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

    空气仿佛因为这句话凝固了两秒,戚烨霖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困惑,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就见楚银晴迅速掏出手机,刻意地把屏幕转过来对着他,冷冰冰地一步一步地点完了好友通过按键,然后便收起手机站起身作势要走。

    她像是刚刚找出自己之前设计的体面戏中的逻辑bug,所以及时修正了它,然后彻底解脱了一样。于是,戚烨霖这以“你要是没生气,为什么拉黑我?”开始的哄人计划一瞬间成为了空中楼阁。

    着急又不甘,他立刻跟着站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施加了个假设条件,强行按照自己设计好的套路把对话开了局:“哦,你跑到没人的地方再重新把我拉黑,这样很有意思吗?”

    被怀疑了人品,楚银晴回过头,气鼓鼓地补了个条件:“只要你不给我发成语大全。”

    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是成语大全的锅。戚烨霖正为自己这被拉黑的理由而哭笑不得,但对方却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边吼着:“手松开!”边用力地挣了几下。

    她像是要成功了,因为他感觉手心里空了一块儿,于是下意识地用了更大的力气,但一时失了轻重,就听她猛地抽了口气,声音也没刚刚那么冷冰冰了:“戚烨霖你轻一点!我会痛!”

    “啊抱歉抱歉。”意识到自己宛如某种暴力犯,戚烨霖立刻松了手,果然就看到她白皙的手腕上一圈红痕,像是……被谁虐待了一样。

    借他无地自容短暂失去警惕的间隙,楚银晴立刻把手抽开挎上包就准备离开教室。等他重新缓过神来,人已经离自己一臂之外了。

    他立刻强行通过了一片桌椅,抄了另外一条路,赶在她之前呈大字型直接挡在了教室前门,重新变为了一个不择手段的暴君:“等一下,话还没说清楚今天谁也别想走!”

    事发突然,楚银晴差点没刹住车直接撞他怀里,然后就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后退了一小步。意识到自己又要被困住一会儿,她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鼻子都皱了起来。几乎要破口大骂的前夕,她熟练地做了个深呼吸来调节心情,这才重新切换了一个笑容——一个很假很官方但是很体面很成熟的笑容,连说出的话都变了幅样子。

    “我的时间虽然没有未来的戚部长那样宝贵,但也不差,恕不奉陪。”

    她讽刺地开口,每一句话都好像是用心斟酌过的台词,漂亮得不成样子,但戚烨霖却隐约听出了一点点破绽。

    “所以,除了我爸,你还见了谁?”他确信自己的父亲说不出戚部长这种话,而戚家的其他人里,他也暂时想不出一个会对他有这种美好祝福的人,所以真相只有一个,“你肯定误会了,他们是在阴阳怪气。”

    听他这样说,楚银晴短暂地露出了个困惑的表情,但又不想思考一样地摇了摇头,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摆烂态度:“无所谓了,我好累。”

    “楚银晴!你不能累!”戚烨霖大声吼道,说完才感觉到自己有点像那种在搞鸡娃行动的强权大家长。但如果,她累了等于她要和他一直这样闹着别扭,他愿意做那种毫无同理心的大家长。

    “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去做复杂的事,为什么现在才干了个开头就要半途而废!”

    这句话很突兀地从大脑里冒了出来,于是他便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才想起去补充前提,声音不知道怎么也放低了。

    “所以,是我对吗?那件复杂的事。”

    他边这么卑微地问着,边强势地伸出手去压住了她的双肩。因为如果他不这么做,他怕自己会被某种波涛汹涌的情绪驱使着,做出什么逾越规矩的事情,比如把这个矛盾结合体给狠狠压在怀里,让她再也没办法反悔也没办法自保。

    敌众我寡,大兵压境,但楚银晴大概也是战斗到只剩下她自己都绝不会痛痛快快投降的那种人。所以她只是状似英勇地扬起头,死死地绷着情绪。偶尔,眼睛有回避似的往旁边瞟一下,但却又迅速转了回来——像是知道如果自己做出一丁点不坚定就会被他看穿什么心思一样。

    可是,她的身体已经在发抖了呀……

    汹涌的潮水一点点退了下去,但心脏却好像还是被泡在大海里一样又酸又软的,戚烨霖把手放了下去,声音更轻了一点,显得循循善诱的:“楚银晴,你对自己坦诚一点不好吗?”

    他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和她说这句话了,但他知道这是最好用的“开关”。因为一点也不诚实的楚小姐大概很讨厌别人对她说这话,今天也不例外。

    “我坦不坦诚有什么分别吗!”她一下子就破功了,涨红着脸瞪着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你随便一扫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我在你面前就好像……好像……啊啊啊啊!”

