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分1-0，小比分13-17。

    此时正是第二局比赛如火如荼之时，要说场上最累的人，应该莫过于桥本爱菜了，一方面要注意天海的进攻信号，另一方面还得关注对面的高墙，她现在恨不得把两只眼睛分开来用。

    两个人扎堆在中路拦网，两边都有空缺，自由人在右翼的位置。天海判断完局势飞速地在背后打了个手势，桥本开始助跑，直指中路。

    在中路起跳前一瞬，桥本两个胯步到了左翼——位置差攻击，然后，挥臂！

    “砰——！”

    扣球被再次起跳的3号拦下，黑柳与上野上前救球却没来得及，球狠狠砸回了北川第一的场地。

    “你们的进攻，我看得一清二楚哦。”

    都说网前是副攻的专场，但其实二传呆在网前的时间才是所有位置里最长的，天海早已不会因为拦网球员的垃圾话影响心态，但进攻意图被看得透彻却是事实。

    第一局快结束的时候天海就意识到这个3号可能已经摸清了她的传球习惯，3号几乎能在球离手的一瞬间马上移动。现在进行到了第二局中段，她甚至连桥本的假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实在难缠。

    白河叫了暂停。

    桥本现在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几乎是将自己甩在了长椅上，嗓子干得冒烟又不敢大口喝水，只能小口小口抿着。

    面对强势的防御型队伍，拦网保护一刻也不能放松，黑柳的护膝已经湿透，她坐在长椅上换护膝：“这绝对是我们打全国以来最累的一场。”

    小林认同地点头，她对位置差攻击的掌握不算好，快两局比赛几乎只起了个诱饵的作用，因而体力还算充沛。

    白河扫视一圈，作为主力的三年级状态都不算好，这样下去第二局的形势相当不妙。

    “第二局换回之前的打法。”白河犹豫一会，还是决定更换战术，“桥本的位置差攻击已经被适应了，再用下去也没有太多意义，你们的体力消耗太快了。”

    西原早就研究过北川第一的录像带，之前的打法连第一局的五球都没撑过来就被天海果断抛弃了，就是因为旧打法得分效率太低了才用了新打法，可现在新打法也很快被适应了。

    天海的视线落在球网上——球网可真高啊，再加上拦网的高度，究竟要到达怎样的高度才能够看到顶端的景色？

    “如果一直找不到破局的办法，小天海她们迟早会被这拦网给拖死。”

    青叶城西的休息室，及川拿着手机，旁边围了三个一年级的男高——显然，因为岩泉的到来，休息室又恢复了平静。

    “不敢想象现在她们的2号是什么心情，如果是我一直被拦，我肯定会很烦躁。”花卷撑着下巴说。

    “确实是你能做得出来的事。”松川接道。

    “说到底进攻也不止是攻手的责任吧？把球传给攻手的可是二传。”花卷无视了松川的吐槽，意有所指：“我说的对吧——队伍的指挥官？”

    “哈，这称呼听起来真是欠揍。”岩泉说。

    及川不满地哼哼了两声，“你们几个！得分的时候没想过有二传的功劳，被拦了倒是想找人一起背锅了。”

    “你这就属于诬陷了。每一次得分都不是一个人的功劳这个道理我们还是清楚的。”花卷说，“失分当然也是大家都有责任。”

    屏幕里的比赛已经继续开始，北川第一的劣势局面还在继续，幸好排球有轮换制度，西原的副攻总有在后排的时候，天海快速扫一眼待命的攻手——手比脑子更快地做出了选择。

    一之濑在中路起跳，在拦网被吸引的瞬间，球被托到了左翼，桥本从后排跃起——这本来是一次绝妙的配合。

    但西原却像早有预料似的，自由人迅速到位接起这记猛攻，再配合着一次速攻，第二局以20-25落下帷幕，西原扳回一局。

    大比分1-1平。

    下场后天海颇有些粗暴地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黑柳拍了拍天海与桥本的肩表示安慰，她们俩一个指挥进攻，一个负责得分，现在比赛逆风她们承受的压力肯定比其它人多。

    休息区没人讲话，气氛有些沉重。

    白河让出了休息长椅，面色凝重。第二局比赛的形势很容易影响第三局的心态，现在队伍情绪低迷，作为教练得多鼓励才恰当。但盲目的鼓励是没有作用的，队伍的进攻方式存在很大的问题，要直接点出来吗？

    “天海前辈，你曾经对我说的话，还作数吗？”朝雾问。

    打破沉默的一句话。

    大家闻言纷纷将视线放在了朝雾与天海身上。

    天海愣了一下，“什么？”

    朝雾浅色的眼眸紧盯着天海，就像是预选赛初赛结束的那天一样。天海看着这样的眼神，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句话——“我绝对不是只会依靠王牌的二传”。

    那天她自信满满地对对她的托球风格怀有疑问的后辈说出这句话。如果初赛那日天海疯狂给王牌喂球只是单纯的偷懒，那今天给左翼托球就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

