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安阿姨这么一说，母亲探究式的目光立刻就扫了过来。戚烨霖有点无奈，确信大小姐刚刚和他撒娇的那条消息被长辈看到了，而且对方大概基于自己的思维惯性，又顺理成章地想多了……

    他立刻给手机按了个锁屏静音键，反扣在了桌面上防止再被发现什么破绽，正要开口解释，安阿姨却好像从母亲这表情中明白了什么，讪笑了一下决定替他保守这个秘密，所以便顺着刚刚的话转了个调子：“你看他把规则和人事摸得多透彻，的确很适合做外交工作。”

    她冠冕堂皇的说着，但戚烨霖总觉得对方是在话里有话地扁他似的，所以连忙也冠冕堂皇+话里有话地解释了一下：“安姨您别夸我了，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嘛哈哈哈。”

    安阿姨像是接上了他的频道又像是没接到似的，笑容更加深不可测了。把手机还给他之后，她边拿起筷子吃饭边又挑了个别的话题，态度暧昧不明，显然也想拿个乔。母亲也顺势跟着吃起了状似和谐的午餐，快结束的时候才不动声色地提起了小叔和通元化工，像是在用这件事逼安阿姨一把，暗示她不能连续驳他们戚家人两回面子。

    对话的紧张程度陡然升级，安阿姨放下筷子，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稍微回避了一下问题：“我能做的无非是锦上添花，但是锦还是布，我说了不算。”像是再次内涵通元化工上市资质不够，烂泥扶不上墙。

    戚烨霖察觉到了安阿姨的警惕，立刻拽了一下母亲的袖子，没头没脑地插了句话：“妈妈，我会好好努力的。”十分突兀但却重新把话题拉到正确的起点，一边表了表决心，一边试图把通化这个敏感问题翻过去。

    母亲刚刚大概也感受到了剑拔弩张，但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微愣了一下才又笑着推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又转过脸去轻松地笑了起来，缓和了一下气氛。“你瞧他样，我能不替他着急吗？之前和他外公去出访过一次，回来就跟着了魔似的。我和他爸爸也是病急乱投医，真挺头疼的。”母亲笑了一会儿，忽然又叹了口气，“唉，这几年岁数上来了我就希望俩孩子能好好的，其他人我也顾不了那么多。结果这孩子总不让我省心。”

    说到最后一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样子，但戚烨霖知道，母亲实际上也在把自己和几个兄弟划清界限，表明自己无意掺和通化上市的事情，大概也暗中传递了一下自己刚刚口不择言的歉意。果然，安阿姨听完母亲表态后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重新拾起叉子吃起了餐后水果。

    场面恢复平静，像是今日会面的主要问题解决完毕，两位女士终于握手言和，重新亦师亦友了起来。戚烨霖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停止做阅读理解，继续索然无味地吃着碗里的白饭。

    没吃两口，他就感觉有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又听安阿姨感叹：“戚导这是幸福的烦恼呀。小星去国外读书，我平时都无聊得不得了。”他明白这话肯定是为之后的什么提议做铺垫，老实地抬了个头，带着个乖巧的笑容，连咀嚼的动作都放缓了。

    母亲也为对方主动提起育儿经而感到惊讶，但大概为了维持自己今天的人设，所以很爽快地照着他的肩膀拍了两下：“那我把我家老二送你要不要？他比他哥可黏人，一天天的要把我烦死。”

    戚烨霖哀怨地斜了母亲一眼，不懂这人就这么睁眼说瞎话良心都不会痛吗！

    “哈哈哈哈，这我可要不起。”安阿姨边说边发出了一阵轻松的笑声，说出的话不知怎的也格外温情，“不过，烨霖你在C城读书，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食堂的饭不好吃就来安阿姨家吃。”

    戚烨霖有点诚惶诚恐地说了声谢谢，莫名地就想起了大小姐那句“C城人热情好客的基因觉醒了”，又看了看眼前这格外精明的脸，不禁感到十分违和。

    “唉，不用不用，他好养活的。你这次能帮我关照烨霖就帮了我大忙。”母亲客气地应承道，大概察觉到了一点点异样，所以见他从善如流地加了安阿姨的联系方式之后又转过头来叮嘱他，“安阿姨平时工作很忙的，你别老去麻烦人家啊。”

    戚烨霖听出了母亲的态度，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也跟着开了句玩笑缓和了一下气氛：“嗯，其实我们食堂的饭挺好吃的，也欢迎安阿姨有空来我们学校吃饭，我请您！”

    桌上两位女士都被他这小大人一样的话逗得笑了起来。母亲扒过他的肩膀，既像嫌弃又像是炫耀：“看，嘴可甜。我和老魏都不会说话，也不知道他遗传了谁哈哈哈哈。”

    又是几句相互吹捧的话过后，一顿和谐的午餐终于接近尾声。母亲发出了“我去洗手间，失陪一下”的信号，代表她顺便要去结账。安阿姨也没表示什么异议，微笑地品着茶。直到母亲走远后，她才放下茶杯，声音也变成了之前那意味深长的样子：“烨霖，阿姨帮你个忙，也想请你帮阿姨个忙。”

