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时机到了，仙月雨瞳从地窖中探出头：“我待了一晚上了，确信地窖绝对安全！”

    去过地窖的人，第二次进入不会遭受记忆投射。

    “诸位看。”与此同时，韶玦祎亮出了自己手中的护身符，“没骗你们——护身符上的规则无法造假。”

    【五、地窖是安全的】

    这行字明晃晃发着蓝光，很显眼。他细致地用手指挡住下一行，不让其他人看见第六条规则。

    雨瞳又朝众杀手招手：“蜥蜴人马上要追来了，快进地窖躲躲！”

    眼见为实。亲眼目睹相比道听途说，更有不容置喙的说服力。他们看到有人在地窖安然无恙，内心已偏向于韶玦祎的话；随后，护身符亮相，众人基本都信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蜥蜴人穷追不舍，危急时刻，脑子很难同时转过这么多弯。

    其中一位杀手冒着生死一搏的勇气，跳了下去。他的灵力阈值高于仙月雨瞳，跳进来后，整个地窖就开始投射他的记忆片段，可惜只有身处地窖之人才看的到；外头只见他安然无恙落地，纷纷放下了戒心。

    蜥蜴人离众人越来越近！

    没时间用于犹豫了。他们到底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生死关头不忘纪律，迅速排成两列，短短半分钟内尽数跳入地窖。

    ——除了十一、十五、十七，还有韶玦祎。

    仙月雨瞳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地窖壁千变万化：一会儿是这个人的记忆，一会儿是那个人的记忆，五彩缤纷，景色万千，什么画面都有。实在很难不感叹一声……精彩。

    刚进地窖的杀手们毫无心理准备，记忆被投射，任谁都猝不及防，一时没人关注到地窖壁上的规则提示。

    地窖外四人面面相觑。

    “别看我，我不会跳。”十七简洁明了摆出立场。

    “你既然说地窖安全，自己怎么不跳？”十五看了韶玦祎一眼，“除非你先跳下去，我才会跟着跳。”

    方才他和十七密谋，躲过这一波危险，他就投奔十七，背叛这两个内门弟子。

    他因雨瞳在蜥蜴人小女孩那儿耗掉了流苏，又被韶玦祎推进血门……虽说合作，但他并不相信他们。韶玦祎不跳，他说什么也不会跳。

    “不信拉倒。”墨衣少年没再解释，二话不说，便纵身跳入了地窖。

    ？

    还真跳了？

    十五终于放下防备，一并跳了进去。这下，上方只剩下十七和十一。

    诡异的是，就在十五跳入的瞬间，地窖盖自己合上了！

    地窖盖合上，众杀手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劲，纷纷看向诱他们进来的仙月雨瞳与韶玦祎：“有问题！”

    黑暗中，韶玦祎勾了勾唇：“我只说过地窖安全，没否认它存在问题。”

    雨瞳补了一刀：“正是因为有问题，才要把你们拉进来呀。”

    ？！

    意识到被骗，众杀手一拥而上，决定先杀死实施骗局的两人。然而地窖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周遭墙壁忽然亮起金光，紧接着，热浪扑面而来。在极度炽热中，在熊熊炙焰里，地窖分崩离析成块块碎片，伴随着相当响亮的噼啪声——空气爆炸了！

    仙月雨瞳感觉自己耳膜要被炸穿了，便捂住了耳朵。

    一时，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知过了多久，爆炸才渐渐止息。残余的火光里，炸开的碎片纷纷飞回，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成了重组，迅速恢复成原先模样。杀手们的遗骸，转瞬间就被清理掉，投射在壁上的记忆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雨瞳看了看自己的护身符：流苏断掉了，浅蓝的微光包裹着她。她抬眸望向韶玦祎，对方也被保护着，毫发无损。

    劫后余生般呼了口气：“……真有你的。”

    之前她被十七追杀之时，他说不必浪费护身符，原来是要用在关键处，以两条流苏的代价换十三位杀手的性命。

    “别说话，听。”他提醒。

    她竖起耳朵。地窖上方传来了十一和十七的声音：

    “一切顺利。”

    “合作愉快。”

    “其实，你是写第十六条规则的人吧？”是十七。

    十一没有正面回答：“其实，你一直待在六层，亲眼看着有两个人写了错误规则吧？”

    十七笑出声：“没错。一个是你，另一个是那内门弟子。”

    “他没我运气好，只知地窖安全，不知地窖内部的规则。地窖不一定要杀掉活死人才能看到，本身就存在于树林，今日上午我进树林时发现了地窖，护身符就这么来的。我也知地窖有人数限制，不会盲目跟他跳下去。现在只剩我们俩咯，先前进地窖的应该都出局了。”

