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黑风谷(七)

    倒计时一出,所有人都慌了,我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就听金槭破口大骂:“妈|的还倒数?有完没完了!?”

    另外一人就马上对轻阑吼道:“快把手电关了!!”

    轻阑从刺激中清醒了过来,马上照做,一只手没能把开关勾回来,又上另一只手费力地掰了两把,但开关依旧纹丝不动。

    “关不掉。”尝试了几次之后,她下了结论。

    “一个手电有什么关不掉的!”金槭一脸的不耐,“你没吃饭吗!?”

    “真的关不掉,”她声音木然地说着,身子还在细微地发着颤,“真的关不掉……”

    关个手电不是什么难事,她自然也没有说谎的理由,关不掉就是真的关不掉,更何况要是开出来的东西能简单关上,这个世界上因为闹鬼而死的倒霉孩子数量可能会少一大半。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

    “好端端的你开什么手电!?不都跟你说了可能是机关吗——”顾潇潇这会是彻底崩不住了,对轻阑惨嚎起来,看她没有反应,又接着哭骂了两句。

    面对她撕心裂肺的指控,轻阑突然抽起嘴角笑了一下:“反正都是死……怎么死的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你说什么?”

    “我说……”她轻着声,一字一顿地道,“我们都要死。”

    “……你不会是疯了吧。”鸢风铃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

    轻阑盯着地面,慢悠悠地笑了起来:“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幻觉?你怎么不说我们都是疯子呢……我看啊就是假的,等我们醒了,一切都会正常了……”

    她现在的反应和刚开始只是面如土色了点的样子已经大相庭径。没有人回答她,看她的眼神或惊惧或怪异。

    遇到这种难以理解的事情就是这样的,不是所有人的神经都向我和林谴一样既来之则安之的那么坚强。有人挺过去了,有人勉强挺过去但会哭会闹,也有人挺不过去,直接脑子和身体一起崩坏掉。

    我为难地看着她,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林谴小声地对我道:“现在怎么办?”

    说实话,出现我也不太意外,毕竟集体行动没法控制,不触发点什么东西还真说不过去,想了想就答他:“干站着八成是等死。如果他们待会不敢走那些隧道的话,咱们两个试着去走。”

    他摸着鼻子点了点头:“行,反正都听齐姐的。”

    我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孩真是越来越讨喜。

    他又打了个哆嗦:“打个商量,能不能不要用慈父的眼神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

    白叶枭这才站出来道:“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这剩下的一个小时里找到出去的办法。”他顿了顿,“数字在花姐拿到手电筒的时候减少了1,那也许……“

    他话音未落,头顶上石英的光忽然就灭了,只剩下那些字笔刻的沟壑发着幽幽的黄光。人群一下炸了锅,尖叫和骂声顿时混作了一团。

    我刚刚还在和林谴开玩笑,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变故,没忍住骂了声“卧槽”,林谴则杀猪般着挤到了我身边。

    才被刺激过的顾潇潇此刻哭声尤为凄厉,虽然看不到她的状况,但听声音简直像是要直接哭死过去。

    但各式各样的声音都渐渐消退了。因为我们逐渐都看清了,那些字并不是石洞里的唯一光源——

    一种淡淡的金色光泽,正笼罩在轻阑和柳陌篱的身上。

    那把手电除了一把打开的手电所应该发出的光线之外,本身也在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泽,柔和地将两人裹了进去,却没有多把半点别的东西纳入光里。

    “……这是怎么回事?”鸢风铃愣住了,“你们怎么……”

    “手电果然是道具。”白叶枭听声音有点激动,“‘4’指的难道是道具的总数量——花姐拿了一个,就剩下三个?”

