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锁

    宋衍从梦中清醒地醒过来,他的身体仍然难受,但难受只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他知道并不是真实的。

    这一次他终于确定了,X-C1915星系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连同他自己。

    这一切似乎都来自于他的感受。

    因为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所以才有那么多不合理的地方,广场上静止的信徒,停滞的时间,众人随意更改的记忆,神明的诅咒,梦境和现实的矛盾,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在物质层面发生,所以不遵循任何规律真理。

    他可以将另一个世界的戒指带过来,却没有办法将这里的东西带出去,包括他自己。回到现实世界,他也会消失,变成“宋衍”。那时的他,似乎是一个灵魂,寄居在那个也叫“宋衍”的人的身体里。

    壁炉火光熹微,宋衍坐在椅子上,黑色的灰烬余热已经散去。这里明明有恒温系统,却仍然烧着壁炉。王宫也是如此。

    从小习惯壁炉存在的宋衍,从来没有想过它是不是必要的。

    现在看来,壁炉大概和“宋衍”的酒精过敏一样,只是一种投射。

    昏暗的室内,日光从白色纱帘透进来,照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

    赛华星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个世界很静,除了他似乎没有多余的声音。宋衍走出去,花园里,黑色的树木下,肃立的士兵也像一棵棵排列整齐的树。

    花园很静谧,高大的树木笼罩了部分天空,在清晨淡红的光中,界限分明。

    宋衍在林间走,忽然,他随机走到其中的一个士兵前面,看着他帽檐下的脸,突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戴着宽帽的士兵,微微抬起头,看着宋衍,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回答。

    宋衍微微苦笑,又走向对面站立的士兵前,问了同样的问题。他的反应也是如此。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们只是站在这里,和风景一样。大概,在此之前,他们只是一种概念,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和他们说话。

    他们,真的是不存在的。

    猜想得到了证实,宋衍沿着这条路,问了所有的士兵。他们都茫然地看着宋衍,眼神空洞,仍然肃立,像一棵棵没有生命的树。

    回顾记忆,在宋衍的感知中,赛华星的大部分生命似乎都是如此。那些和他没有直接接触的人,大概都是这样的,没有姓名,没有自主意识。

    其实他们并不存在,只是这个世界的思维填充物,就像那些风景一样。

    宋衍看着手上的戒指,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生活的世界是多么可笑。X-C1915星系并不存在,这里只是真实宇宙的投影。

    他自己,或许也不存在;离开这个世界,他就失去了自己。

    他们并不是生活在神的鱼塘里,他们连鱼都不是,只是鱼的影子。

    “殿下,您在这里做什么?”淳青鹄跑过来,“您怎么了?”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随着宋衍的话语,那些肃立的士兵瞬间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路旁只有矗立的树木。

    宋衍笑起来:“我想了那么久都想不通,原来只是因为这里的一切是假的。”

    “这个世界是假的。”他又道。

    “什么假的?”淳青鹄疑惑问,他似乎并没有看到士兵的消失,即使就在他眼前发生。

    “你也是假的,其实你是胡庆春。”宋衍转身往回走。

    淳青鹄眉头拧起来,跟上宋衍,“殿下,您在说什么啊?”

    策马疾驰,树影后退,宋衍奔向王宫。

    当彻底看清了世界的真相,宋衍心里突然变得轻松,这个虚假的世界,是找不到沈星悠的。

    他曾经离开过这里,也要再次离开这里。

    梦境中的那个世界,是地球的过去,也是那个“宋衍”存在的世界。

    现在,不是他占据了宋衍的名字,而是宋衍决定以他的身体活下去。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宋衍会取代他。

    宫殿里,传来悠扬婉转的小提琴声,那是母亲在演奏。在宋衍很早的记忆中,每到午后,母亲总会坐在房间里,演奏一些很轻的曲子,哄他睡觉。那时,宋衍习惯在母亲的音乐陪伴中睡去。

    后来,宋衍在神殿长大,就很少再听到了。

    宋衍走进去,坐在母亲旁边,她的身上笼罩着一层美好的光晕。宋衍分不清,她到底是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幻象。

    “我在这里午睡了。”宋衍对她笑了笑,躺在榻上,拉着她的衣角,像孩子一样撒娇道,“母亲,我想听儿时的曲子。”

    轻柔的乐声像隔着水波一样传过来,宋衍感觉自己睡在温暖的壁炉前面,他的鼻尖甚至闻到了烤橘子混杂着烤红薯的焦甜味。昏昏然然间,他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手指抓着的白色衣角。

