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我难得午饭起了兴致，做得这么丰盛，这群小祖宗不赏脸，还真是伤了我这个年过四十老阿姨的心啊。”

    负责KA基地伙食的阿姨远远看着餐桌上的几人不动筷，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收拾着厨房这边的锅碗瓢盆。

    “张姨，您怎么摇头叹气的。”从办公室里出来，来到厨房接水的老晨出声问道，“是您的小孙子又调皮啦？还是今年女儿又不回来看您啊？”

    张姨叹口气，将手里的抹布搭到水池旁。

    “喏，你看看餐厅里的那帮孩子。”张姨用眼神示意着老晨，“一个个都没精打采，筷子都没动一下。”

    “小晨啊，是你们最近又给了这帮孩子什么压力吗？可别啊，这还都是群尚在发育期的孩子，营养跟不上可是不行的。”

    老晨听着张姨这边的唠叨，眼睛往张姨所指示的地方望去。

    用辣椒当底料炒制的海虾色泽鲜红，冒着令人食欲大开的滚烫热气。旁边的红烧肉酱排骨还有蚝油青菜，将整个餐桌堆得满满当当。

    可围着它的一圈人却没有丝毫食欲。

    这群孩子，中午不好好送吃饭，在这儿发呆，下午还怎么打好比赛？

    老晨放轻了步子走过去，正好听到季则冷不丁说了句话。

    “那你打算现在怎么办？先缩小范围找一下嫌疑人，还是把消息交给警方，让警察来处理。”

    他们这是在讨论什么？嫌疑人？还警察？

    老晨觉得自家的这群孩子还没达到秋季赛，就已经开始在法律边缘暗戳戳的试探，不由屏住了呼吸，靠在墙边，想听究竟这边发生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坐在最边上的林悄沉思了几秒，“我倒觉得第二个方案可以直接排除。”

    “为什么啊？交给警察不是可以通过网络更高效率的找出带走公主的嫌疑人究竟是谁吗？”阮瑜没想到林悄会直接否认掉第二个方案，发出自己的疑问。

    林悄抬头，冷静分析道：“交给警察确实可以快速快速定位到嫌疑人的踪迹，但是，然后呢？会发生什么？”

    阮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是让嫌疑人把公主交出来，实在不行，就让警察采取强制性措施啊。”

    “如果是只是为了抓住带走公主的人，这个做法我没意见。”

    林悄转头看向蔺安如，对方眼眶青黑，一看就是两晚上没睡到一个好觉。

    她站在蔺安如的角度思考：“但我觉得，对于安如哥而言，能把公主安全地从那人手里带回来，比找到嫌疑人本身更重要。”

    阮瑜恍然大悟，拍了下手。“哦，你是说，犯罪嫌疑人可能会......会......”

    “会在气急败坏下伤害到公主。”林悄得出了这个结论。

    从早上蔺安如收到的私信来看，带走公主的人绝对跟蔺安如有着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而且多半是仇人。

    要是在警察发现的情况下，对公主做些什么——

    国家法律对于伤害动物的处罚，可比让蔺安如因为公主而感到痛苦的心理，轻上太多了。

    因此，那人极有可能在恼羞成怒下直接对公主造成伤害。

    “可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傻逼！”阮瑜大声骂道，“难道我们就只能乖乖受那人的威胁了吗？”

    阮瑜哼哼着说，“那未免也太憋屈了吧。”

    “我看你们将这么大的事儿瞒着我这个当教练的，自己在这儿瞎琢磨，我才是最憋屈的呢！”

    林悄听到身后传来了老晨的声音，惊到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连忙扭过头去看。

    老晨背着双手走到众人面前，脸色阴沉，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一天天的，比赛打得没什么默契，在这事儿上倒是给我拧成一股绳来了。”

    他走到桌边，五只伸展开，使劲儿拍了拍桌子。

    “祖宗们，我求你们了，训练赛一完，就要到秋季赛了，能不能都给我上点儿心，今年是还打算拿五大战队里的倒数吗？”

    “教练，我们是......”季则想要解释他们坐在这儿讨论的原因，老晨则摆了摆手，堵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老晨说：“小蔺养的小狗丢了，对吧？我刚都听到了。人家还拿这件事儿来威胁你们，对吧？”

    阮瑜点点头，以为老晨是理解了他们的做法，谁知下一句，老晨便冷漠说道：

    “所以呢？这就是你们不好好训练，一天到晚心思都不在比赛上的原因？”

    老晨的眼睛冷冷扫视了一圈，冷笑着说道：“你知道绑架你们狗的那人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间点吗？”

    “马上就是秋季赛了，要是你们一个个的上了道，因为他提心吊胆。比赛比赛比不好，被人一路骂到退役，那人的目的才算是达到了。”

    阮瑜的脸上露出不忿，季则想要出声反驳，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老晨继续说：“所以你们以为他现在给你们发消息，是想当即立刻马上就跟你们谈条件吗？”

    “我告诉你们，做梦！”

    “他之所以给你们发消息，就是希望你们急眼不知所措，而他可以在一旁洞若观火，看着你们是怎么心不在焉地葬送掉自己的事业前途的！”

    老晨越说越激动，吐沫星子喷出来，嗓子都哑得厉害。

    他觉得应该点到为止，于是来到蔺安如的身边，手放在了蔺安如的左肩上，拍了拍，轻声说：

    “下午好好去训练，我也会去，你们要分得清孰轻孰重，至于那只小狗——”

    老晨颤抖着呼吸了一瞬，闭上了眼。

    “他既然想要用小狗来威胁你，就暂时不会动它的。”

    --

    一场秋雨一场寒。

    凌晨三点，林悄在房间里翻来覆去，死活睡不成觉。

    她想起中午在餐桌上老晨说的那些理性理智，却又冷漠而不通人情的话。又想起在老晨说完话后，蔺安如垂下头，很好地掩饰住自己内心情绪的举动。

    他当时对老晨说：“我会先打好比赛的，公主的事……”

    少年眼睫颤动，一米九的大个子佝偻着，缩成小小的一团。

    好像从来被带走的不是那只名叫公主的小狗，而是面前这个从来都带着一层厚厚刺猬外壳得不到众人理解的，那个十五岁起就已经停留在原地的蔺安如。

    下午训练的时候，大家都发挥得不错。林悄却额外关注了蔺安如的反应。

    蔺安如打比赛的劲头很凶狗，率先开团，在上路疯狂的针对对方上单，比赛结束，面对队友的关心，还会故意露出一个嚣张的微笑。

    “我很好啊，这场比赛我打的特别爽。”蔺安如勾了下唇角，“你们能不能别老关注我了，小心这几把我局局都拿MVP。”

    表面越正常，林悄越感觉出了平静下涌动的暗流。

    她皱着眉头从床上起身，披了件略厚的长袖睡衣，脚步很轻地来到顶层露台的位置。

    夜晚凉风习习，八月上半月特有的上弦月高悬在空中，弯得像笑脸。靠近栏杆的地方，倚着位个子很高的少年。

    衬衫被风吹得鼓动，发梢扬起，飘在半空中，落寞得像是任何时间段都被无人问津的影子。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蔺安如微微侧过了头，表情很淡地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不速之客。

    “林悄。”

    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你来了啊。”

    像被冷水侵占的湖面，突遇上一阵柔和的暖风。

    吹皱了春水，荡起了一波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