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名幽灵的交谈开始。

    聊生以太首先选择了技能【你好】，造成50点杀伤力。

    幽灵【闪避】未成功，HP-50，施展技能【手足无措】造成3点伤害。

    聊生未进行【闪避】，HP-3，选择技能进行召唤【莉莉丝】，【莉莉丝】使用技能【一爪子拍过去】，造成30点杀伤力。

    幽灵【闪避】成功，使用了【防护罩】。

    【莉莉丝】被激怒，伤害力提升。【莉莉丝】使用【喵喵喵喵喵！】暴击，造成100009点杀伤力。

    幽灵一败涂地。

    “啊……！别再一边叫一边抓我了……”

    聊生以太终于听见了幽灵的声音。是道男声，大概是个青年。她开始推测这男青年是怎么死的，以及为何会粘上她。根据席特·P的描述，幽灵又一头和古里炎真相似颜色的红发，脸部模糊无法看清，四肢像小孩子徒手撕细纸条造成的边缘曲折那样怪异至极、且像木棍一样纤细。

    “所以，你的名字是？”

    “我也不知道……哇啊！别再咬我了，拜托——”话语戛然而止，幽灵难以置信的声音从莉莉丝扑咬的地方传出，一团空气里突然出现声音那样莫名地充满怪异感。“咦、？等等，你在和我说话吗聊生？”

    “是的。”聊生以太点头，注视着空气，试图努力想象出幽灵的形态。在无果后她叫停了莉莉丝的行为，小猫轻巧地跳回她的怀中蹭了一会，随后绕到她的身后，变成体型庞大的黑豹任由女孩靠在柔软黑亮的皮毛上。

    “唔，原来这么大只啊……”

    幽灵的声音似乎显出某种恍然大悟的意味，随后下一瞬间有立即陷入自我怀疑中：“哎？是黑豹、虽然我知道这是豹，但这可是会变大变小的黑豹……还会喵喵叫。为什么我好像，不是很惊讶呢……”

    ［看来是个会动脑子的幽灵。］聊生以太因这点发现而感到有些欣慰，维持着一成不变的语调提醒他，“除此之外，你好像还和我很熟悉呢。”

    ［很好，线索看起来在逐步增加，这应该不是个麻烦的支线。］她暗自点头，同时又有些无语。

    ［最近的游戏越来越离谱了，什么毁灭世界＋另一个自己的大型主线也就算了，连这种小支线都依旧涉及到幽灵什么的了吗……所以这个支线是不是能引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比如人死后其实真的会变成幽灵只是形状会有些奇怪……而且还会有自我意识什么的。啊，按照常理来讲其实研究一下做出实际成果就可以得个诺奖什么的了吧？］

    “确实呢！”幽灵的语调一下子升高，“虽然我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但是我敢肯定我们很熟。不然我为什么这么想要跟在你身边呢？”

    ［……］

    幽灵双手撑在地上仰头看她，能够很捕捉到她十分细微的情绪变化——他敢说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他却做到了，这难道不能说明些什么吗？

    乌云遮挡了太阳的光线，窗外在一瞬间传来轰轰烈烈的雷响，它不自觉地僵了一瞬，望向窗外猛然下起的瓢泼大雨，甚至有闪电在一瞬间划破这黯淡。

    屋内还没有开灯。这雨下得实在太急了……

    幽灵撇撇嘴无声抱怨，缓慢挪动着自己残破的身子到她面前，前倾身子注视起她的面容——这双漆黑的眼，总是让它感到某种怀念。其实除了最开始那个红发小子能让它感受到些许亲切感外，它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陌生无比。

    就好像这里的一切它都从未见过。幽灵可以断言，这里绝不是它的归属地。

    ……但这个人，让它感到熟悉。也许可以让它想起来点什么也说不定？

    幽灵原本坐在地上的姿势逐渐改为跪姿，它伸出残破的双臂，与她的黑色愈发接近——想要看得更清楚。聊生漆黑的瞳孔只是凝视着它所在的方向，并不能看见它的模样。但幽灵依然感到一阵战栗。幽灵也有可以用“战栗”这个词语来形容吗？

    因为你没有实体，所以被目光穿透的感受好像就更为强烈了。自己可以穿透一切的身体也被可以被一切所穿透，任何事物都有着相互性——

    “你还在吗？”

