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钥匙解锁的内容已经结束。

    黑川花不是彭格列指环的拥有者，没接收到这段记忆。她此刻刚与彭格列第九代的雾之守护者克罗肯·布什联系上，对方用幻术做出担架，黑川花则将聊生以太抱起，置于其上。她犹豫片刻，还是把Reborn帮她垫着的餐布也一起拿上，放在她颈旁。而后划着橡皮小艇行进几十米，终于得以上了船。

    “斯帕纳？”她有些惊讶地挑起眉。

    “喔，你好啊，黑川。”男青年叼着棒棒糖棍，打完招呼便俯下身，颇为仔细地观察起聊生以太。不等黑川花询问，他道，“本来是终于打理好未来的记忆，在实验室里闭关了好久后研究出来一件关于……这家伙的事情，然后就被连带着找过来了。”

    “什么事？”黑川花问，“关于为什么有两个她？”

    “不愧是未来的ICPO。”斯帕纳点头。

    他们已经把聊生以太送进了船上的临时病房，首先是给聊生以太注射些葡萄糖，随后才能开始做检查。

    他们被关在门外。

    “有点排异反应。”斯帕纳道，“七的三次方射线与彩虹之子接触，使其不能动作。然后正一使用改良的十年火箭筒击中Reborn，以及其他人，使他们去往未来。”

    “十年火箭筒的本质是没有改变的。阿尔克巴雷诺因为在平行世界身死，才没有另一个出现。沢田纲吉他们没有被调换过来，是因为在未来使用特殊的匣子禁锢住了自己的身体，使得□□与意识双双陷入沉睡。——换句话说，同时存在于那个时代的，不仅有两个聊生以太。”

    黑川花若有所思，“京子、小春……就连她们也是两个？只是另一个自己被禁锢住吗？为了不受十年火箭筒的影响。”

    “没错。我本就很疑惑，彭格列为什么会做出把那个危机四伏的未来交给过去的自己这种不靠谱的事情……看来还是留有后手。如果事情达不到预期，你们也可以使用平行世界的戒指与白兰进行争斗。

    “而聊生以太，是因为被阿尔克巴雷诺影响了。这点目前还不清楚原因，他们那时症状虽都相同，但将落地点却完全不同。阿尔克巴雷诺被传送到彭格列，他埋葬的死亡点。而聊生以太则在瓦利亚附近——这点是随机的。最多与她之前接触到过的人，所吸收过的火焰有丁点关系，也不过是偏差值的问题。再来一次说不定会传送到加百罗涅的领地也说不定……”

    “但是，那个时代的聊生以太并未受匣子禁锢，也并未被传送到过去的平行世界。”黑川花磨了磨后槽牙，目光逐渐冷下来。

    “嘛，是这样没错。不过接下来的也只是我的推测……完全没有任何证据能做支撑。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就说。”

    “……”

    “早知道把小春找过来就好了。”少年啧了一声，“还真是哪里都需要她了。”

    =

    躺在坚硬的床铺上睁着眼，聊生以太无法入眠。

    喝下两杯热可可后，身体摄入了足够的能量、糖分与蛋白质。她被G扔了一条毛巾，粗鲁地推进浴室里关上了门。

    好过分喔。

    聊生以太幽幽叹气，开始解起衬衫扣子。

    “呃、G？”金发青年看他阴沉臭着脸的样子，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让Ether去洗澡了吗？”

    “啊……嗯。”

    G缓过神，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稳。她那副样子——在眼前回想仍有心悸。他原本在做着计划书，敲门声响起后以为是Giotto回来了，便毫无防备地打开了门。

    的确是Giotto。不过在此之前他所注意到的……浑身湿透、沾染着血渍的——许久未见的家伙。

    G的嘴唇张开，他意识到自己想说些什么，随后又闭了嘴。

    “回来了啊，Giotto。”他目光抬起，对撑着伞的金发青年道，“你果然找到这家伙了。”