    即便如此——只要天海稍微冷静一点就该发现的，为了应对西原的拦网，她所制定的作战方针在队伍里只有桥本能够很好地执行，这也就造了她往左翼托球的次数远超以往所有比赛，而单一的攻击模式被适应之后的北川第一只有死路一条。

    二传明明是为攻手撕开进攻缺口的存在，她怎么能因为有拦网的阻挠就逃避自己的责任？

    即使再艰难也好——二传都要组织起强有力的进攻来为队伍带来胜利。

    天海的表情一时变幻莫测，其它人听不懂这俩人的对话，但朝雾却知道她的话已经起作用了。

    毕竟天海前辈一直是队伍里最聪明的。

    果然，在几秒钟之后，天海恢复了平时的神情，她颇有点抱歉地撞了下桥本的胳膊。

    桥本莫名：“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天海深深呼出一口气，四肢放松下来，“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大家。”

    “啊？”桥本更加迷惑了。

    “西原的拦网很强，我独断地认为队伍里能够与之抗衡的只有爱菜的扣球，所以没能在前两局比赛中充分发挥其它攻手的作用，这是我的失误，很抱歉。”天海说。

    即将迎来生死局的间隙，主将突然的道歉显然把其它队员给击懵了，大概过了有半分钟，才终于有人回应了天海的道歉。

    “不论前辈做出什么样的判断，我们都相信你的托球。”一之濑面容柔和，完全没有被天海话里话外的“我觉得除了爱菜之外的其它人都很垃圾”给刺激到。

    朝雾作为刚刚点明局势的关键人物，此时像完成了任务似的坐在椅子上默默点头，不再出声。

    小林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确实没有桥本前辈那么强，给厉害的人传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眼看着一群小姑娘明明已经明白过来二传学姐的失误，却还为其摇旗呐喊的样子，白河的嘴角不禁勾了起来，这是一个队伍里应该有的气氛。不畏于承担，也绝不让谁独揽。

    “天海，从你接手部长到现在，你都坚信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带领队伍获得胜利，一直以来的结果也大都如你所愿。”此时的白河像是在教导自己的孩子一般循循善诱，“但你要知道，我们的攻手都很强，她们有各自的特点，而你——二传要做的就是发挥她们每一个人的优势来争取胜利。”

    “相信你能做到，也相信你的队友能做到。”

    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这一次的谈话并没有让她们的技术突飞猛进的提高，应对拦网的对策也没有眉目，但天海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临上场前她再一次向中间伸出了手：“北川第一！”

    女孩们的手交叠上去，齐声：“必胜！”

    第三局比赛开始，自觉重新找回了心态的主将思路清晰，她相信自己的技术，也相信每一位队友的能力，她的队友们也一样。她们是一个整体，她们互相信赖，她们绝不服输。

    激烈的战争在这片场地上演，扣球、拦网、扑救。西原惊奇地发现北川第一要提防的不止是王牌2号，在那个狡诈的二传的带领下，球可能会从任何一个地方被扣下来。

    双方的比分咬的很死。

    天海只觉得越发得心应手，她能清楚地看到对方拦网的表情，也能看到后方队友的站位。

    桥本的技术娴熟，什么样的球都能扣；小林不是技巧型球员，偏爱高球；一之濑更加沉稳，喜欢观察后再决定从哪里参与进攻；上野的心思单纯，球路与她的为人一般直接。

    四位攻手都已经准备好迎接她的托球了，她要——传给谁？

    在天海艰难抉择的时候，西原方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还是2号吗？犹豫不决的时候将球托给王牌是最佳选择，但第三局北川第一的进攻点太多了，根本猜不出来。

    不，决定比赛的关键一球，肯定会让王牌扣下——长期训练出的直觉、或是接近三局比赛的观察，让西原的3号带着其它拦网球员往左翼略移了半步。

    天海忽然往拦网移动的脚看了一眼，她轻巧跃起，高高举起了一只手。

    “是二次进攻！”3号喊了一声，迅速回防，起跳——

    原本自然垂下的左手举起，双手手指与球一触即离，天海大喊出声：“爱菜！”

    这是她们打过无数次的配合——桥本高高跃起，挥臂！

    “一个完美的假动作！西原的拦网被耍的团团转！现在扣球的是北川第一的王牌桥本爱菜——这一球！得分！”

    与解说充满激情的话语同时落地的是那颗承载了北川第一所有队员信赖的球，它在地上弹了两下，缓缓滚走。

    25-23，大比分2-1，北川第一第三轮突破。

    天海与队友们拥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剧烈心跳的同时，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一次的比赛带给她们的不仅仅是胜利，还有一些更加重要的东西。

    桥本胡乱地揉着天海的肩，“小遥，我说过的吧！我一直相信着你的托球！”

    “我们都相信你的托球！”女生们喊着。

    天海快被揉成了一个团子，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止不住，她重重点头，大声道：“我也相信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