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第一天恋爱以姜唐单方面冷战宣布结束。

    十二点多，因为实在不放心，周衍行下楼去敲过几次门，但没人应。最后一次甚至惊动了姜致远。为了避免姜致远多心，他找了个妥帖的理由搪塞过去。

    好在她一晚上没闹。

    可他却觉得这样的结果似乎更糟糕。

    次日一早，姜唐下楼吃饭时，客厅比往常热闹了许多——周衍行没走。

    他难得陪他们吃早饭。以往他晨练完她还没起，等她起了他已经去公司了，所以他们很难有机会一起吃早饭。

    “站着干什么，过来。”

    周衍行抬手招呼楼梯口的女孩。

    姜唐看见他，呆呆立在原地没动。

    周衍行干脆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去，特意放缓了语气，柔声对她说：“今天大哥亲自给你做的早饭，你来尝尝喜不喜欢？”

    男人卷起的袖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姜唐看在眼里，心一下子被击倒了，低下头，在心里责怪自己昨晚有失分寸，搞得第一次约会竟然这样草草收场。

    她其实不想的，可不知那会儿怎么着就由不得她了。

    “大哥。”她凑过去软软叫了一句，“对不起。”

    周衍行搭手在她额头上揉了一圈，“杪杪没错，是大哥不对，大哥没有顾及你心里的感受，你应该生气。大哥——实在是没有跟小女孩谈恋爱的经验，以后还得跟你多学习。”

    他一番自嘲。

    她的脸唰的一下子就又红了。

    他变本加厉，反倒凑上来，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以后杪杪要多教教大哥。”

    客厅的姜致远倒是没多心，喊两人吃饭。

    周衍行将人拉着往客厅走，边走边说：“等吃完饭，大哥带你去公司看看，行不？”

    姜唐跟在男人身后，听着他一口一个大哥，温柔跟自己铺排着他的计划，昭示自己已经成为他的计划中心时，心里一下子明朗了，挎上他的胳膊往餐厅走。

    姜致远一心只挂记两人的关系，见如今这般样子，总算松了口气，残存在心里的余悸也彻底消散了。昨晚周衍行虽没明说，但搪塞之语他还是能听出来的，为此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

    周衍行将砂锅里的鸡丝百合粥盛出三碗来，送到姜致远面前时顺便向他告知了自己的计划：“姜叔，我想以后去公司让杪杪跟着一起去。”

    姜致远听了这话，原本安定没多久的心又悬起来。想到女儿的所作所为，他虽心疼，可更多的还是担忧，更不因此牵连眼前人。将人带到公司，他实在怕出乱子。

    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

    周衍行又说：“她现在回国了，以后总要出去工作，先去我那儿，我给她找些简单的工作，当实习。”

    姜唐自顾自的吃饭，心里忙不迭将男人的厨艺夸赞一番，哪里还有功夫关注别的。

    “会不会太麻烦，前一段不是说要德国什么公司合作，杪杪去了——”

    “不会。”周衍行一脸轻松扫向旁边人，还不忘夸赞她：“小丫头业务能力还算不错，上次帮我翻译的资料很专业，恰好下个月初德国那边会有代表过来，她兴许能帮上忙。”

    即便这样，姜致远还是有隐忧，眉毛拢着没散开。

    “放心吧姜叔，我可以应付。”

    听他这样说，姜致远只好作罢。

    恒通地产所属大楼分布在市中心繁华热闹地带，独占一栋的优势将“恒通”的招牌打得尤为响亮。大楼呈三段式分布，最下层所属物业保安管辖范围，中层有员工餐厅，再往上就是办公大楼。

    这是姜唐回国后第一次正式探访，况且她如今也有了合情合理的身份。

    她侧目看向身旁的男人，灰色整洁的西装搭配他侧颌线条的棱角，简约却又不失柔和优雅，而如今又冠上了她的所属名号，她的心难免又是一番清朗。

    恰好八点，正直通勤高峰，大楼里人来人往。

    周衍行以往到公司不会超过七点半，鲜少有晚来的时候，因而也鲜少有机会在电梯里跟自己公司的员工碰上。

    以往因为来得早，电梯清净，他犯不着特意去挑选什么专用通道，只要到达目的地即可，因而今天也忘记去走专用通道。

    同乘电梯的三个人脖子上无一例外挂着“恒通地产”的工作证。有一个识货的喊了声“周总早”，算是招呼。其他几个也借机应和了一声，语气里处处透露着尴尬，许是对自己今天的“好运气”一阵腹诽。

    电梯到中层餐厅，又上来两位。

    姜唐被挤在最后的小空间更加逼仄，胸口霎时有种大石堵住让人喘不过气的不适。她是清净地方呆惯了，突然这样被投放至这样快节奏的空间中，无形的压抑从头顶直窜向脚心。

    她感觉身体不由轻晃了晃，立马捏紧旁边的人，救命似的喊了声：“大哥。”

    出口却是声娇气软，引来前面几个员工纷纷回头来看。

    其中一个胆大的女人戳破僵局：“周总，上班来还带家属？”

    声音婉丽而清脆，伴随她举手投足散出的悠悠香气，飘散至姜唐耳朵和鼻腔里。

    姜唐抬头朝前看，从人缝间扫到一个修长的女人身型，暗红色西装将她凹凸有致的包裹起来，窄跟鞋顶着全身的重量托着她里在人群中，纤丽柔美。

    姜唐只窥探到局部便可轻易推断，这是个精明能干的美丽女人，且身份不一般。

    不等周衍行作出回答，“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人群一晃而散，只留下他们三个。

    女人将身体往里挪了几分，电梯继续向上走，直到二十三层，随他们一同下来走进去。她的高跟鞋踏出有节奏的音符，一直延续到踏上办公大厅的地毯才停。

    姜唐随着进了办公室，女人也紧跟脚步，手里多了几分文件夹，熟络的放在老板办公桌上。

    周衍行并未先看文件，而是与女人搭讪：“蜜月度的怎么样？”

