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两条算是阶段性障碍。这次不说还有下次，戚烨霖心态极好，欣然答应。直到看到“朱颜学姐”四个字出现在了对话框里，他浑身都不自觉地一凉，属实是前阵子PTSD留下了后遗症。

    一开始，他以为楚银晴在拐弯抹角地让他解释她去B大参会期间他和朱颜学姐的离谱绯闻，但后来又觉得“拐弯抹角”这四个字和这直来直去的人不是很搭。重新理解这句话的浅层次内涵后，他果然就恍然大悟了。

    欣卿校园论坛的舆论环境和娱乐圈有着类似的逻辑。“校草当舔狗到底是深情还是拉胯”值得去讨论个两天两夜，但是校花当舔狗是绝对不可原谅的。甚至，那些高岭之花一样的女孩子完全丧失了恋爱自由权，男朋友和校花之位只能二选一。所以，最近朱颜学姐刚刚从神坛跌落，摔得极惨。

    虽然，戚烨霖知道这只是朱颜的一招以退为进。这种花瓶一样的位置如果能得到自然是好，但当需要用这位置去换取更大的权力，他们朱家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一方面，曝光的减少更方便她去掩藏野心，暗中活动；另一方面，目前的形象可以稍微弱化一下自己之前略微强势的工作作风，增加亲和力，争取同情票。当然，按照朱颜的计划，她打算在竞选前夕狠狠把他“甩掉”，再给自己安个清醒独立女强人标签，美美当选——对此，戚烨霖佩服但鄙视。

    而楚银晴不是朱颜，不用做什么取舍工作，还是个“既要也要”的惯犯。戚烨霖理解她想保持人设的完美主义，愿意陪她低调一点。所以，面对她那条后知后觉的找补：“我这真不是在阴阳怪气你啊，你不要不高兴。”他思索了一阵，还是轻松道：“那就看楚小姐明天怎么让我高兴了。”

    戚烨霖开玩笑说的，没想着楚银晴能当真，更没想到楚银晴不光当了真，甚至还因为他这嚣张气焰而逆反了起来，打算让他这秋游日完全不能高兴一点。因为她真的把朱颜给请过来了！

    戚烨霖在集合点看到这人的时候简直想当场把自己的离席借口搬出来。哪家竞选智囊团在双休日还要上班啊，资本主义社会也没这么坑的吧……他内心已经嚎了一万句，但面对大小姐一个“你要是走掉就是心里有鬼”的暗示目光，也只能保持着体面的微笑和对方打个招呼。

    自己这边哆哆嗦嗦地坐立不安，人家几个倒是相亲相爱好姐妹一样地挤在了一起，做着零食水果布置、品评及拍照工作，戚烨霖着实对女孩子之间的友谊表示了一下佩服。不过，朱颜算是王一楠的直属小领导，是方歆和楚银晴眼中尊敬的副主席，所以她们学生会的人玩到一起去也不是特别意外。

    除了朱颜这个bug之外，戚烨霖发现时隔一年，陆煦的朋友圈也有了一小部分的更新——或者说也并没有更新，只是需要在双休日加班的倒霉蛋除了他之外又多了几个人。因为和陆煦一起搞创业的团队成员也一起参与了此次秋游。戚烨霖可喜欢和这些计算机学院的同学待在一起了，因为可以毫无压力地保持沉默。

    但是，有朱颜在，他的沉默根本保持不了一会儿。野餐环节结束大家散散慢慢地往梧桐大道走的时候，戚烨霖就看出朱颜的目的了，所以故意走得慢了一点，和先头部队拉开了一些距离，果然就在路边“捡到”了这位假装系鞋带的人士，被迫和她一起断后。

    朱颜倒是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别忙着谈恋爱就把我让你做的事情给忘掉了哈。”

    戚烨霖知道她要找他说这个，毕竟他掌握着2/3的选票。抛除权重计算，学生会主席的竞选结果由三部分选票构成：现任学生会成员投票、全校学生投票和学工部门各办公室投票。之前在讨论竞选策略的时候，朱颜直接把后两部分全都交给了戚烨霖搞定，美其名曰“能者多劳”——对此，戚烨霖鄙视但老实……

    所以今天，他也只能就自己两部分的工作成果逐一汇报了起来：“校内学生创业意愿调研下周会以社团的名义暗中大规模进行，我安排过了；报告在11月底直接呈递学校就业办公室，我可以亲自主笔，到时候请我室友去吹个风，大概率能赶上学校今年最后一次大会，顺利的话明年春季学期开学前就会有工作部署，即使没有，也能赶在你的正式竞选演讲之前在学工部门各个办公室前刷个脸熟。”

    朱颜边听边赞许地点了点头，但很快便又换了个表情，抛出自己的问题：“但我这边不太顺利诶。学生会8个部门里我手下只有3个，整体人数也不太占优。秘书、文艺和学术这种大部都在周天一那边，底下的小朋友又……单纯得不得了。”

    戚烨霖不得不承认，“单纯”这个词用得极妙，既完美刻画了现任文艺部部长楚银晴和学术部副部长方歆的状态，同时还不至于过于伤人。他连忙把自己脑海中那个更加贴切但是稍显冒犯的形容词丢了出去，笑道：“你今天都抽出空来怀柔远人了，我觉得挺有效果的呀。”