    还有一点就要触碰到她了，幽灵被吓得一哆嗦，指尖触碰到了聊生以太的脸颊。……等等、触碰到了？

    “你这是……？”以往冷淡的嗓音这次加上了少许困惑。

    聊生以太抬手，往自己的面颊前方探过去，捉住了某种凹凸不平的、极细的东西。

    ［这个应该就是手臂……吗？］

    在刚刚的一瞬间，幽灵说出那句话后，面前隐约能感受到的灵体能量蓦然消失了。随后下起瓢泼大雨，她甚至能嗅到紧闭门窗外雨水打湿青草泥土时的那股气味，却再也无法感受到幽灵隐约的存在感。

    她还以为幽灵说完那句话就消失了，或者说什么特有能力引起暴雨、然后自己的存在感消逝殆尽。

    ［……］聊生以太捉住这只手，拇指沿着凹凸不平的纸片边缘手臂一直往下摸，不得不说席特·P的形容真的十分形象。幽灵的手倒出乎意料地保持着正常的，富有人类般肉感的五指。

    她逐渐俯下身体，顺着手臂一直触摸到幽灵的肩膀，略过脖子，再摸摸另一边的肩膀是否也相同。最后她的双手完整地握住了幽灵的脖子。

    没有使用力气，只是指腹轻轻地落在脖颈上，但完整地圈住。她的指尖甚至还在揉捏着幽灵的后颈，以此好确认它是否存在脊骨……缓慢地、这双经由磨练的手虽然因小孩子的年纪而稍显稚嫩，但依然有着薄茧。

    ……幽灵能够感受到。

    它不再被穿过，而好像是一个人类一样有了触觉的感知。它不自觉地扬起了头，撞进那一片漆黑的瞳孔中。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令它几乎想要喟叹出声。与此同时，她的手终于捧起了幽灵的脸。

    “……啊、真的没有五官呢。”

    聊生从透明的、有着皮肤触感的东西上抚摸过，一片光洁……放在恐怖游戏里可以当跳脸杀的那种类型吧。

    “你说出来了……”幽灵声音闷闷的，“我还是有耳朵的。”

    “……是吗，抱歉。”聊生不走心地道了个歉，随后手指接着捻起了一搓柔软的、略带卷曲弧度的发丝。

    “它是红色的吗？”聊生以太询问道，“是什么样子的红？”

    “那个女孩不是都告诉你了，是和炎真一样的红色。”

    “……”聊生摸着下巴思考，“你原来听见了，那为什么刚开始的反应那么大？”

    “人都有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啊……”幽灵轻轻叹气，似乎有些无奈，随后又及时补充道，“虽然我现在只是个幽灵……但起码生前是个人。”

    聊生以太的双手仍然在它的身体上触摸着，她摸到了幽灵身上那些残缺的空洞，有的处在边缘，只有一半；有的在中心。这些空洞并不多，直径却很大。足以使它呈现出异常畸形的模样。

    “你打算跟在我身边吗？”聊生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靠回黑豹的身上，皮毛实在太过舒适，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

    “是这样……抱歉，请问可以吗？”

    “……”聊生捏了捏黑豹的爪子，“只要别打扰到我。”

    ——游戏任务暂停，我去睡觉。

    幽灵看着她翻身上床，打了个哈欠就干脆地闭上了眼睛。它看了看时钟——虽然幽灵没有眼睛。好吧，它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看见的。她睡觉这么早吗？这才只是晚上七点多……炎真都没有睡这么早！

    幽灵垂头丧气，感到十分地无聊。它在她的屋子里飘荡了一圈，看见一个小角落里有一张全家福的相片，母父与幼时的聊生以太本人没有半分的相似之处，两个大人维持着令人感觉诡异的僵硬笑容，中间的黑发女孩则面无表情，一如既往地、充满冷淡。

    “好小只……”幽灵意味不明地感慨了一声，摩挲了一下相片，将其放回原处。

    它最后回到屋子，坐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身体微蜷，抱着一条曲起的腿，下颚搭在膝盖上。黑豹已经变回了小猫，躺在她的身旁。是真的很黏它主人。

    就在它也几乎意识放空地准备度过这一晚后，窗子突然被打开。

    ……

    鲜明的暴雨声、潮湿的气息。

    因窗户的打开，雨水也泻进了屋子……但最重要的果然还是这个将窗子从外面打开的少男吧。

    “嘻嘻嘻……真是没有半点防备。干脆让王子现在就杀了你算了。”

    这话绝非是说着玩玩的。幽灵看见那金发少男的手上已经出现了锋利的飞刀，他连吐槽那种遮住眼睛的发型都没来得及，一下子就扑了过去——然后才想起自己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幽灵。

    莉莉丝的尾巴在空中晃了晃，精确地卷住几把飞来的小刀，然后抛到一旁。地板与金属的碰撞声极为清晰，但即便如此，聊生以太依然保持着均匀的呼吸，没有一丝紊乱。

    “啧。”