    所有人一听就哗然,毕竟在黑暗里有光明的加护肯定不是坏事。

    轻阑怔了好半天,这才想到去看自己手臂上浮着的一层淡淡金光,像是不相信,又用另一只手来回搓了几下。

    柳陌篱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震惊道:“那为什么我也……”

    “也许是共享的任务道具?因为花姐选了你做队友,她的道具就自动共享了?”顾潇潇抹着泪小声道,“游戏里的小怪数量之类的不也是可以共享的吗……”

    “可能吧,问题是能共享几个人?”鸢风铃很快冷静了下来。

    “试试就知道了。”白叶枭说罢就朝轻阑走了过去。

    从轻阑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并不喜欢白叶枭,一双眼直勾勾看着靠近的他,但到底还是没躲,任他走到了自己面前。

    奇怪的是,就算白叶枭靠到了她的身边,甚至一只手已经按上了她的肩,他全身上下依旧没有沾染上一星半点的光。站在轻阑身边,他就像是一块被她身上的光芒完全隔绝开的黑影,而唯一能洒在他身上的,只有头顶上石英晦涩得可怜的一点光。

    我赞叹一声。这种违背物理常识的场面在现实里可不多见……如果现在还能算现实的话。

    “不行。”他皱着眉头后退了两步,看向了跟轻阑一样被笼在光里的柳陌篱,“最多好像只能两个人共享,肢体接触也没有用。”

    此话一出,所有人看她们两人的目光都艳羡了起来。风又呜呜地刮了起来,在石洞里撞出了一种类似于哭声的声音。之前我们还能借着光壮胆,现在光一灭,几乎就有了一种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身边哀哀戚戚哭的错觉。

    “你确定吗?我觉得不太对。”一直没说话的金槭突然道,“那个刀娘,你试一下能不能转移效果什么的?或者花姐你解除一下和她的共享,连接我试试看?”

    柳陌篱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轻阑则依旧垂头盯着手电,没有理会金槭的要求。

    鸢风铃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这又不是蓝牙,怎么解除?”

    “总有办法的嘛。”金槭嘿嘿笑了笑。

    鸢风铃别有用意地笑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柳陌篱抿了抿唇,干脆不作答复。他看喊不动她,就又喊了一声轻阑:“哎,花姐。”

    轻阑头都没抬一下。

    “花姐——喊你呢,喂。”

    这就是一个小混混纠缠不休的语气。见轻阑一如既往把他当空气,金槭就踢了脚脚边的石块,声音也焦躁了起来:“我问你话呢!不然我们怎么知道是你们的问题还是手电的问题!?别你们才是这一局的boss吧……”

    我听了就冷笑一声。从金槭的表现来看,他可不会是这么谨慎有顾虑的人,现在在想什么但凡有脑子的都能明白。

    说到底,人心惶惶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出现了一个安全保障,想要占为己有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现在是只有金槭说出来了,但谁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

    片刻的沉默后,鸢风铃道:“好了喵哥,按道理来说还有三……”

    就在这时,风声音调一转,忽然由哀怨的哭声转成一声尖叫。

    “我他|妈让你给我!!”金槭像是被风声刺激到了,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拨开面前的顾潇潇就冲了过去,直接一把把轻阑搡在了墙壁上。

    谁也没料到他忽然会有这么大的动作,一时间拦也拦不及。他手劲毫不保留,单薄的轻阑在他手里就跟个布偶似的。她尖叫一声,“砰”地撞在身后的石壁上,随后整个人软倒在地,但即便是这样也没松开手电。

    金槭大骂着弯下腰,一手抓起她的头发把她头往一侧扯去,另一手就探去强抢。

    我看得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想上去拉他,一条长腿却已经从视野里抬了起来,狠狠地踹在了金槭的后脑上,直接把他整张脸踹到了石壁上。这一脚绝对是下了死力气的——金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我也听到了一种鼻骨断裂的声音。

    白叶枭没有放过他,而是脸上挂着一种暴戾的笑,抽回腿之后又一脚踹了上去。这一次金槭几乎从墙壁上弹了出来,然后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满脸都是磕出来的血,眼神都快没了聚焦。

    这操作把我给看呆了,同时听见林谴在我身边小声说了句“卧槽”。

    轻阑头发蓬乱、神情涣散地瘫在石壁边,金槭则咳着血沫仰倒在她对面——天知道我们目前还什么鬼怪都没遇到。

    “花姐!”柳陌篱赶紧跨过金槭,把轻阑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轻阑之前是看穿了生死的那种不在意,但现在已经完全呆滞了,问她话也没有反应,任柳陌篱把她拉起来,手从始到终都死死地攥着那把手电筒,站起来之后就挨在柳陌篱身边不停地发抖,嘴里似乎还在念念有词。

    “那么不要脸的话,我可以现在再往你脸上踩一脚。”白叶枭垂眼睨着地上半死不活的金槭,“明抢小姑娘的东西,你还是男人么?”

