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绵绵不绝的雨终于停了下来。

    宋衍姐弟率先离开,二当家等人也起身要走,那梁珍不甘心地盯着宋窈远去的身影,一脸势在必得。

    若不是这梁珍实在龌蹉,高兆也不想多管闲事。

    她是偷偷离家出走的,这么大张旗鼓地暴露行踪,很容易让家里的人发现踪迹,派人来把她给逮回去。

    高兆抢先一步堵在门口,鄙夷地看了梁珍一眼对二当家淡淡说道:“如若你们的人敢那对姐弟不轨,就是与我十方山庄过不去。”

    二当家狐疑地打量着高兆,“姑娘同十方山庄什么关系?”

    高兆垂下眼帘冷漠回答:“与尔无关的事少打听,记住我的话便是。”

    “你说你是十方山庄的人你就是啦?那我还是玉皇大帝呢!”梁珍从中跳了出来不服气地扯开嗓子。

    “你不信大可试试,保证你死得一点也不冤,敢不敢啊,玉皇大帝。”云璃见自家小姐被人那么大声喝道,掏出怀中的腰牌几个箭步冲上去,护在高兆身前厉声跟梁珍互呛。

    二当家瞥见云璃手里的腰牌脸色倏然一变,对着她们正色一揖,保证道:“姑娘放心,我等定不会难为那对姐弟。”

    静静看完这幕的邵怀风也准备走了,他站在高兆面前往柱子斜斜一靠,单手把玩着九转金丹懒散道:“真人不露相啊,难怪价值百金的九转金丹说送就送。”

    高兆瞄了一眼他负伤的手,目光流转对着他笑意盈盈地说:“你是个好人,不应该等死。”

    邵怀风不置可否,垂眸看了她一眼,“少看点话本子,就此别过。”

    他居然听到了!

    高兆耳廓顿时烧了起来,她恼羞成怒瞪着邵怀风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句:“此处别离,后会无期!”

    渐行渐远的邵怀风摆了摆手,声音顺着风吹了过来:“知道了,此处别离,后会无期!”

    山下仅有一个小镇可供商客往来投宿吃饭,小镇很小客栈总有三家。

    高兆在中镇里兜兜转转,对这几家客栈都不甚满意,无奈之下还是回到那家最大的客栈。

    她淋了一身雨,衣衫将干未干,还奔波了一天。高兆顾不上饥肠辘辘的肚子,让伙计备了热水打算洗漱一通,再小憩一会儿才下楼吃饭去。

    小二领着她们穿过二楼回廊,在经过她隔壁那间客房时见主人没关门,高兆不经意地往里头看了一眼。

    不料竟看见邵怀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湿透了的发丝披散在背,对着窗外的绵绵细雨慢悠悠地喝着热茶。

    洗净一身尘土的邵怀风忽感松泛,见门口站着一人,他抬眼看去,没料到竟是那小姑娘。

    高兆站在门外一愣,邵怀风也颇感意外。气氛顿时凝固,高兆率先朝他抬了下下巴,邵怀风也向她一颔首。

    进到客房云璃把行囊放下,伸手推开竹窗透透风,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掩嘴扑哧一声。

    “笑什么?”

    “小姐,我们跟这公子挺有缘啊。像不像话本里说的,有缘千里来相见?”

    高兆斜睨了她一眼,声音硬邦邦答道:“你也少看点话本子。”

    “好的小姐,回府之后我定把那一箩筐话本子给烧掉,绝对不能多看。”

    高兆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她应该也要吃一颗九转金丹来补补身子,免得有天身子扛不住了真的被气死。

    不得不说他爹真是慧眼如炬,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寻得云璃这么颗沧海遗珠专门来气她。

    “云璃,我想通了。行走江湖哪有人带着侍女的?我应该一个人面对外面的风雨,这样才能磨练我的意志。你——”高兆指着窗前的云璃,“回去吧,别跟着我。”

    “不行不行,江湖凶险的很。我回去了,谁来保护小姐啊?小姐等着瞧,以后你就发现带我离家出走是正确的。我这就去催热水,小姐就等着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吧。”云璃把话丢下,拔腿一溜烟儿地朝外跑。

    ......

    夜色朦胧,雨丝不断,静谧安详的小镇弥漫着薄薄水雾。

    客栈一楼大堂里摆了十来张桌子,此时都坐满了人。因雨下不停,过路的商客都不得不停止赶路。

    堂内人声喧闹,推杯换盏不断,非常尽兴。伙计穿梭其中,又是上菜又是热酒的,忙得焦头烂额。

    高兆洗漱后换下男子衣袍,穿了一身藕荷色襦裙,发髻斜插了一根精致的鎏金蝴蝶金钗,耳朵戴着一对玛瑙赤金流苏耳环,这般华丽装扮,引起不少人注目。

    她站在堂中左顾右盼寻着位子,却被一道热情女声叫住了。

    “姑娘,姑娘。”

    高兆回首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又看到两个熟人。

    宋衍姐弟也在这家客栈投宿,他们下来吃饭时碰巧遇到邵怀风便坐到一块,然后又瞥见高兆云璃在找位子,便兴高采烈招呼着她们主仆二人同席吃饭。

    高兆和云璃欣然坐下,几人互相认识了一番。经历过下午之事,彼此间都生出了些许共患难的情感。

    那跑堂的伙计立马飞奔过来对高兆大献殷勤,“姑娘想吃点什么?饭菜汤饼蒸饼都有的。”

    “可有炙牛肉?”