    贝尔扯了扯唇，关上窗子。带着冰凉雨水气息的男孩俯下身，透过额前遮挡的金色发丝也依旧能看清她的脸。“还没有醒……”湿润着雨水的外套衣角抵在床上，浸润出一片潮湿。贝尔的手指虚虚地在她脸孔上方比划着，比拟着接收到的未来十年后记忆中聊生以太的模样。那头懒散、强大的黑豹……她改变了很多。

    水珠顺着他金色的发丝一点点滑落，悬在发梢，凝在一起，最后再也无法支撑住，滴落在了聊生以太的眼尾。贝尔伸出手，用拇指将其拭去，伸出舌尖舔了舔。……没味道。

    他又想起自己所收获到的十年后的记忆。无论是画面还是气味……都在记忆里。十年后的他被面前的聊生以太就那样迷乱地压倒在沙发上啃咬，王族鲜血的气味在空气里弥漫——血腥的气味。仿佛现在也能够嗅到。他是在出任务时候被这突如其来的记忆砸昏了头，差点就失了手，好在一旁有玛蒙搭了一把。他就在这样的夜里独自承受着这些记忆，手指死死扣着废墟的断壁残垣，周围满是尸体——

    这次行动不该结束这么早的。

    他需要更多的杀戮来进行消化，需要有人和他相互砍杀，最后被系着锋利钢琴线的小刀穿透身体、亦或干脆被绞死。应该有更多温热的、新鲜的血液喷溅在皮肤上，应该有——对，应该有他自己的血。

    贝尔就这样不住地颤抖着、拿刀的手几乎不稳，他用刀尖划开了自己锁骨处的皮肤。王族的血液顺着流淌下来，萦绕在鼻尖。啊啊……这里没有活人了。他有些摇晃地走着，踩在尸体上，钢琴线开始胡作非为，把尸体的每一块骨头都绞断，当他离开这里时，此处已没有任何一个看得出人形的尸体。

    聊生以太…

    这个混蛋在十年后吸取他人火焰的后造成的反应也通过记忆一并传导过来了。

    ……对，那个黑色指甲油。

    贝尔从回忆里缓过神，杀意难以遏制地涌出，随后他与一旁蓦然睁开眼睛的黑猫对视上。黑猫弓起脊背，张嘴露出锋锐的獠牙。

    “……”贝尔笑起来，举起双手耸了耸肩，同时收回杀意。“嘻嘻……王子只是和这家伙开个玩笑……反正她也不会死，不是吗？”他倒是险些被她给搞死了。

    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小瓶黑色指甲油，抬起聊生以太的手腕仔细端详了一下，随后出于肚子不合时宜传来的咕噜噜声音，还是下了床，走去了客厅打开冰箱。

    ==

    等等等等等——

    幽灵目瞪口呆，在金发少男出门的一瞬间蹿到床头，扶着聊生的肩膀拼命摇晃，“快点醒醒啊你家里怎么会半夜突然出现奇怪的人啊！！！”

    在刚才它尴尬地挡刀失败后飘到一旁，幽灵这没有眼睛却也能看东西的强大视觉能力——完整地、完整地！目睹了事情发生的全部过程！天哪！这个世界上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为什么还会自称“王子”？

    幽灵感到一种淡淡的绝望，“这雨莫非是为今晚的我而下的吗？”

    它长叹一口气，“真是一点都不方便……这样的身体。”只能被动支撑自己，但是完全不能主动对事物进行什么改变。他已经大声地在聊生的耳边说了很久，但女孩仍毫无感知。他逐渐明了了这样的机制——无法主动触摸，一切都只是被动。

    可能正因如此，才会有那么多关于代理人帮助幽灵完成执念，好让幽灵消失的小说漫画题材吧。

    顶着这样的躯体，根本毫无存活的意义。……哦不，它已经死了。

    幽灵开始了漫长的思考。

    它的记忆完全丧失，包括躯体也是这种惨样，没有脸和下半身也就算了，正常幽灵应该身上也不会有洞吧……坏了，该不会这些洞是它死时候留下的？天呢，这么大的洞要真是死前留下的，那它到底要有多惨啊？也不怪能出于执念而变成幽灵——正常的说法似乎是这样？总之这个想法还真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它摇摇头，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空洞，手臂能穿过去够到身后的桌子抽屉。

    ……哎呀，之前都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东西呢。要是早知道就在能影响外力的时候拉开看看了。幽灵有些遗憾，同时另一只手无比自觉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是不是因为当幽灵了所以道德也随着躯体消失的那部分被偷走了呢？