    有个形容词她始终选不好,于是边说着边还要挥着手臂做几个动作抒发情绪似的,最后还是忍不住懊恼地叫了起来,可爱得像那种叽叽喳喳跳来跳去的小鸟,让人忍俊不禁。

    “准确的说现在还没有。”戚烨霖知道她那个难以启齿的形容词是什么,这个比喻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于是他的声音中也染上了很深的笑意,“但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

    听懂了他的什么暗示,楚银晴害羞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猛地推了他一把,骂道:“滚蛋!臭流氓!”但是她当然没推动这大山一样的人墙,倒有点像是在和他打情骂俏一样,于是尝试了几次之后又很懊恼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闷声道:“现在满意了吧?终于又有笑话可以看了。”

    对话又回到了她的原点,戚烨霖及时忍住了笑,端正了自己的态度:“好了好了,没有笑话你呀,又不是丢人的事。”

    刚刚发生的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打乱了他的问话节奏,正要重新说回主题,她竟然抓住了他理亏的这个点,转守为攻了起来。

    “既然没有笑话我,也不觉得是丢人的事,那怎么你就不对自己坦诚一点呢?”楚银晴放下了手,又重新扬起了头看着他,像是也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彻底一样。

    戚烨霖很是哭笑不得,想出示一下在她把他拉黑之后他坦诚得不能再坦诚的证据,但是摸了下兜才发现刚刚着急跑过来拦住她,忘记把手机带过来。而且看这架势,如果他没有毫无保留地把最后的筹码都掏出来,她大概率打算继续装聋作哑了。

    可是,试探与被试探,进攻与防御,简单与复杂。说些故弄玄虚的话,做些瓜田李下的事。游刃有余,可进可退,折腾了半天,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如果她真的不投降,那么他来投降还不行吗?

    “已经成功了,无论是哪件事。”

    戚烨霖认命似的说道。她说的没错,即使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真的要去面对,押上自己的全部身家去孤注一掷,也的确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所以,此刻的他脸红耳热的,大概率也能给对方提供一个笑料。

    他曾经也是个很骄傲的人,所以即使现在要丢盔弃甲,也要搞出一副刀剑入库,马放南山的架势。自以为很直白了,可是有些装聋作哑的惯犯却还嫌不够似的,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嘟嘟囔囔的:“反正这要么也是什么阴阳怪气?要么就是又要来逗我玩咯?”

    戚烨霖有点无奈,忽然猝不及防地体会到了一丝巴黎和会外交失败的屈辱……

    但这近代史教育缺失的楚小姐肯定没有意识到自己宛如那种强词夺理的列强,所以见他撇了下嘴以为他不满,便更加气愤了,哼了一声猛地推了他一把:“别堵着门,我要回宿舍了!”

    闪电战有向持久战转变的架势,为了再避免滥伤无辜生灵涂炭,除了再放一炮把对方按在谈判桌上,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戚烨霖横了下心,决定先暂时抛下什么规矩廉耻,向着自己心底那不断叫嚣着的东西妥协,直接张开手臂就把人禁锢在了怀里。

    武力用过了,谈判的态度就得稍微好一点点了。所以,他小声哀求道:“已经很坦诚了。如果你还嫌不够,那再给我个考察期好不好?我全都坦诚给你看。”

    他抱过来的时候她像是整个人都懵了几秒钟,所以僵了一会儿才伸出拳头要打他,但锤了他两下听他说又好像有点心软,所以只是一边推他一边不好意思道:“戚烨霖教室里有监控的呀!”声音又恢复了那个娇娇气气的样子,让他听了心痒,正好还抓到了她的一个破绽,所以他便洋洋得意道:“所以,在没有监控的地方,我这样的行为已经不会被骂‘臭流氓’了吗?”

    今天晚上她整个脸一直都是红通通的,所以这个晴雨表暂时失灵,不过他还有其他的观测指标,比如她的体温,烫得好像发了烧一样,抱起来实在舒服,所以他情不自禁地又把人箍紧了一点。

    但这娇气大小姐又提意见了:“轻一点呀!我会痛!”

    哪有人随便抱两下就会痛会痛的,戚烨霖确信有些人要么是在撒娇,要么是害羞,索性再给她添上一把火:“所以,我轻一点就可以抱了吗?”

    这文字游戏她怎么也做不过他,所以楚银晴更懊恼地叫了一声,声音都变尖了。挣也挣不开,打也打不过,所以她只能从逻辑上再挑他的不对:“你明知道不可以你还问我!我就知道你的考察期也是骗人的!不是看我笑话就是占我便宜!”

    她这个点抓得有点准确,无论如何止战的根基不能被动摇,所以戚烨霖只能恋恋不舍地把人松开了,又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哄道:“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考察期间听凭组织安排。”

    这个比喻专业特色过重了,楚银晴没绷住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见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便又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别嬉皮笑脸的,我这儿可有一大堆问题等你坦诚,从那个dark gray开始一件一件给我讲明白!”

    这人还挺记仇的……

    戚烨霖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正思考该怎么把“我其实也不清楚”这件事说得真实可信,就见大小姐又不满意了:“戚烨霖!不许编瞎话!我这儿可是有标准答案的!你差一个字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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