    难怪十一能在一上午完成进入地窖、发现规则，回六层写错误规则三件事。仙月雨瞳恍然：白天进树林想出就能出，杀掉活死人又并非找到地窖的必须条件。没有活死人的干扰，他当然来得及。

    “未必，那两个内门弟子的护身符有流苏，可能没死。”

    “我看看。”

    上方传来了鞋底摩擦过沙石的声音。正当地窖盖将被掀开之时，十一忽然发出一声闷哼：蜥蜴人小女孩的手化作长长的鳞爪，擦着他脖颈掠过。

    他怎么就忘了，就算他没有跳进地窖，身后还有蜥蜴人追击！

    十七在一旁冷眼旁观。而那些蜥蜴人，根本没有要攻击十七的意思！

    “你难道是……？”十一抹去嘴角血迹，心头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是傀儡啊。”十七森冷一笑。

    傀儡不受蜥蜴人攻击，且没说不能以傀儡身份拿到宝箱，那他当傀儡当到底又有何不可？

    此前，他仔细观察过，十一的护身符没有流苏，恐怕早已在其他危急情况中使用掉。七个蜥蜴人同时攻击十一，哪怕他强，也做不到以一敌八。

    仙月雨瞳听到了杂乱的打斗声。慢慢地，十一没了声音，外边环境归于平静。

    应该是死了。她想。

    十七捡起十一掉落的护身符，用指腹来回摩挲。上面写着一条：

    【十三、规则中存在混淆视听】

    十五提出过合作，十七答应了他，却并不信任他——他既然会背叛那两个内门弟子，保不齐也会背叛自己。

    先前深入树林，十七和几位杀手一起，合力围剿了一个有护身符的杀手；随后，亲眼看着十五的护身符被十一偷梁换柱。他便提出与十一合作，点亮了在树林新找到的神像。

    十五一直到死，都没意识到自己护身符被掉包了。而今，十一也死了，他又得到一块护身符；加上原有的，他能再点亮一个神像。

    进地窖的两名内门弟子，大抵有尚未用掉流苏的护身符。他知他们有底牌，此举明显设局坑人，却故意不戳破，将计就计除掉其余杀手，再坐收渔翁之利。

    五层的血门，每次进入都需要一人生祭。地窖不存在别的通道，他们没出来，就证明仍被困在里边。若只有那女子在，他现在就下手了，绑她拿去喂门；无奈她身边那男子不是好惹的主，他一时难摸清底细，不敢贸然行动。

    流苏在方才的爆炸中断掉，他们半刻钟内都受到保护，此时杀人没有胜算，先离开树林再说。

    仙月雨瞳听到十七来回踱了会儿步，慢慢走远了，转过头问韶玦祎：“你和十七谁厉害？”

    “我只是个内门弟子。”

    她很认真地盯着他看：“真的吗？”

    “不然呢？”

    “看着不像，你挺强的。”

    “你觉得像什么？”他勾唇，似笑非笑。这样的语调慵懒又玩味，每次都让她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像杀手。”雨瞳一本正经。

    他失笑：“我不是。”或许因地窖光线较暗的缘故，他的嗓音听起来不再那么清冷，反而有几分温沉，莫名叫人信服。

    “别骗我哦。”

    他处事风格跟那些杀手还挺像的。她非常不希望韶玦祎与他们扯上关系，尤其银牌杀手——那些人是灭仙月族的直接利刃。

    “倘若我是杀手，”他说，“他们不可能不认识我。”

    “……也对。”

    话虽如此，她总感觉有点怪，但具体怪在哪儿又说不上来。本想再思索思索，他的话却打断了她的思绪：“假设你是十七，你会怎么做？”

    仙月雨瞳大脑转得飞快：“我有了两个护身符，现在幻境人也不多了，保险起见肯定先点亮神像啊。树林里的已经点亮了，另外两个神像的位置也知道；而血门戌时三刻后才出现，进血门要一人生祭……那，我会先用现有的护身符点亮第六层神像，再根据幻境内现存人数，判断啥时候开血门。你知道现在还剩多少人吗？”

    韶玦祎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天亮会公布。”

    “对了，”她忽然又问，“十五为什么也被带进地窖炸死了？我以为你会留他一命。”

    沉默片刻，他回答：“……最讨厌背叛。”

    雨瞳没再问下去。她心里猜到了大概：此人先前虽要求合作，但态度上并不真诚，说不准暗地里使了什么绊子，或做出了不明显的背叛行为。十五自认天衣无缝，却没逃过韶玦祎的眼睛。

    于是，他目睹其护身符被换走而无动于衷，又诱导其跳地窖身死而笑背叛者应得。

    这一夜并不漫长。剩下的时间，仙月雨瞳阖着眸整理思绪，直至破晓。

    下雨了，淅淅沥沥。

    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彻于整个幻境：“昨夜死亡人数：十六；目前剩余人数：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