    G侧过身，示意二人进屋。Giotto收了伞，他也暂时搁置了做到一半的计划书，转身去取牛奶，准备加热。

    这屋子几乎没有什么隔音，他在厨房听见Giotto疑惑地问，“这是计划书吗？”

    G音调抬高应道：“是，这是我们这几天统计的家庭状况，包括粮食储备量，还有一些人的基本情况。”

    在这个过分动荡的年代，Giotto想要帮助更多的人。作为友人，他自是支持。正因与Giotto相熟，又同为西西里人，他能知道这样的决定到底有多了不起，也知道到底有多困难。

    政府与黑手党的交锋中，死掉了太多太多的人。不仅如此，连食物也一直缺少着。上面有地主的压迫，下面还有随时来收取保护费的黑手党。

    只是，一昧如此，做到这样简单的事情，是不可能将空缺填补上的。这几乎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G在做计划书时，思考了很多事情。他并不觉得Giotto会想不到。只是目前情报太少，也只能慢慢来。

    他这样思考着，关火，把切碎的巧克力倒进牛奶锅里开始搅拌。

    “这算什么计划嘛。”

    等等，他听见了什么？

    G的动作一顿。

    “哎、？Ether？！！”

    G冲出了厨房。

    黑发黑眼的少年挥着笔，在纸上画了一条长长的斜杠。Giotto已经开始闭目祈祷，喃喃着“主啊”之类的字眼——不是？

    G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倒是阻止一下？！

    聊生以太在在下方的空白处写了几个字，又忽然皱眉，干脆翻过一页，湿漉漉的袖子不小心蹭到纸上，被她用手指抹过去，擦出一小条深色水痕。

    G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好吧，只是划了一道而已，还能看。他只是看着这家伙有点可怜的样子，才不发火的。

    奇西尼帮、布尔杰托帮、乌迪托里帮和亚托帮……G的眼瞳睁大，看着她字迹飞快地落在纸上，很轻飘却又很潦草；他看着她湿漉漉的滴着水的衣袖，袖口已经被凝固的血渍染成暗色。聊生以太毫无表情地写下一个个帮派，它们有很多隶属于唐·维托，这个名字被写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却被画上个圈。

    在西西里，这个名字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Giotto也在不知何时凑上来，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桌子旁看她动笔写着——那些足矣令人受尽折磨再死上一千万次的情报。

    赌场、伎院、戏院、酒店、建筑和运输……各个领域都埋有它们的影子，从意大利的小商小贩到达官议员，无人不在黑手党的眼睛里。

    ……这是西西里的剖面。

    被她全然地铺展开来呈现在这张纸上，甚至都没有开始细致划分，就已经令人心生恐惧。在西西里——甚至整个意大利，没有黑手党做不到的事情。

    “看，这才叫做计划书。”少年突然停下笔，情绪莫名。笔尖抵着运输的字眼，聊生以太自顾自地说起来。

    “没有人能逃过黑手党的眼睛……你们想要做好人好事，觉得不会被发现吗？维托一定会很喜欢你们。他很欣赏你们这种人……”聊生以太抬起眼，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直视灯光。刺眼的光很快让她头晕目眩起来，眼睛虽然干涩，却没有任何不适。

    “被枪逼着——要么杀死他们的叛徒然后入伙，要么死。……你们还没有做出决定吗？比我想象的要慢好多。从运输开始……啊，对你们来讲太困难。目前维托正在和墨索里尼纠缠着，可以先动一些小地方，他腾不出手去看的。酒店、建筑，像国际象棋，维托和墨索里尼在相互博弈，太聚精会神的人没法意识到身边发生着什么。”

    在聊生以太说出这一连串的话时，Giotto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目光里的好奇之色毫不掩盖，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好吧，虽然的确是第一次，但之前的一两个小时还不够吗？

    “哈哈……其实今天下午我出门就是去寄信了。”

    金发青年颇为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璀璨的金眸闪动着，“我也知道……这样子下去不是办法。”

    作为普通人自是无法与黑手党叫板。必须潜伏、贮藏力量。唐·维托与墨索里尼的争斗让民众受苦，却又给了民众一线机会。双方势均力敌，意味着一方败落的同时另一方也会元气大伤。

