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瑞溪镇距离俞星塘父母现在居住的城市只有两个小时车程。

    俞斌退休后,在海边买了套房子,带着妻子赵妍丽搬到这里疗养。

    俞星塘活动结束后,径直去了高铁站,打算去看看父母。

    路上,她给父亲打了几个电话,没有人接,她按照地址,直接打车来到家门口。

    敲了几声门,无人应答。

    这时候,俞斌电话回过来,“星塘啊,有什么事吗?”

    “爸,我来青阳了,您没在家吗?”

    俞斌稍显吃惊,“你过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现在回来。”

    俞星塘担心活动方临时有其他安排,就没提前说,她按下电梯,“我也是刚好在瑞溪有工作。那我等您。”

    半小时后,俞斌急匆匆走了进来。

    一楼大厅里,俞星塘坐在沙发上等他。

    父女俩许久不见,俞星塘看见父亲,兴高采烈地跑过去,“爸!”

    俞斌一把接住她,“你这丫头,慢点。”

    俞星塘朝他身后看了看,问道,“怎么只有您一个人,妈呢?”

    俞斌接过女儿手里的东西,顿了顿,“你妈跟朋友旅游去了。”

    闲聊中,两人上了楼。

    俞斌这套房子是个大平层,临海而建。

    虽然没有在北安的别墅大,但胜在环境好。站在窗边,一眼可以望见蓝色的海面。

    俞星塘站在窗边看海,听见父亲在厨房烧水,转过身说,“爸,您别忙了,我待一会儿就走了。”

    她环顾四周,家里冷冷清清的,也不知道母亲去旅行多久了。

    两间卧室门敞开,看得出父母是分开住的。

    高中时,赵妍丽突然患上焦虑症,起初是失眠严重,整夜睡不着觉,后来情绪常常失控,发完脾气就心跳加快,头疼。

    俞斌陪着她去过好多次医院,都未见好转。

    大学毕业那年,俞斌因为经济问题被带走调查,赵妍丽在一个夜晚突然晕倒了。

    俞星塘把母亲送到医院,医生建议住院治疗。

    后来俞斌离职,赵妍丽病情好转,俩人离开了北安,准备换个环境养老。

    俞星塘的父母感情一直很好,从小她就是爸妈宠爱着长大的。

    但是赵妍丽得病后,跟她的交流越来越少,尤其她上大学后,每次打电话给母亲,说不了几句就挂了。

    如今想起母亲,竟有些陌生。

    父女俩坐在沙发上闲聊。

    俞斌问她,“你跟则初,怎么样?”

    俞星塘随口回答,“就那样吧,本来也没什么感情。”

    俞斌叹了口气,“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他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好,就是性格冷一点,你作为妻子,多关心关心他。”

    他起身接水,“华宇事情多,关系复杂,他压力也大。”

    俞星塘吃了颗葡萄,懒懒回答,“知道啦。他只要不出轨,我们就这样过着呗。”

    俞斌削苹果的手停住,“瞎说什么呢,则初不会的,他做事有原则。”

    俞星塘没接话,转而问他,“爸,你怎么样?”

    “我啊。”俞斌笑笑,“每天钓钓鱼,打打太极,挺好。”

    俞星塘坐直身体,问,“您现在真的开心吗?”

    俞斌从原来的圈子离开后,跟集团的人也不再联系了。

    曾经的好友如今依旧风光,主持着集团的大项目。

    他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搬到这里,如今也不怎么回北安了。

    俞斌刚刚五十岁,却从高位退下,俞星塘总觉得,父亲嘴上说着退休早了好,其实并不是那么甘心。

    这两年,每次联系,父亲都会提到华宇集团。

    “我老都老了,为什么不开心。”俞斌给女儿递过去一块苹果,“你就别操心我了,把你的日子过好。”

