”沈星悠尴尬地笑了笑，“早知道给你放点盐了。”

    宋衍眼带笑意。汽车又穿过了一条街道，停在了路边的停车位上。

    “到了，下车。”

    沈星悠下车，这是一条老街，旁边是一个不起眼的馆子，老式的门楣，檐上挂了两只浅黄的灯笼，石板中间刻着“山外山”三个字，笔迹已经磨损。

    进门去，豁然开朗。

    还没到正午，但店内已有不少客人。沈星悠跟着宋衍上了二楼的包间，空间不大但布置清雅，窗外是餐馆的后院，有一个不小的池塘，池塘里半边枯荷，旁边还有一座木质亭子。

    宋衍走到窗边拉上窗帘，摘下帽子口罩坐在沈星悠对面，将菜单递过来：“你口味很清淡，这家是苏菜馆，你看看想吃什么。”

    说实话沈星悠确实有两天没有好好吃饭了，看到菜单上色泽诱人的食物，不觉咽了咽口水，“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想吃。”

    等到食物端上来之后，沈星悠才后知后觉自己点多了，他们两个人，点了八个菜。

    “没事，慢慢吃。”宋衍笑着给沈星悠盛了碗汤。

    沈星悠开始喝汤，乌骨鸡汤醇而不腻，和寅清炖的鸡汤味道很像。她忽而想起寅清来，距光尘离开生态园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她进了公安局到现在一直没看手机，不知道寅清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她拿出手机，开机，过了一会儿，寅清的消息刷新出来了。

    她往上滑动，从一堆消息中，终于看到了想要的消息。

    “你好像突然变开心了。”沈星悠放下手机，宋衍的声音幽幽传来，她才想起来对面还有个人。

    “不好意思。”沈星悠抬起头，心情愉悦，看什么都顺眼了。她冲着宋衍笑了笑，“真好吃，谢谢你请我吃饭。”

    “那你多吃点，这道樱桃肉我尝过了，很好吃。”宋衍将红棕透亮的樱桃肉移到沈星悠面前，他的手指修长瘦削，在明亮的灯光下是一种有光泽感的白。

    “谢谢你。”沈星悠咀嚼着食物，偶尔抬眼，与他目光对视。

    他穿着一件带暗纹的黑色衬衫，黑亮头发柔顺覆在额上，从发丝之间露出那双碧绿的眼睛，凌凌俯瞰世间，贵气而清冷。但笑容从那湖心绽开之后，便是山海荡漾、云散天青。

    真漂亮，说不出哪里好看，甚至头发都没打理，被帽子和雨丝压得软塌塌的，但是就让人移不开眼睛。沈星悠愣了一下，埋头吃饭。

    吃完饭了，沈星悠再次对他表示感谢，并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她想去见光尘。

    宋衍却坐在位子上，慢悠悠地拿出来了一份合同，递过来：

    “沈星悠，做我助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