    Giotto的想法是，先建立起一个自卫队。

    属于被压迫的意大利人民自己的自卫队。从拿起武器开始——无论是头脑亦或者锄头，不必再承受黑手党无止境的索取，不必再提心吊胆对警察下跪自证身份。

    他并不认为自己算得了什么。在这样的时代，从不缺乏挺身而出的反抗者，一如拿破仑帝国衰败时期，意大利的边远地区与山区的活动……那些烧炭党人。起初，Giotto试图以他们为蓝本，在内心起草设想过无数次的道路与结局。

    但，没有任何一场反抗是相同的。

    他必须先踏步，一边摸索一边小心谨慎地行事。

    Giotto同样明白，自己的天真——他甚至不想有任何人因此而死。也许流血是最无可避的一件事。如他见到聊生以太的第一面，她蹲在那位意大利女人的尸体旁，用手掌捧起女人的脸，让混着雨水的血污从她的手掌流淌进她的衣袖里。Giotto撑着伞想，在未来，他也必将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一瞬间心脏宛如蚂蚁啃咬，沉重又如石头压在上面。他几乎感到难以呼吸——为未来可能会死去的任何人，他得承受任何一切，就像……

    于是Giotto走向她。

    少年意识到雨的消失，转过头来看他。她仰起头，Giotto能很清楚地看见她的表情——毫无表情。她很快站起身，脸颊两侧的头发垂下，让人的视线很容易就集中在那双漆黑的眼里。

    她的眼里没有悲伤的情绪。

    =

    G有些惊讶。

    “Giotto，你是说……”他有些神色古怪地比划着。

    “嗯，其实寄出信件以后……我有些后悔。实在很危险，我本不该把他们牵扯进来……”

    “优柔寡断的家伙。”

    少年犀利吐槽。

    “你……”G皱起眉，叹气，“不冷？就这样……”

    他边说着边拿起少年身上的西装外套，在看见她被雨水完全浸透的衬衫后，眉头间变得像能拧死只虫子。

    “血……。”他话音一转，直接拉过少年的手腕，“赶紧去洗澡。”

    等把她关进浴室里后，G才意识到厨房里的热可可冷掉了。他加热了一部分递给Giotto，另一部分打算等小孩出来后再加热给她。

    “啊，对了，G。”金发青年目光迷茫地看向他，“你刚刚有给聊生拿衣服吗？”

    ……完蛋。

    G呆愣两秒，冷静地试图补救：“我记得蓝宝的衣服还有两件……”

    “蓝宝应该会很讨厌吧……”Giotto叹口气，“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再有地方卖衣服了。”

    “……也对，蓝宝的衣服的确不行。”回忆起男孩那些大敞着领子的法式衬衫，G深沉叹气。

    Giotto戳戳他的手臂，无奈地摊摊手。

    “嘛，找一找吧，G。这里应该有我们比较小的衣服……”

    见友人的话音突然落下去，G毫不留情地补充道，“我们那些穿不下的都给其他的孩子们了。”

    两人相视一眼，叹气后任命地从抽屉里掏出剪刀与针线盒，一人贡献衣服一人贡献裤子，把写满的计划书丢到一边后在桌子上开工起来。

    聊生以太最终得到了一身略宽松的衣裤——Giotto改好的格子衬衫，还有G改好的牛仔裤。

    在她无聊地放热水的时候，他们还把改好的衣服放到了火炉旁。因此穿起来也十分温暖。

    随后手里又被塞了一杯热可可。

    衬衫肩膀有点紧。不过主要还是裤子的问题稍微大一点。G又找来了一条皮带给她。

    “啊，其实没有必要啦。”聊生以太扯扯衬衫，“在火边烤一烤，我的衣服也干得很快。……这样不浪费吗？”

    G正好拿着一块抹布走过来，将其搭在椅背上，闻言看她：“什么？”

    聊生以太抬眼一看，觉得格子衬衫布料跟牛仔布料拼接起来缝制的抹布还颇有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