    在父亲家待了会儿,俞星塘看了看表,距离晚上的飞机还有几个小时了。

    她跟父亲告别,坐车去往机场。

    路上,俞星塘靠在车窗上,回想起父母之间的种种,总觉得他们怪怪的。

    她想起小时候,爸妈出门都要手拉手,那会儿她小,凑到他们中间,非要他们拉着自己。

    可现在,母亲跟她打电话说不了一分钟就挂了,父亲也不怎么提到母亲。

    她轻叹口气,也许是父亲突然离职,俩人都有些失落吧。

    *

    晚上,俞星塘坐周六最后一班飞机回到北安。

    到家后上到二楼,从客厅到卧室一层不染,干净得她都不习惯了。

    蓉姨这两天忙着整理她的东西,估计累坏了。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

    吃完早餐,突然发现家里太冷清了,一点都不像好好过日子的氛围,就换了衣服,出门去买花。

    外面下着小雨,俞星塘出门时没带伞,下车后从小区门口一路跑回来。

    她进门脱掉鞋子,光脚抱着花去餐桌上拿花瓶。

    陈则初跟国外客户有个电话会议。

    结束之后下楼,看见俞星塘拿着郁金香站在餐厅,他停在原地看过去。

    俞星塘身后是一整面落地窗,院子里传来隐隐雨声。

    白天屋子里没开灯,光线昏暗,俞星塘两颊的发丝淋了雨水,沾在皮肤上。

    她从牛皮纸里拿出花,小心翼翼插进花瓶,又低头专心整理。

    这一幕,如同油画般柔美。

    把花放好后,她唇角上扬,看见家里增添的这一抹色彩,很是满意,对楼梯上陈则初的目光浑然不觉。

    等她摆好花瓶抬起头,看见陈则初站在楼梯上注视着自己。

    他穿了件白衬衣,领口微敞,长腿被黑色西裤勾勒地笔直修长,手指扶着楼梯把手,骨节分明。

    俞星塘抬头,撞上他的眼神,问了句,“怎么了?”

    陈则初回过神,走到楼下,视线扫过她的小腿,轻声说了句,“地上凉,把鞋穿上。”

    俞星塘这才想起来刚刚进门太着急,还没穿鞋。

    她去玄关处穿上拖鞋,又回卧室换了套舒适的针织套装,刚下楼,就闻到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

    蓉姨从年轻时就在陈家工作,和吴秋莲感情很好,得知吴秋莲要来,做了一大桌子她喜欢的菜。

    俞星塘凑到餐桌旁,伸手拿了一小块鸡肉,偷偷尝了口。

    抬起头,瞥见陈则初在沙发上看书,刚好抬头看见了她。

    陈则初嗓音低沉,“拿筷子吃卫生一些。”

    俞星塘刚舔了一口手指,愣在原地。

    她有些尴尬,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洗完手出来,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陈肖寒的声音。

    俞星塘小跑到门口,看到院子里的老太太。

    吴秋莲一头白发,穿着优雅时尚,毛衣外面披着披肩。

    她一脸笑意,俞星塘伸手挽住她,声音甜腻地喊了声,“奶奶。”

    吴秋莲看见俞星塘,笑得合不拢嘴,“这么久没见,星塘又漂亮了,就是瘦了。”

    陈肖寒手上提了件礼物,从后来伸出脑袋,“嫂子。”

    陈肖寒跟俞星塘同龄,爱玩,恋爱史丰富,被称为陈家唯一的纨绔子弟,他跟俞星塘开玩笑,“舍得回家住了?”

    俞星塘瞪他一眼,没理他。

    换好鞋后,俞星塘带吴秋莲在家里参观了一番,回到一楼吃饭。

    在长辈眼里,孩子永远都瘦,饭桌上,吴秋莲不停让俞星塘多吃点。

    蓉姨做饭好吃,俞星塘也比平时胃口好。

    吃了会儿,吴秋莲顺口问了句,“你爸爸,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俞星塘回答,“我昨天还去看他了,他现在天天打太极,特别养生。”

    “那就好。”吴秋莲一直担心,俞星塘因为父亲的事对陈则初有怨气,如今看两人相处的还不错,放下心来。

    俞星塘给她夹菜,她吃了口,又关心道,“跟则初住在这里还习惯吗?当时也没带你多看看房子,恰好这套空着,就让你们住在这了。”

    “奶奶,挺好的,我很喜欢。”

    陈则初往常一个人,现在俞星塘回来了,家里难得有了些温暖气息。

    吴秋莲心里高兴,夸俞星塘,“你真是长大了,看把家里收拾的多干净,布置的也温馨。”

    俞星塘低着头,没吭声。

    布置嘛,也就是放了几个摆件,买了束花。

    说到干净,她有点心虚。

    前两天,蓉姨就开始大扫除,把家里重新收拾了一遍,尤其二楼区域。

    陈则初正低头吃菜,听见这话,想起前几天路过俞星塘房间那乱七八糟的样子,不经意扯了下嘴角。

    俞星塘抬起头,恰好看见他笑,俩人对视,陈则初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意味不明,在俞星塘看来,就是明晃晃的嘲笑。

    她被这个眼神气到了,放下碗筷瞪他,但总不能吵架啊。

    陈则初手机响了,去客厅接电话。

    俞星塘看着他背影,突然心生小心思,她饭吃完了,手撑着下巴,听陈则初挂了电话,拉长声音叫他,“老公,你能不能帮我到二楼拿一下口红呀,我想跟奶奶拍照,补个妆,就在我包里呢。”

    陈则初被这娇滴滴的一声老公惊住了。

    俞星塘带着股跟他撒娇的意味,还拉长了尾音。

    他不是那种会表演恩爱的人,突入其来的亲昵,他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应对。

    陈则初几乎没有恋爱经历,也没有被这样喊过,站在原地没说话。

    吴秋莲跟陈肖寒换了下眼神,看看这俩小年轻,感情多好。

    尽管陈则初没转身,俞星塘也能猜到他的表情,她低下头,憋着笑,偷偷看向陈则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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