    戚烨霖背后一冷，打了个哈哈：“阿姨，我能帮上您什么忙呀哈哈哈？我什么也不懂。”

    “不，你都懂。”安阿姨笑着摇了摇头，讥诮道，“毕竟，你挺会交朋友的。”

    他！就！知！道！戚烨霖有点百口莫辩，连忙摆了摆手：“阿姨，我是真的喜欢……”

    但安阿姨没听他说完便做了个“嘘”的动作打断了他，同时又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他母亲的方向，代表没那么多时间听他说这些儿女情长。戚烨霖只好收起了自己幼稚的表态，老老实实地把话语权拱手让给对方。

    安阿姨这次没再和他绕圈子：“欣卿的经济学院，除了楚小姐之外，还有个很值得交的朋友。”

    戚烨霖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安阿姨今天同意和母亲见面的动机。

    跨越20多年没再联系的师生情并不足以支撑这位交易所三号人物出动，只有利益交换可以。母亲没什么可以拿来交换的资本，只有“在欣卿经济学院读书”的他才有——虽然安阿姨一开始预期错误，但峰回路转还是让她如愿以偿。

    “阿姨，我其实……”戚烨霖本能地想要拒绝，不管另外那个值得交往的朋友是谁，他不愿意去因为某种利益而开启一段友情。

    但是安阿姨却又一次打断了他，像看到不肯听话的小朋友一样咂了几下嘴，循循善诱的：“帮阿姨个忙，帮你舅舅们一个忙，这也是在帮你自己的忙。”

    戚烨霖听到“舅舅”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地皱了下眉。这个称呼如此陌生，他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对方真正指代的对象。

    安阿姨这样说倒也没错，从母亲这边论，他的确应该管几个叔伯叫舅舅，毕竟哥哥就是这么叫的。

    可是他不是哥哥，因为他是姓戚的……

    “烨霖，自己喜欢的东西得去自己争取。今天这件事阿姨能帮你，但明天的那件事就没人能帮你了。”安阿姨边说又抬了抬眼皮示意他手机的方向。戚烨霖知道她又把话说回楚银晴了，正为这位阿姨轻描淡写地把楚银晴称为“东西”感到不快，却看到她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阿姨帮不了你，但愿意教你一招。”她故弄玄虚地顿了顿，又拿起水杯朝他做了个举杯致意的动作，“挟天子以令诸侯。很好用。不妨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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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压力山大的午餐终于结束，戚烨霖决定把今天这顿风起云涌的饭纳入自己的家宴严酷场面top10。趁着母亲午睡，他连忙抽出手机堕入自己的放松休闲区。

    刚刚那条肉麻兮兮的“签名”还停留在聊天框编辑阶段。想起安阿姨对他的阴阳怪气，戚烨霖便没心情逗她玩了，换了一条稍显稳重的：“抱歉，上午在陪妈妈，没看到你的消息，现在好些了吗？”

    她大概很无聊，所以几乎是秒回。

    “完全不好！头很晕但嗓子好痛，想睡又睡不着[哭]”委屈巴巴地说完自己的情况后才又想起他的道歉，紧接着又发来一条，“阿姨已经走了吗？你先专心陪妈妈，不要给我发信息。”

    戚烨霖想象着她这假大度不由得想笑，下一句语气就恢复了之前的轻松：“没关系，A城人午睡基因觉醒，我妈暂时不需要我陪。”

    从欣卿的上下课时间来看，C城人好像永远不需要午睡似的——这事戚烨霖很早之前就和楚银晴吐槽过了，所以对方很快接上了他的梗，打上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然后忽然又有点遗憾：“但我现在也好想拥有午睡基因[哭]”像是在call back她之前那个“想睡又睡不着”似的。

    正有点因为这个“如何拥有午睡基因”的遗传学问题而想入非非，戚烨霖就见对方又突发奇想似的发来一条：“方便语音吗？”心跳紊乱了几秒钟，直到对方下一条消息别别扭扭地传了过来，他才恢复了正常的心跳频率。

    “听了2个小时打雷下雨的白噪音了，现在想听点儿人类的声音。”

    人类的声音……戚烨霖无力吐槽了。不过，谁让他阅读理解做的这么好，知道她这是有点想他了。

    心里有点发软，戚烨霖捧着手机走到了洗手间，锁了个门才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对方迅速给他挂了，怒气冲冲的发来一条消息：“我没洗脸没梳头还穿着睡衣！”

    嗯，说得他更想看了。戚烨霖决定再争取一下，所以借用了她的话问道：“那你想不想看梳洗打扮好的……人类？”

    一秒两秒三秒，她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一切。

    戚烨霖强忍笑意，连忙对着镜子梳了下头发，这才把视频接通。

    昏暗的画面一闪而过，她立刻眼疾手快地关掉了自己的摄像头，甚至还要加深一下条约的不平等程度：“我可以关你不许关！”

    她的嗓音听上去却是哑哑的，激动地威慑了他一句就咳了一会儿。戚烨霖不想欺负病号，所以不敢造次了。

    “好好好，我开着给你看。”他边说着边态度极好地带着手机转了好几个角度，沉浸式带她做了个洗手间的room tour，最后又把镜头投回自己的脸上，忽然玩心大起，“还想看哪儿？10块钱脱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