    我挑了一下眉毛,觉得这话由他来说真是分外讽刺。

    白叶枭收回目光,看向轻阑,“花姐有没有哪里伤到?”

    这原本是一句关怀的话,轻阑却从呆滞的状态里挣扎了出来,面露恐惧,缩到了柳陌篱身后,无论白叶枭怎样安慰都不肯开口。他想靠近,但还没能迈出第二步,她就把手电按在怀里尖叫了起来。

    柳陌篱赶紧安慰她:“好了好了,没事的,他们不抢你的。”

    “还以为是装的,现在看来真是疯了,”我听见鸢风铃小声嘀咕了一句,“可惜了一个道具。”

    我也很担心轻阑的精神状态。顾潇潇虽然爱哭了些,但哭好歹也算一种正常反应,而轻阑从一开始就是状态最差的,寡言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看着一副随时都会垮掉的样子。

    从敲石壁的时候开始,她突然就冷静了,只不过是一种神经质的冷静。之后的几次失落和狂喜不停地刺激着她,直到金槭的爆发,彻底地把她那根脆弱的神经挑断。

    “刀娘好好照顾花姐吧。”白叶枭只得作罢,“现在看来还有三件道具和快一个小时的寻找时间。花姐的道具是在石壁后的隧道口找到的,那其余的三个估计在别的隧道里也能找到。”

    “那……倒计时是什么意思?”顾潇潇问。

    “既然花姐和刀娘拿到了道具没有被马上被传送走,那任务时间应该是硬性的。时间一到,有任务道具的人应该就能出去了,至于没有的,我就不好说了。”

    见别人点头表示认可,他就接着道,“一个道具能两个人共享,四个道具刚好够我们所有人分。我建议我们分组行动,两个人一组,各找各的。”

    顾潇潇又怯生生道:“我们就不能八个人一起行动吗?我看恐怖片里出事都是因为分头行动……”

    “要是一起行动的时候找到了道具,道具该怎么分?”鸢风铃一脸看白痴的表情,“谁先看见算谁的?还是说到时候又要打一架?”

    顾潇潇给说得哑了一下,然后就委屈得不行:“我就这么一说,有必要这么凶吗……”

    鸢风铃冷笑一声,一副不想和小姑娘纠缠的样子。

    说话间,金槭也踉踉跄跄地自己撑着站了起来。没有人扶他,都冷眼看着第一个打破潜在规则的人这副狼狈的样子。

    顾潇潇小声问:“那……我们该怎么分队?”

    我正想表示我和林谴一组,白叶枭就出乎意料地扭头看向我,对我笑得好不温柔:“道姑组个队吧?”

    他没事对我献什么殷勤?我心说我嫌命长和你组队,面上还是真诚地道:“谢谢白哥,不过我还是和我弟弟一起吧。”

    林谴好感动:“我就知道齐姐还是相信我的本事的。”

    我小声道:“我只是觉得和被害死起来,被坑死似乎也不是很难接受。”

    林谴:“……”

    白叶枭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鸢风铃就抓紧机会走到了白叶枭身边:“那正好我和白哥一组。”说罢仰着小脸对他一笑,“白哥。”

    白叶枭最终还是没再看我,对她回了个笑过去,大概是默许了。

    “你——”顾潇潇气结,“这东西是比谁嘴快的吗!”看对方只是挑衅地笑着,她就央求地转向白叶枭,也软绵绵地喊了一声,“白哥……”

    “你除了哭还会什么,跟白哥组队拖他后腿么?”鸢风铃一手按着白叶枭的肩,悠悠地道,“从表现来看我和白哥都是有本事的,当然最适合做搭档了。”