    伙计微微一笑,妙语连珠说:“蒸豚搵蒜酱,炙鸭去椒盐,去骨鲜鱼脍,兼皮熟肉脸……”

    “这些我全要了.......”高兆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打断。

    “这些,小店都没有。姑娘,我给你们上两碗秋葵面饼,不够的话,再加两个胡麻饼,如此可好?”

    打开门做生意,没人会有钱不挣,可见这小镇东西真匮乏。高兆泄气地回他:“我还能说不好吗?”

    宋窈见她长得桃腮粉脸娇俏可爱,心生亲近之意。

    “小姑娘,财不可露眼。下午一事你都看见了,小心行得万年船。”宋窈指了指她头上的金钗和耳环,温言道。

    高兆以手支颐朝宋窈甜甜一笑,乖巧点头连连称是。

    宋衍面吃到一半,忽然抬头看着高兆欲言又止:“高姑娘,你这名字听着有点......”

    她把嘴里的面饼尽数吞下又喝了两口清茶,才悠悠回答宋衍,“我娘亲是个大财迷,她常常说道福星高照财神到,有吉兆之意,所以给我取名叫高兆。”

    正拿茶盖撇去碗中茶叶浮末的邵怀风,忍不住打趣:“你娘亲怎么不给你起名叫招财或者进宝?寓意岂不是更加财源滚滚?”

    云璃对着邵怀风竖起大拇指佩服说道:“公子真聪明,我们府上有两只狗就叫招财和进宝。”

    邵怀风扯了两下嘴角,服气地回敬了云璃一个大拇指。

    席间喧闹声不停,邵怀风背对着大门而坐,他突然扭过头盯着门外。

    “邵公子?”宋窈见他回头忧心地问,“可有不妥?”

    若是那群吃了亏的山贼心存不甘,回去搬弄人马过来寻仇也是极有可能的,宋窈一想起梁珍的脸便心惊不已。

    高兆正吃着面,邵怀风欺身在她耳边道了句,“哎,你的熟人来了。”

    他倾身靠近时高兆深深感觉到他身上浑厚的男子气息,还带着同她一样的皂豆香气,淡若似无却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

    高兆不自然地屈指刮了两下鼻尖微微往后仰了些,若无其事地说:“你也是挺能信口开河的,你还认识我的熟人不成?”

    邵怀风身姿挺拔还穿着贴合身材的圆领长袍,四肢修长宽肩窄腰的好身段一览无遗地显露出来。高兆偷瞄了下他结实的胸膛暗忖道,叫什么怀风,这明明是怀山。

    “不信?”邵怀风支着下颌看她,懒懒说道。

    “嗯,不信。”高兆甩开脑里的杂绪,也学他单手支着下颌和他对望。

    “三。”

    “二。”

    他笃定的语气让高兆生了两分好奇,目光不由瞟向大门。

    “一。”

    话音刚落,跑堂的店小二见到门外收伞进来的客人疾步迎了上去热情招待,“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住店。”顾玄京衣衫挟裹着湿气,他轻轻掸开沾在肩上的雨珠。

    高兆瞳孔震了又震,慌不择路拉着还在埋头吃面饼的云璃赶紧往桌下藏。

    宋衍姐弟被她这举动吓到,愣了一会儿齐齐弯腰低头朝桌底下的两人问:“高姑娘怎么了?”

    “嘘!”高兆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宋窈和宋衍很有眼力见地坐回去,装作没事般继续吃面。

    “小姐怎么了?”云璃手里还拿着筷子一头雾水地问高兆。

    “小单来了。”高兆往大门的方向一扬眉。

    小单是顾玄京的小名,而高兆的小名就叫雙雙,她极讨厌这种强行拼凑的天生一对之风,自己拆雙雙成又又,硬是逼着所有人接受她的新小名。

    顾高两家的父母从小就是青梅足马感情匪浅,为了延续这份缘,在他们还没出生时就定下娃娃亲。

    出生后又为了培养他俩的感情,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被迫用一样的东西,吃一样的食物,顾玄京有的她要有,她有的顾玄京也少不了。

    时光荏苒十几载,他们不仅没培养出半点郎情妾意,反倒成了冤家,一言不合就打起来更是家常便饭。

    云璃闻言大喜,语气异常兴奋:“小姐,我就说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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