    “母亲,我要走了。”他在心里轻声说。

    安静的室内,小提琴的轻柔乐声仍在缓缓流淌着。

    红色的日光一点点西昃,直到将整块落地窗染红,窗外像铺满漫天云霞一样绚烂。

    女子放下小提琴,看着早已沉睡的宋衍,将系着红绳的金锁挂在他脖子上。

    “小宝宝,你要长命百岁。”她捏了捏宋衍的两只耳朵,轻声道。

    “他怎么还没醒啊?”胡庆春急躁的声音传进室内,“星悠,不是我不相信你,要不我还是去请你师兄吧,他都昏迷一天一夜了。”

    “宋先生是在药谷中毒了。”小女孩的声音传进来,“解毒哪有那么快?就算我师父来也是这么解毒的,何况我师兄还不如我。”

    “你放心,等我再扎一次针就能醒了。”

    星悠和胡庆春一起走进室内,宋衍转过来看她们,准备起身。

    “宋兄弟,你终于醒了!”胡庆春快步走过来。

    “我就说能醒吧。”星悠背着药箱,她走过来,手搭在宋衍左手脉搏上,“毒已经清了。”

    “宋先生,以后不要去后山药谷了。”她笑着对宋衍说。

    “谢谢你。”宋衍看着她,点了一下头。

    “二位再见。”星悠背着药箱出去了。

    “你醒了就好,昨天我还以为望湖楼老板给你下毒,差点把店砸了。”胡庆春倒了一杯水递过来,看着宋衍,他忽然大笑,边笑边看向宋衍的胸前:“你怎么还挂着小孩子的长命锁啊!看来你父母真的挺爱你的。”

    什么长命锁?

    宋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一把系着红绳的小金锁挂着自己脖子上。

    他震惊地摘下来,仔细看了看金锁,上面用德赛文字,刻了一个小小的“衍”字。他将金锁翻过来,旁边赫然出现一点杂乱的牙印。那是他小时候咬的。两岁多的时候,他离开父母去神殿,经常咬锁玩。

    后来母亲发现了,金子太软,怕他不小心吃了金屑,就收起来了,给他换了个其余金属制成的锁,他咬不动,觉得不好玩,就不戴了。

    长命锁是赛华星的东西,是不存在的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长命锁能从赛华星带到这个世界,是不是意味着赛华星的一切也是真实的。

    但是宋衍亲眼看到那两排士兵消失了。

    宋衍握着锁,彻底混乱了。

    “宋兄弟,你别不好意思了。”胡庆春走到一旁,“我不是笑话你,我那是羡慕,我要是有你这样的父母,埋地下我也把长命锁戴着。”

    “啊,我不是咒你啊!”他反应过来,声音带着歉意,“到饭点了,我去买饭吧,你想吃什么?有忌口吗?”

    “我父母是谁?”宋衍收好长命锁,下床穿鞋。

    “你父母是谁我怎么知道?”胡庆春疑惑问,“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宋衍淡淡问他,“知道怎么去九幽吗?”

    “你要去九幽?”

    “带我去。”宋衍说,“我记得你有事情求我,到九幽之后,我尽全力帮你。”

    “成交!”胡庆春笑着说,“但明天才能出发,夜晚道路难行,离开临安我得准备一下。”

    当天亮开车走在路上,宋衍才明白胡庆春说的准备一下是什么意思。穿过临安的保护屏障后,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战争让大地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倒地的烂木上长出色彩斑斓的活动着的生物,不明生物在林间啃食着某些尸体,腐烂的尸体头上长出嫩绿的枝叶在路上走动着,茂盛的枝叶蜷成人形,或趴,或站,或爬,或跑,在城市的废墟中矗立。

    残破的路面上已经没有人类了,机械声闷重,正向地底深处钻探寻找资源,像要把车窗户震碎。

    汽车无意靠近军事重地,被穿着机甲的重兵拦下来,胡庆春出示了什么证件才放行。

    一路向西,路上又看到了几队防护严密的科研人员,在检测什么。

    “虽然联合组织已经签了停战协议,世界暂时和平了,但要清洗这个烂摊子,也不是几十年就能做到的,到处都在变异,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汽车碾过地上一滩黏糊糊的液体,胡庆春皱着眉,“我可真不想住地下城。”

    “九幽山庄还好吗?”宋衍问,“我似乎离开九幽山庄才几天,世界怎么变化这么大?”

    “什么才几天?”胡庆春疑惑地看过来,“宋兄弟,自九幽一别,我们都四年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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