    我心说真没看出来她除了冷嘲热讽之外还有什么本事……不过白叶枭目前看起来确实是最好抱的大腿。

    顾潇潇又气又怕,通红着眼又恳求般地多看了两眼白叶枭,他就用着宽慰的语气道:“盾萝还是和喵哥组吧。”

    金槭刚刚被揍了一顿,现在刚站稳,捂着鼻子也不敢说话,闻言就看了一眼顾潇潇。后者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含泪花地看了一圈,发觉身边的人都已经搭好了对,只能委屈又愤怒地偏开了头。

    “有什么不满意的,人家刚刚多生猛啊,有什么东西没准上去就撂倒了呢。”鸢风铃笑了一声。

    顾潇潇本来就绝望,经她这么一说,眼泪马上就一颗颗地掉了下来。我到现在也受不了鸢风铃了,微笑着对她道:“不止喵哥,其实我也挺生猛的,就是不撂鬼怪,专撂那些管不住自己嘴的人……”

    鸢风铃瞪圆了眼,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出来怼她一嘴,正要往我这边走过来,林谴就盯着她:“你动一下手试试?”

    “行了,秀姐。”白叶枭出来打了个圆场,“都是队友。”

    我还没皮够,一脸惧色地往林谴胳膊上靠:“好吓人啊,她不会是打算过来打我吧……”

    林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用眼神表示不是你先要撂她的吗。

    鸢风铃脸白了白,骂了一声后还是退了回去,倒是顾潇潇看我们的眼里泪花闪了闪。

    “所以呢,”鸢风铃没再看我,不耐地撇开头道,“怎么走?”

    林谴轻飘飘地道:“头上不是有那么一大张路线图么。”

    经他这一说,我才想起来石英上除了字外还有一副不知所云的图形。

    我们抬头看去。图中央向四面八方延伸出蜿蜒交错的七条细线,时不时还分出更多岔路,看起来确实像是张路线图。如果在没有看到这张地图的情况下直接进了这片迷宫,可能会硬生生被困死在里面。

    图形里的路线虽然错综复杂,还是能依稀看清其中三根线上分别缀有一颗小亮点。这些点的光实在是太微弱,如果不仔细看,肯定会像我们之前一样把它们和线本身黯淡的光混作一体。

    众人哗然。我眯了眯眼,试图把这张图记下来。

    “林哥,”顾潇潇指了指那三个小点,“这三个点是不是就是剩下的三个道具?”

    林谴为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傻了一下,白叶枭就接过话头:“应该是。大家记一下哪条路上有道具,挑一条路走吧。”

    我揶揄一声:“哎呀,林哥。”

    林谴默默地表示他还是比较喜欢当个弟弟。

    轻阑和柳陌篱决定留在原地,毕竟已经有了道具,冒更多的险就没有必要了,更何况以轻阑的状态来说,能不能行动还是个问题。

    反正因为她们身上的光也照不清别的地方,就算一起进去了,最大的作用也只是在一片黑暗里给点光的安慰……

    当然等到情急的时候,一回头看见金闪闪的两尊大佛,是安慰还是惊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和林谴商量了一下后,还是选了我们来时的那条隧道。看其他人还在为了一条离道具近的隧道争论,我就打了个招呼,和林谴先行离开。

    在我和白叶枭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说了一句:“道姑可千万要活下来。”

    我回头:“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歪了歪头,“我对你很感兴趣。”

    我愣了一下,觉得这人多半有病,然后推了把呆住的林谴,边转身边道:“小孩子别听这些奇怪的话。”

    “我认真的。”

    我听罢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看他斜着眼盯着我:“我们一定会很合拍。”

    其他人都在纠结于隧道的问题上,并没有如何注意我们这边的动静。我按着林谴的肩侧头看着白叶枭,他也侧头睨着我,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我做了个考虑的表情,然后郑重地摆了摆手:“太菜了,带不动。”

    白叶枭:“……”

    林谴想笑,但大概是想到他踢金槭的那一脚,还是硬生生把笑声憋成了一声咳。

    我们没再管他,转头就走,他在后面也没动,像是在看着我们离开。一直走到出去好几步,林谴才小声问我:“那个二少突然犯什么病啊?”

    我道:“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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