    西蒙啊西蒙，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敢发誓，你以前绝不是这样的人！

    ……

    它呆滞地抬起头。

    等等、刚刚是不是解锁了什么奇怪的名字？

    金发少男的一边吃着寿司一边走进来，有些恶劣地捏着寿司戳了戳聊生以太的唇部，在上面留下一粒白米。“嘻嘻……王子的食物可没答应要给你吃吧？”

    幽灵已经麻木了。

    所以这个莫名其妙的寿司是你点的？拜托，就算它是没有脸部器官，但它至少还有一双耳朵，甚至还有头发，而不是一个光秃秃的卤蛋！它自然也是听见了外面的那点对话来着的说！

    这位金发少男终于吃完了盒子里的所有寿司，盯着自己粘上去的那粒白米，似乎在喃喃自语。

    “好丑”、“好碍眼”什么乱七八糟的违反王子美学的东西。总而言之他终于下定决心抹掉那粒米，然后略带嫌弃地擦到盒子上。

    ……啊、是小孩子呢。

    幽灵做出喝茶的动作，虽然他手里并没有茶。非常地幼稚、令人感到尴尬无比，同时有些不忍目睹。有点像那种肥皂剧在现实本色演出的感觉……所以聊生以太为什么还没醒过来啊！她该不会拿了什么睡美人剧本吧喂！

    说来也是、睡觉那么早，而且还这么沉……真的不是昏过去了吗？

    幽灵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据他所知，并没有外力因素干扰。

    随后他开始欣赏起聊生以太被托着手腕涂上黑色指甲油的话剧。虽然演员并没有台词——那是不是应该改名叫默剧啊？

    贝尔菲戈尔在做这件事时候很是专注。

    路丝利亚早就在接收到未来记忆后就去进购了一大堆符合她尺码的衣服，他在百无聊赖的时候也跟着选了几件。

    聊生以太的手指很长，这家伙一向会在不合时宜的场面里展现出自己极具侵略性的一面。偏偏本人没什么自觉。太过自我的人不好相处，但也许又正因如此才会引人注目。漆黑的指甲油涂到她的指甲盖上，幽灵注意到这个金发少男的手指也涂着相同颜色的指甲油。从拇指开始，他拿刀的手一向很稳，这方面也自然是完美的。

    小小的刷子蘸着纯黑色的甲油，缓慢地刷在聊生以太的指甲盖上。涂完一个，然后再下一个，直到整只手涂抹完，变成和他一样的颜色。

    贝尔在仔细地摩挲、感知着她指腹上的茧。人的一双手能够看出很多东西，从手部的茧开始，包括修剪程度、哪里有磨损……难得是个这么好的时机，白白浪费可就是天理难容了。

    但可惜的是，他完全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家伙本身就是感知力极强，会注意到身边任何细节的……简直不像人。

    “好无聊。”他的指腹开始流连于人类曲线流畅的五官。阖上的双眼、置于眼皮下的眼球是突起的、鼻梁是突起的、嘴唇和下颚也是同样，还有额头与颧骨。作品已经完成了，这双和自己一样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看起来赏心悦目。

    “嘻嘻……王子迟早会杀了你的。”

    被金色发丝遮挡住的半张脸，贝尔的笑容夸张肆意，他的手腕已经被黑兽的尾巴所卷起，再有任何动作就会□□脆地折断——然后会是什么？将他压制在床上，露出獠牙咬断他的喉咙吗？他喉咙的碎肉和骨头完全支离破碎地交织在一起，流淌出的血液是否能够浸透整张床单？聊生以太第二天醒来之时看到他的尸体躺在她的床上又会是什么反应？——她就躺在他的血液上沉睡，伴随着一旁的尸体，也将就此而醒来。

    他再也无法抑制这些混乱的想象，自己的死相、聊生以太的死相，尸体和血混在一起，他要想出一个能够成功杀死她的方法，不管彭格列小子那群人到底是何种装模作样的姿态，但瓦利亚绝对忠于欲望，他也绝对会想尽一切能够杀死她的方法。

    尸体无一例外都是丑陋的。人的尸体会腐烂，被放置着不管的尸体会长出蛆虫，随后将其啃食。

    即便如此也无所谓。

    贝尔把自己的五指与她交叠在一起，然后身子一歪，也跟着倒在床上。

    绵长的呼吸×2

    ……不是吧？

    幽灵看着五分钟过去也丝毫没再有任何动静的床。

    这家伙干得事包括但不限于擅闯民宅、恶作剧、随便翻找别人家冰箱，甚至最后还睡在了主人的床上？！

    黑兽又重新变回了人畜无害的小猫咪模样，一起睡着了。

    ……唉。

    幽灵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