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夜风不止,梨花落了满地。

    朔娘看着邵怀风欣慰说道:“还以为你会就此一蹶不起,如今看你过得挺好我也就放心了。”

    邵怀风嘴角一抹淡笑,自嘲道:“从前竟不知你眼神如此差劲,我这样也算过得挺好?”

    朔娘幸灾乐祸道:“没死没残,你就知足吧。你昔日仇家多如毫毛,能活着走出皇城司已是个奇迹。”

    邵怀风刚提起一壶蓬莱春往自己酒杯倒,朔娘忙给他换了个琥珀酒盏,他哂笑道:“喝个酒还这么多花里胡哨的?”

    朔娘瞥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样才能喝出它最醇的味道,快尝尝。”

    酒香浓郁,口感醇厚。

    熟悉的味道勾起往事,邵怀风有些晃神。

    “我当日从尚书府离开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两瓶蓬莱春。这一瓶,庆祝我们久别重逢,另一瓶......”朔娘之间摩挲着光滑如玉的酒瓶呐呐说道,“留着给你和蕴之,望你们也得以早日相见。”

    邵怀风沉默不语只仰头望着满天星辰。

    朔娘目光往下瞥,停在他腰间的小陶埙上,“你若不在意蕴之,还带着她做的陶埙做甚?”

    邵怀风摘下陶埙摆在桌上淡然道:“只是带习惯了,别多想。”

    见他不愿提起李蕴之,朔娘只好转移话题:“皇城司如今是徐魏领皇城使,从前他就对你颇为欣赏重视,你若想回去,他定能帮你复职。”

    邵怀风冷着脸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你真不想回去?卢舜钦一派已崛起,杨奎党如今是强弩之末,再也掀不起波浪,这是你重返汴京的好时机。”

    邵怀风不想与她讨论这个问题,他忽而想起高兆,忙交代朔娘,“你给那小姑娘准备点盘缠,算我账上。”

    “这酒馆当日还是拿你的钱开的,给你分红也是应该的,我这就去取钱。”

    朔娘手脚利索,邵怀风刚想说不急,她就如箭一般飞出去,叫也叫不回来。

    高兆躺了几天,在朔娘细微照料下伤口愈合得很快。虽然骨折处还隐隐作痛,偶尔喘不过来气来以外,愈合程度算得上突飞猛进。

    和朔娘的感情更是一日千里,如亲姐妹一般,看得邵怀风目瞪口呆。

    这日清晨,邵怀风睡眼惺忪伸着懒腰从楼上下去一楼时,朔娘已经张罗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而高兆早就坐在桌前吃了起来,朔娘笑眯眯地坐她对面,一脸美滋滋地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朔娘姐姐的手艺真是超凡绝伦,人长得美就算厨艺还这么了得,还给不给其他人活路了?”高兆夹起一口醋溜酸鲫鱼,慢嚼细咽吃相得体,吞咽干净又开始赞美,“唉,真想把姐姐绑走同我一起去汴京,我舍不得姐姐。”

    朔娘被夸得笑弯了眼,伸手掐了把高兆脸颊,“你这张嘴是抹了蜜还是渍了糖,怎么这么甜?”

    “我这说的都是实话,我要是有姐姐一半本领,我也就不愁了。”

    邵怀风在旁边坐了下来,听她鬼话连篇啧了两声,心道你这大小姐愁个鬼!

    门外蓦地传来敲锣打鼓欢庆声,人声喧嚣不止,一派热闹欢腾。

    朔娘解下攀膊,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只见附近的百姓都出来了,她回头对高兆他们说:“我出去瞧瞧。”

    高兆竖起耳朵听了两下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她心想这小镇就芝麻米粒大小能有多大事发生?

    美食当前,高兆很快抛下好奇心捻起一块糖蜜枣糕,就着杏汤欢欢喜喜地吃个不停。

    再过一个时辰,朔娘租的马车就要来店里取货送往樊台镇,她离汴京又近了一步。

    邵怀风托腮看她吃东西的模样,似是能把一样东西吃出十二分好味一般。

    他也拿起一块糖蜜枣糕尝了两口,又甜又腻软绵绵的口感让他难以下咽,他端起茶碗灌了半碗水才把那糕点咽下肚子。

    高兆心情愉悦,难得体贴一回为邵怀风盛满一碗七宝五味粥放在他面前,“恩公,请用膳。”

    她笑眯眯的时候,眉眼弯弯似新月,讨喜的模样叫人看了心头阴霾一扫而光。

    邵怀风两三口就吃完了,在那齁甜的枣糕衬托下显得这粥格外可口,他放下碗发现,这会儿轮到高兆看着自己吃东西。

    他不自然地咳了两声问道:“怎么?”

    “邵怀风,我等下就要走了。”她的语气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邵怀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缓声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兑现你的诺言?”

