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哚的嗓子眼里的心脏怦怦跳动，朱氏那边本来就不重视冯哚这个庶女，就是她刚刚表现得和平时不同，朱氏也只是以为她大病初愈不太适应罢了。

    但老太太不一样啊，且不说冯哚她一直在老太太手底下生活，平日里为了稳固地位原主可没少在老太太跟前刷存在感，要是被看出点什么，不会被灌了一肚子符水，再活活烧死吧！

    冯哚在怎么不情愿还是得进门，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还不如趁着生病，撤个烧坏脑袋的理由比较现实。

    一进屋内和朱氏的正屋摆设大同小异，一应陈设透着古朴华丽之感，绕过隔屏便是一个极宽敞的内厅，一位夫人正歪于榻上。

    冯哚瞄了一眼，只见王氏穿着孔雀□□笼纹交领墨花裙，梳着莲花冠戴整套嫘金嵌玉面头，因保养的极好，还是不说别人还以为她和朱氏是姐妹两个呢。

    “母亲安康”朱氏先给王氏行礼才侧过身，把身后跟着的几个姑娘给露出来。

    “祖母万安”几个二等丫头排练了无数遍，立马在冯哚她们面前摆放好垫子，方便她们下跪请安。

    “都起来吧”王氏精神抖擞，朝最小也最得宠的冯妤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她身边去，这样一来无形中提高了冯妤的地位。

    冯溪虽然暗恨但并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放肆，只能用手指不停的搅动手里的帕子。

    冯哚实在不能理解故代深闺中女子的脑回路，不就是她比你坐的高一点吗，有什么好介意的，帕子都快搅断了。

    “你们也坐下吧”王氏怀里搂着孙女满眼的慈爱，并顺便关注一下其他女孩子“哚哚的病好了？”。

    冯哚被点名立马站直身体，微微蹲了一下身子：“多谢祖母关心，已然大好了”。

    “嗯”王氏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便再也没有看向过冯哚。

    冯哚本来还在害怕一直被当表现慈爱的工具人，现在王氏和朱氏说上话不在关心自己的动向，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她的动作太大，冯哚有些愣愣的看着掩面微笑的冯溪，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能从你赤裸裸的嘲讽眼神中看到：你就在在怎么讨好，人家也不喜欢你的字幕。

    “…………”冯哚避开眼睛，其实她也很意外，原主这是有多不招人喜欢啊，这么多年了人家也没给个好脸，不熟正好便宜自己。

    冯哚听不懂朱氏和王氏说的什么黍米几时成熟，精米、梗米几时可得之类的话题，陪聊最无聊，慢慢的她就开始神游天外去了。

    好在不多时便有小丫头来报：“外头的爷们来给老太太请安”。

    小丫头话音刚落，一个成熟稳健的穿着玫红色秀仙鹤官服、头戴双翅官帽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五个大小不一的男孩。

    冯家的男人过来请安了，冯哚也是今天才知道每逢初一、十五冯建安都会带着男丁过来给王氏请安，而朱氏是每五天给王氏请安，她们几个姑娘每三天给朱氏请安。

    冯哚赶紧起身站到一旁，低眉顺眼的并不敢多看。

    “母亲安康”、“祖母安康”男子请安要比女子随意，只行抱拳礼。

    “好”王氏笑着让男人们起身：“都起来吧”

