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圣节

    用过早膳,两人打算去街上转转。常苗镇位于西北,以牧马为业,民风粗犷,与京城截然不同。

    佳节来临,街上格外热闹,人群熙熙攘攘,忙着在各自家门前挂彩旗、铃铛等物件。

    瞥见彩旗上的图案,萧北熠停下脚步。云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个雁身鹰头的图案,似是某种信仰,没什么独特之处。她疑惑道:“有什么不对吗?”

    萧北熠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看走眼了。”

    他记得天澧有奉鹰和大雁为神明的习俗,在北樾境内看到类似的图腾,一时有些奇怪。不过草原人民日常与各种鸟兽打交道,以此为图腾倒也不是不可能。

    人群突然沸腾起来,忙活的众人纷纷丢下手上的活计向街上涌去。两人抬眼望去,只见从街头驶来一辆花车。

    车身通体花团锦簇,由四匹乌黑油亮的骏马拉着,四名身材魁梧,裸露左臂的汉子牵着马拖动花车缓缓向前。

    等花车再走近些,两人才看到,车内坐着两名幼童,一男一女,皆穿着喜庆的红衣裳,头戴鹰头金冠,颈佩雁形金环,闭目端坐,接受众人膜拜。

    一旁的大哥见他们不明所以,热心解释:“这是我们推选出来的圣子圣女,是圣神在人间的代表,他们会在祈圣节前日绕镇游行,将圣神的赐福洒向人间。”

    云舒却皱起了眉头——不对劲,那两个孩子不对劲。不过六七岁的幼童,怎么可能在吵杂的环境中,安安稳稳闭目端坐?他们太奇怪了,就好像睡着,甚至昏迷了一样。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人群一下子蜂拥到花车周围,仰着头,高举着手臂,像是要抢什么东西。

    牵马的汉子解开腰间的袋子,抓着里面的东西一把一把地向外扬着。

    云舒看清了,那是纸片,不过巴掌大小,却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竟将明亮的日光也遮住了几分。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蝗虫过境,扑天盖地的蝗虫一拥而上,所过之地寸草不生,那些镇民就好像一只只大张着嘴巴的雏鸟,争着抢着,等着蝗虫掉进喉咙里。

    纸片撒得越多,镇民们越疯狂。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着魔般的痴迷,奋力抻着脖子,向前扑着。前面的人挤击倒了,后面的人飞速上前踏在他的躯体上。

    欢呼声,尖叫声,吵骂声……四周皆是嘈杂,耳膜都隐隐传来刺痛。

    “小心。”一人不管不顾地撞开云舒,萧北熠扶住她的肩膀,四处张望了一番,拉着她顺着一个方向走出人群。

    两人站到安全地带,看着疯狂的人群,内心都涌上一股警觉。很明显,常苗镇有古怪。他们对视一眼,不用言语,便已默契地知晓对方的想法。

    “走吧,我们回去再说。”萧北熠深望了一眼魔怔的人们,和云舒转身离开。两人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大兄弟,妹子,等一下!”

    原来是方才那位热心的大哥,他费力地钻出人群,掀起衣裳下摆,弯腰兜着一大包纸片朝云舒和萧北熠跑来。

    追上他们之后,大哥急喘两声,抹了把脸上的汗,小心翼翼地捏出两张纸片分给二人一人一张,严肃道:“圣纸里有圣神的神力,你们回去把它包好放在枕头底下,圣神会保佑你们的。”

    说完,大哥还双手合十,朝天虔诚一拜。

    萧北熠故作恍然大悟,掩面低声问:“大哥,圣神真的会保佑我吗?”

    “当然!”大哥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我还见过圣神真容呢,圣神会保佑我们所有人。”

    言罢,他又是一顿叮嘱,直到萧北熠再三保证会妥善保管所谓的“圣纸”之后,才安心离开。

    回到住处,云舒抿了口热茶,问:“你怎么看?”

    萧北熠正举着回来路上顺手扯的彩旗端详,他剑眉微蹙,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迸射出星星点点的寒光:“我不确定?但可能跟天澧有些关系。这两年北樾和天澧闹得很僵,他们怕是坐不住了。”

    他捏起桌上的纸片,朝云舒微抬下巴,问:“你看出什么没有?这些纸片有问题吗?”

    云舒叹了口气,摇摇头:“只是普通的纸片,什么都没有。”

    萧北熠颔首:“那可能得明天在祈圣节上找找答案了。”

    正说着,清扬跑进屋来:“主子,问清楚了,这个祈圣节是大概三年前兴起的,镇子上的人们都对那个什么圣神深信不疑,神神叨叨的。两个小孩明天会在圣庙接受镇民的叩拜,晚上会由人抬进南边的山里,据说就成仙了,反正挺玄乎的。”

    “你信吗?”萧北熠问。

    云舒白了他一眼:“我不傻。”

    翌日,祈圣节。天空阴沉沉的,灰蒙蒙的浊云将日光尽数吞噬,寒风四起,反使阴霾更深。

    云舒和萧北熠起了个大早,到了圣庙却发现里面早已人山人海,看不清人脸,放眼望去只有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不同于昨日的吵闹,他们皆静默着,双手合十,盘腿端坐于地,虔诚的目光紧紧黏在空无一物的云状圣坛上,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咚——”铜钟被敲响,发出沉闷的痛呼。四周响起祷告声,轻如蚊蚋,却不可抑制地向耳朵里钻去,敲打着耳膜。

    两个侍者装扮的人将圣子圣女抬上圣坛,他们依旧紧闭着双眼,不发一言。漫天的纸片,在空中跳着无力的舞。镇民们却不再疯抢,齐齐跪倒以头触地。

    祷告声更响了,风也大了起来,卷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香烟,冲入鼻腔。

    云舒突然觉得脑袋异常沉重,她闭上眼晃晃头,再睁开眼时,身边人和物已是另一番面貌。

    萧北熠不见了,镇民不见了,圣庙消失了。什么都没了,只有白茫茫一片。云舒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却惊奇地发现脚下的触感一场松软,像是棉花,不,是云。

    眼前骤然闪起一团刺眼的光茫,她抬手捂住眼,缓了片刻,再向前看去,只见云雾缭绕间一只庞大的鸟双翅伸展,俯视着她。

    她走近——那鸟竟是鹰首雁身,同彩旗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它猛然挥动翅膀,卷起的疾风逼得云舒连连后退。

    直到她退回原地,疾风才终于停歇。

    “尔可愿皈依吾——”那鸟一开口,声音如铜钟一样沉闷,却穿过耳道,在云舒脑海里不断回响。

    云舒抬眼,对上它圆盘大的血红色眼珠。她一阵恍惚,大脑似是被某个声音控制,眼神越来越迷离。

    她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呆滞地呢喃:“可愿皈依……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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