    高兆蹙眉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认真道:“三年之内。”

    邵怀风翘起嘴角摇头:“汴京没那么好混,你到时混不下去怎么办?”

    “一大早,别说这么晦气的话。”高兆不悦地瞪他。

    “三年太久了。”

    “那你想怎么样?”见他一脸坏笑,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主意,高兆心里有点担忧道,“还有愿望这回事呢,要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你别随意狮子大开口。”

    “放心,你肯定做得到。”

    高兆还是不放心,她曾经也给过她哥哥高巽愿望。但是高巽却让她去摘星星捞月亮,抓鬼过来给他看,专门提这种荒谬无理的要求。

    邵怀风都这把岁数了,应当不会如此无聊?

    以防万一,她严肃申明:“比如你明日将死让我给你续命,或者看中哪家姑娘让我替你去强抢,还有犯下什么大罪让我去劫囚,这种作奸犯科违背良心道德的事都是不可以的。”

    “到底是谁的话比较晦气些?”邵怀风好笑道,“这样,我同你一起去汴京,你就帮我完成两个心愿,如何?”

    高兆微眯着眼古怪看他:“你不是去洛阳吗?”

    他松松垮垮地靠着椅背,神情懒散,“先去汴京再去洛阳最后才去江陵。”

    邵怀风昨日忽然灵光一闪,报复高巽何需等有朝一日?高巽爱妹心切,他又救了高兆,正好可以用这点拿捏他。

    到时一个愿望让高巽把坑自己的钱吐出来,再一个愿望让高巽学狗爬三圈以他泄心头之恨。

    外头喧闹声逐渐消退,朔娘也回来了。她非常意外道:“黑风寨昨日竟让官府的人剿了。”

    高兆也有些吃惊:“黑风寨?”

    朔娘点头:“这贼窝盘踞这边山头多年经常作威作福,又占了地势偏僻山多险要,官府的人也拿他们没辙只能放任不管,这实在有些突然。”见高兆还吃着东西,她隐去了四当家死状可怖这件事。

    高兆分析道:“也许是官府暗中部署了许久,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朔娘又想起一事,惊奇说道:“还有那霞崃客栈,前日深夜莫名让人给砸了,里里外外一片狼藉。”

    高兆隐隐感到有丝怪异,这两者表面看似没什么关联,同时被端却有些微妙的巧合。

    邵怀风则安静喝着茶,一脸看破不说破。

    马车在巳时来了,驾马的男子长得憨厚老实,他将四五个锃亮的酒坛子抬进车厢后,还整理出一块地儿给高兆歇息。

    朔娘收拾了套换洗的衣服让高兆带上,两人隔着车窗依依惜别。

    “走了。”邵怀风从后头走来拍了拍朔娘的肩,然后上了马车和男子一同驾马。

    男子“吁”了一声,马车匀速朝前走了,轱辘轧过青石板路,车壁上的铜铃清脆作响。

    朔娘站在门口目送马车渐行渐远,直到车舆彻底消失在尽头才转身离开。

    不知是朔娘特意交代还是顾及车上的酒坛子,马车始终保持匀速,平缓地驶过坑洼不平的乡野土路,少了许多颠簸。

    原本两个时辰的路程被拉长到日暮时分才到达樊台镇。

    此刻天色已黑,夜幕低垂,一轮明月从天际渐渐升起。

    驾车的男子把他们放在闹市中就离开了。

    邵怀风伸手拿过高兆的行囊挎在肩上,“走吧,吃饭去。”

    他人高腿长走起路来一步顶高兆三步,高兆在后面跟着跟着距离越拉越远,完全跟不上就差跑起来了。

    高兆无奈地小跑两步追上,以防被他再次甩下她亦步亦趋地在他身侧走着。

    他们走过一座桥,桥下两旁摆满各色小吃摊子,高兆左顾右盼,见有一饮子摊前站满人,她脚步稍顿多看了两眼。邵怀风亦瞄了那摊子两眼,想了片刻突然动身杀进人群里。

    购买的人大多是祖母娘亲辈,买给小孩消暑解馋吃的。他一个大男人在女人群中十分显眼,高兆在一旁有些汗颜默默站远了些。

    盛夏时节的石榴花开得正茂,高兆无聊数着树上的石榴花打发时间。数到第三十三朵时,邵怀风带着一壶杨梅渴水回来了。

    她正想张嘴揶揄几句,邵怀风却把杨梅渴水给她。

    高兆话到嘴边硬生生转了个弯:“给我的?”

    “不然呢?”邵怀风指了指眼前一片喜滋滋喝着渴水的小孩,“这都是给你们小孩喝的。”

    高兆低头喝了一口酸甜冰凉的渴水,乐呵呵道:“我看前面还有家鱼肉馄饨非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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