    “老爷”朱氏对着冯建安抚一下身子：“坐吧”。

    “父亲、哥哥、弟弟安”女孩子也略微低了一下身子。

    “嗯”冯建安随意答应一声。

    作为封建社会的大家长，对待子女的态度自然不同，儿子带在身边教养，女儿就全权交给朱氏负责，只是得自己喜欢的以后再婚事上多操一点心罢了。

    “母亲，不知早膳可符合胃口”冯建安喝了一口茶问。

    “很好，你不必挂心这些”王氏笑着说：“朱氏很好”。

    “她是个周全的人”冯建安也乐得给正妻面子。

    “昨天听小吴公公说，宫里的李太贵妃不大好，家里还是准备一下吧”冯建安把打听来的消息说给一大家子听。

    至于准备什么，自然是国孝的事情，这位活着的时候已经被先帝封了贵妃，后来是太妃，到时候伸腿一走，大有可能是以皇贵妃礼下葬，那可是除太后以下第一人。

    朱氏身上可是有四品诰命夫人的头衔的，是要进宫随旗举哀的，家里面那些应酬要推，主子要着素服，奴仆要的衣服也不可鲜亮，家里喜庆的摆设也要撤下。

    “既然是小吴公公传出来的消息，我看也就这两三天的事了”王氏思索了一阵：“这李太妃熬了这些年，如今怕有八十岁了”。

    “是八十一岁”冯建安说：“算喜寿了，听说他儿子俞王爷前几日已经自请进宫照顾了”。

    “不说也罢”王氏并不想在大好的日子讨论这种事：“左右你媳妇是懂这些规矩的，事要是出来家里我会照顾一二的”。

    “劳烦母亲为我们操持了”冯建安说完便起身：“我也得去点卯了”。

    “自去，不用管我们”。

    冯建带着几个男孩离开，王氏继续和朱氏说话：“说起李太妃的事情出来也好，这样盛哥也少了些应酬，可在家好好准备明年的会试”。

    朱氏提到自己的骄傲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那孩子说了，明年的会试只是去熟悉一下过程，并不能考中的”。

    “呸、呸、呸，阿弥陀佛，勿怪！勿怪！”王氏先是祷告一声才说：“打嘴，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这次去一定能高中的”。

    “是！是！是，借母亲吉言，定能高中！”朱氏知道王氏的脾气，并不是真正的责怪她。

    冯哚听王氏询问冯盛考试需要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时，有些不解，明年的会考是开春时节吧，现在才刚刚入夏呢，着什么急啊？有理由怀疑是婆媳两个没话找话。

    当然冯哚的这位嫡亲大哥冯盛那可是冯家另一个传说，小红那丫头心里头一个崇拜对象。

    十二岁取得童生、十四岁抱着重在参与的目的参加府试，结果吊车尾考上秀才，十六岁同样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参加乡试，以倒数第三的名次，再次获得举人称号，让别人一度认为他吃了狗屎。

    但别管怎么说，冯盛那也是半个官家老爷了，别人想走狗屎运还没那个条件呢。

    朱氏有这样一个运气爆表的儿子和过硬的娘家后台，自然在冯家地位稳固，所以才对家里的几个庶子不甚在意。

    冯哚看朱氏说得火热，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索性在心里捋一捋冯家的几个孩子的信息。

    冯盛——嫡长子，17岁，举人，准备明年参加会试，性格温和儒雅，尚未议亲。

    冯姜——嫡次子，15岁，童生，参加去年的府试惨遭淘汰，性格沉稳内敛，有一个未婚妻，具体的不太清楚。

    冯刚——庶长子，14岁，童生(捐的)，性格开朗大方，擅长人际交往，喜经商。

    冯溪——庶长女，12岁，十级绿茶婊，宫斗高手，黑你没商量。

    冯涛——庶子，11岁，性格老实稳重，童生(自己考的)，喜舞文弄墨，但对科考无感。

    冯婳——嫡长女，11岁，性格沉稳豁达，跟着朱氏学习管家。

    冯哚——她自己，11岁，没特色。

    冯诺——庶女，10岁，性格乖张任性，最在喜和冯建安身边撒娇。

    冯伟——嫡出，9岁，性格耿直冲动，喜武。

    冯妤——嫡次女，6岁，聪明伶俐，最得王氏宠爱。

    冯哚在心里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把几个人的信息整理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牢牢记在心里。

    这个时候朱氏的话题也从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到正事上来。

    “说来，今年的大选已经接近尾声，不久自行聘嫁的姑娘们就要回来了”朱氏喝了一口茶：“到时候还得烦请母亲帮盛哥留意一下”。

    “这是自然的”王氏应下来，毕竟是嫡长孙媳妇，可要认真挑，不然以后怎么安家宅。

    “不知道今年回这批会有多少放出来自行聘嫁的，可要到宫里求一求兰贵人，看一下那些下记名的姑娘们”朱氏有些犹豫不决。

    “暂时不用”王氏摇了摇头：“咱们也不一定就要参选的，只要人品能力周全就行，惊动了兰贵人，少不得要还那边一个天大的人情”。

    “也是”朱氏想了想也放弃了：“盛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明年的会试，不急”。

    “说到大选，下次咱们家的姑娘是不是到年龄了？”王氏看朱氏听进去了也就说起其他事情。

    “是，六年一大选，咱们家的冯溪、冯婳、冯哚、冯诺都到年龄了”朱氏掐指一算回答。

    “那也应该准备起来了”王氏想了想说，等有空我去那边打探一下风声，看能不能把她们也送进园子里去。

    “那感情好”朱氏这才笑开了颜。

    冯哚把兰贵人、大选和园子这几个没有听懂的默默记下，等回去问小红或者连喜。

    朱氏又和王氏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告辞出来，冯哚她们也顺势离开，只有冯妤被王氏留下来一起吃午膳。

    其他人什么反应冯哚不知道，她只在出门往右侧回廊走的时候，听到冯溪对着冯婳说了什么，引得朱氏回头瞪了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