    朱颜听出了他的讽刺，斜了他一眼，向他暗示了一个双方心知肚明的答案。戚烨霖叹了口气，就知道这种慢工出细活完全不适合她，只好如对方所想的搬出了自己的中策。

    “学姐有没有研究过欣卿的男女比？”他故弄玄虚地顿了顿，又一边扳着手指一边分层次解读着，“首先，从学校层面来讲，大概是1:1.3，女生人数略多。而且，从近3年参与学生会主席投票的数据看，这个比例甚至可以缩小到1:3。也就是说，女生会比男生更关注谁来做主席。”

    忽略掉对方一个真情实感的：“差这么多吗？”，戚烨霖又继续说：“其次，虽然目前学工部门各办公室的主要领导依然是男性为主，但是按照往年经验看，学生会主席竞选这种小打小闹，一般都由副职代替主要领导进行表决，而各办公室的副职几乎全是女性。”

    “至于学生会内部的数据，大概学姐比我更清楚一些。但我从这两个现状推断，大概率也是女多男少的局面。”对方大概率明白他要说什么了，所以他也只是简单讲了讲，“所以，我想学姐可以适当地放大一下自己在这方面的优势，用你很擅长的方式。”

    敏感话题点到这里就够了，再说下去戚烨霖都害怕母亲心有灵犀地从A城飞过来骂他，叫他把她那么先进的研究用在这种龌龊的地方。还好，这位新闻学院的学姐也不需要他多解释什么，只是喜笑颜开地感叹道：“还是你专业哈。”不知道究竟是在话里有话地讽刺他哪一个层面。

    戚烨霖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又忍不住给这惯常喜欢声势浩大的朱家人一个善意提醒：“过犹不及。”

    朱颜了然地点了点头，忽然轻松地夸道：“你正经做事的时候还是挺帅的嘛。”吓得戚烨霖又双手合十地朝对方拜了两下，祈求她千万别再给他讲这种鬼故事来刺激他的幼小心灵了，逗得她笑了起来。

    从四周的景色看，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梧桐大道，两侧金黄色的树冠层层叠叠，自发性成了一个圆拱形的狭长通道，像是这条路不会有尽头一样。一阵风吹过，一片叶子恰好从他眼前飘过，戚烨霖伸手接住，望着这黄绿色的掌状叶片就好像看到了整个秋天。

    工作交流就此打住，朱颜挑起的新话题十分应景：“在A城没见过？”像是在笑他盯着片叶子出神的行为。

    的确，A城也有这样的景象，甚至外公家什么好东西都有。但戚烨霖总觉得这里的梧桐树分外茂密，或许是C城的气候更适合梧桐的生长，也或许是心情的原因。这样想着，他边叹道：“橘生淮南则为橘啊。”边又径直往前走去，终于追上了那已经在张罗拍大合影的大部队。

    生长在淮南的橘之所以成为橘，除了气候土壤因素之外，人的因素也占了很大的比重。比如在A城，这种热热闹闹好几十个人一起拍合影的场景肯定是找不出来的。所以，看到这张照片的戚烨霖会心一笑，勉强承认了梧桐大道作为C城八景中第九景的重要地位。

    大合照环节过后，几个女生当然不会放弃这个绝好的出片机会，霸占了这一片区域，开始三三两两地排列组合，各种姿势拍个不停。于是，行程好像就进行到了下一个略显诡异的环节，叫“比比谁的男朋友更有用。”

    因为戚烨霖很快就听到方歆在喊了：“楠楠，取景的事情你教一下陆煦，快进来我们一起拍！”他忍不住对这五好男友露出了个同情的目光，果然没过一会儿就看到这高个子人士为了拍出女孩子们的修长身材差点直接趴在地板上。

    很快，计算机学院那边的同学也不甘示弱地喊了起来：“詹华榆，过来帮忙打个光。”戚烨霖同情的目光也跟着扫了过去，只见这位老哥带着他憨憨的笑容默默打开手机电筒，老老实实地举着胳膊变换着角度，宛如在健身房举哑铃。

    惨啊，真是惨……

    戚烨霖在摇头感叹的时候险些忘了自己已经不算是单身人士了，果然这不幸的命运很快就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戚烨霖，你过来撒树叶！”

    楚银晴突发奇想似的忽然叫了一声，像是看到他拿着个叶子无所事事地转来转去十分碍眼，要给他找点活儿干。

    戚烨霖白了一眼这异想天开的大小姐，完全不想干这种傻事，所以随口胡扯了个游园守则，试图提醒这人的文明举止：“攀折树枝罚款500元。”

    楚银晴及时加入了“文明公约”。“没有要你对树做什么呀！”她对他这完全不开窍的样子十分着急，又伸出手随意点了点四周的地面，十分随意，“这不全都是树叶吗？”

    开什么玩笑！她还指望他从地上捡树叶撒给她看吗！C城环卫工人现在都不干这事了吧！

    戚烨霖有点崩溃，果然就看到刚刚被他发射同情目光的两位大冤种对他露出了一个同情加倍的表情。

    他正不愿屈尊纡贵地僵在原地不动，就听到有些人显然是摸清了他的小九九，刻不容缓地就开始威慑了：“诶，楠楠，要不我们今晚一起看电影吧！你之前说想看什么来着？”

    好了，这下完全不用犹豫了。

    戚烨霖迅速地就完成了整改措施，抢在电影话题被七嘴八舌地深入探讨之前送上一捧从地上新捡的梧桐叶，老实但哀怨。

    “怎么撒，往哪撒，撒几次，包各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