    姜唐暗下松了口气。

    “幸福美满。”

    女人笑的甜蜜十足，抬手将额前一缕额头发别在耳后，温柔似水。

    姜唐一边盯着女人，一边用力在脑中搜索女人的声音，因为她觉得耳熟，只是她也可以确信人肯定没见过。

    “嗨～”女人主动跟她打招呼，打断了她的思绪，紧接着伸出手来，大方介绍自己：“朱颜，周总秘书。”

    那次帮她打过急救电话，她方才想起，缓缓伸手与她交握，“你好，我是姜岁杪。”

    朱颜同样将女孩打量一通，目光最后定格在那张看起来乖巧伶俐的脸上。这样的Tinybaby如何能让一贯自制的周总手足无措？即使见到真人她依旧难以相信。

    姜唐往身边男人靠了靠，被打量之下的目光看的十分不舒服。

    朱颜及时停止打探，将目光投向屋子里唯一的男人身上，调侃他：“您的口味与之前确实是——嗯——天差地别。”

    姜唐不太明白她的话。对于中文，有些晦涩表达她还不太适应。

    周衍行以笑回应，话锋一转，交代朱颜：“帮我订一张小一点的办公桌，能放在这个位置。”

    他站在他那张大办公桌的旁边，胳膊上的动作已经将办公桌的尺寸和位置明示完毕。

    朱颜立时明白了老板的意思，干脆扭头直接问一边的女孩：“有什么特别要求？”

    姜唐还在发懵。

    朱颜解释：“您的办公桌，对于颜色和材质以及其他方面，有什么特别需求？如果没有，我就选之前帮周总订办公桌的那家？”

    姜唐连连摇头。

    说实话，她压根没想到周衍行真的打算把她带在身边，她以为只是安抚。其实对她来说安抚也足够了。

    “好的，我稍后去定，一周之内让他们送过来。”

    办公桌的事交代完毕，朱颜又利落的翻开文件夹，向周衍行交代其他工作上的事，在十分钟汇报完毕后离开。

    办公室门关上后，姜唐被安置在沙发上休息，周衍行正式步入工作程序。

    不久后朱颜再次进来时，泡了杯香草拿铁并叮嘱她：“需要什么随时找我，周总稍后可能忙，但我一直会在。”

    姜唐端着咖啡杯，杯体温热的触感将她的心也暖的热火烧了。

    桌上成堆的文件在男人挨个批阅完成后丢到另一边。与此同时电脑邮件也一封接一封响起通知铃声。

    之前姜唐总觉得是周衍行故意躲着她，可今天一早上的视察才发现他是真的忙。作为上市公司的决策者，他的一言一行随时关联着公司的存亡，牵系到这栋大楼上百人的生死存亡。

    可他依旧可以有条不紊的生活。

    同时还要分心应付自己。

    想到这里，姜唐原本热络的心里顿时交织起一阵愧意，可看向办公桌后的人时，心中对他的崇拜和依恋又被及时调出，掺杂在这份愧疚里，让她陷的更深，更加患得患失。

    财务部经理的一番口舌搅扰了她对周衍行的种种复杂心意，她的目光再次投射到办公桌一前一后两个男人身上。

    “照我说的做。”

    办公桌后的男人语气坚定，丝毫不容反驳。

    财务部经理收到老板信号，悻悻抽回文件夹，扭过头与她对视之时似乎还在为自己的提案被驳回表示遗憾，但还是回她以微笑。

    不多久其他几个部分经理先后“上朝”。

    每个人进来，无一例外地率先将目光定格在她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当然，周衍行也不厌其烦地向每个人介绍她的身份——家属。

    家属，没有更多定义。

    姜唐心里不安的小角落又蠢蠢欲动起来。

    恰好咖啡喝完，她的脚也坐麻了，正好借此几乎起来活动，于是打算跟周衍行招呼一声出去走走。

    但男人似乎没时间应付她，已经开始电话沟通别的事情。

    她没打扰他，尽量放低脚步声走出去。

    这层办公大厅是核心人员办公室，因而人少清净。

    秘书室在出门拐角左侧，独自矗立落地窗下。

    朱颜正站在工作场地中央分发文件，阐述工作条陈，几分钟结束后回到工位开始忙。

    姜唐恰好走到落地窗前，借休息之名在朱颜身边绕了一圈。

    朱颜热心问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姜唐摆手回绝，又转到其他地方，不一会儿又回来，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才鼓起勇气落脚在朱颜身边。

    朱颜染着红色指甲油的修长手指正在键盘上忙活，瞧见女孩微微欠身过来，及时配合她将耳朵凑上去，只见她说：“我不只是周总家属哦。”

    朱颜微怔，喉间同时溢出一声疑问。

    “我说，我不只是他家属。”

    朱颜忍不住笑起来，引来一些八卦的目光。

    姜唐掩着嘴继续跟她宣布：“我是他女朋友。”

    郑重其事。

    朱颜清了清嗓子，回复她：“我知道，您不仅是周总家属，也是他女朋友。”

    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在座的都听得到，抻出头片刻以示回应后又收回。刚打算去老板办公室批字的销售部经理也同时驻足片刻回应这条消息。

    其实这早不是公司秘密了。朱颜腹诽。

    同时她隐约担忧起来，在老板日程表上提前了“心理贺医生”这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