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北上,走了小半月终于抵达天澧。
天澧草原辽阔,民众更是擅长骑射,骁勇非凡。在这里,五岁孩童都能驾着小马驹四处驰骋。
天澧由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各部落争斗不断,如今的天澧王更是从一众亲王中血拼出来才夺得王位,其名下的部落也是天澧境内最强的部落,统领其余部落。
相传天澧大王子一年前得了重病,众御医都束手无策。天澧王故重金悬赏名医为大王子诊治,治愈大王子者可从国库中随意挑选一件宝物。
云舒便是为了那国库中的赤水莲而来。
入了城,入目所见皆是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的帐篷。
天澧人过去曾为游牧民族,如今的天澧王即位后才带领民众定居下来,修建起行宫屋舍。
只是旧俗难改,许多民众仍然更习惯之前的生活,故而城中虽有木石结构的屋舍,尖角的帐篷也不在少数。
好在客栈不是帐篷,云舒寻了家清静雅致的,与紫苏暂时安顿下来。
她们初来乍到,尚不熟悉情况,又不便以异族人身份抛头露面,故而先修整几日,置办了几身本地人的行头,才正式商议行动事宜。
“姑娘,我都打听清楚了,那天澧大王子从前年入秋便得了病,据说面色青紫,还时而精神恍惚说胡话。天澧王本来打算将王位传给他的,因为这档子事都开始在部落里斟酌其他继承人了。”紫苏早探听了不少消息,一五一十地向云舒汇报着。
“天澧王年迈,迟早会卸任,现在可是有不少人都盯着那王位呢,这大王子也真是够倒霉的。”紫苏撇撇嘴,对天澧大王子的遭遇唏嘘不已。
云舒却不置可否。
倒霉吗?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被捅了暗刀子。
她指尖叩了叩桌面,淡淡开口:“行宫的情况摸清楚了吗?”
“摸清楚了,”紫苏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图纸在桌面铺开,昂着下巴神色骄傲,“我连图都给您画好了。”
云舒定睛一看,那图纸画得果真精巧,不仅画明了各亭台楼阙,连暗处的守卫,隐秘的小道都不曾遗落。
“我们家紫苏真厉害。”她捏着紫苏的脸颊柔声称赞。
紫苏闻言,登时捧着脸喜笑颜开:“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教的。”
云舒被她那古灵精怪的模样逗乐,忍着笑附和:“是是是,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
“嘿嘿,”紫苏听了又是一阵骄傲,不由激动得摩拳擦掌,“姑娘,我们要去探行宫吗?”
“不急,”云舒神秘一笑,信步向楼下走去,“今日日头正好,去街上逛逛。”
“逛街?哎,姑娘等等我!”紫苏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快步跟上。
两人在街上闲游了半晌,又找了家不错的酒楼用午膳。云舒寻了个靠窗的位置,用晚膳便倚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景。
紫苏亦在一旁候着,坐了一会儿便耐不住性子,晃着云舒的袖子撒娇:“我们什么都不做吗?姑娘,好无聊啊。”
“坐不住了?”云舒抬眼看她,不轻不重在她额头赏了个爆栗。
“哎呦,”紫苏揉着额头,哼哼着发牢骚,“我坐得腿都麻了。”
“那走吧。”云舒无奈白了她一眼,领着她往城中心去。
天澧人好鹰,城中各处皆有训鹰的场所。富商贵族们也会出重资训练矫健的雄鹰,闲来无事时便拉出来斗一斗,赢了便是无上的荣耀。
围观民众有意者亦可为自己看好的鹰押注,俗称赌鹰。不少人因此赚得盆满钵满,但倾家荡产者也不在少数。
她们要去的是城中心最大的训鹰馆,两人还未进门便已听到里面的人声鼎沸。
交了入场费,门人当即客客气气领着她们进馆,引入二楼雅间后便退下不再打扰。
她们买的是顶顶好的位置,放眼望去楼下的风光一览无余,桌上摆着天澧特产的瓜果酒水,不时会有侍者进来更换,若看上场下哪只鹰想押注,只需喊一声,当场便会有侍者来伺候。
“尝尝,这果子不错。”云舒随手将一块切好的果子塞进紫苏嘴里,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人争得面红耳赤,仿佛真的是来玩的一般。
紫苏狠狠嚼了口果子,顿时眼睛一亮,三两口就将整块果子吃干抹净。
别说,还真挺好吃。
想起她们花的钱,她不由又开始心疼,抓着桌上的点心狠狠啃了几大口,苦着脸嘟囔:“能不好吃吗,花了两大锭金子的。”
黑店!天澧人果然人傻钱多。
她如是想着,又抱着点心嚼了几大口。
云舒心下无奈,捏着她的脸柔声安抚:“好啦,我的小管家婆,钱挣来总是要花的不是。要不你猜猜,隔壁的位置是谁包的?”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嘈杂,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紧闭的木门便被人踹开。
云舒不悦皱眉,抬眼望去,只见一满身酒气衣衫华贵的男人站在门口,不顾侍者阻拦,叫嚷着往屋内闯。
“贺鲁殿下,这个位置已经有人订了,您不能进去。”侍者拽着那人的胳膊,连声劝导,“我们还有更好的位置。”
“滚开!”被称作贺鲁殿下的那家伙却抬脚将侍者踹翻,踩着他的胳膊醉醺醺地跨进门,嘴里不住地吐着侮辱的话,“低贱的东西,也敢挡本王的路……”
侍者趴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无奈之下只能将乞求的目光投向云舒:“客人……我们会为您奉上更好的位置……”
云舒对此视而不见,抬手按住想出手的紫苏,望向那无礼的醉汉,冷声呵斥:“滚出去!”
“混账东西!”那人顿时勃然大怒,快走几步就要上前教训云舒,看清她的面容后却又连忙换了一副嘴脸,“哪里来的美人,是专程来找本王的吗?”
他一开口,嘴里恶臭的酒气便扑面而来,再瞥一眼他那满口黄牙,云舒险些被这个让酒色掏空身子的家伙恶心得把隔夜饭吐出来。
她嫌恶地后退几步,冷着脸赶人:“滚!”
“美人好大的脾气,本王喜欢,哈哈哈——”那人兴奋地搓搓手,张开手臂向云舒扑去,“来,把本王伺候好了,本王就封你做本王最宠爱的侍妾……”
云舒扬手扇了他一巴掌,在他大叫之前抄起盘子里的点心一股脑灌他嘴里,当胸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我说了,滚!”
被他这么一搅和,她一天的好心情算是没了,现在,迫不及待地想杀了他。
“该死了的女人,本王要杀了你!”那人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挥着拳头便向云舒砸去。
云舒不动声色捏紧银针,正要出手,门口却传来一声厉喝。
“贺鲁南,你在做什么!”
一位古铜色皮肤,五官深邃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随着一众侍从。云舒注意到,他的瞳孔是海水一般清澈的蔚蓝色。
那男子一出场,趴在地上装死的侍者当即踉跄着爬起,毕恭毕敬行礼——看来他的身份不低。
“哪个混蛋敢管本王!”贺鲁南大骂着转过身,看清来人之后登时大惊失色,战战兢兢俯身行礼,“见过大王子殿下。”
他竟是天澧大王子尉迟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枉她被恶心一通。云舒暗叹,静立在一旁看戏。
尉迟峥平日里素来看不惯贺鲁南的作风,今日撞上他为非作歹,正好趁机发难一番。
“你在做什么?又喝昏头了吗?”他沉声斥责。
“我……我……”贺鲁南本就浑浑噩噩,如今一紧张更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云舒冷哼一声,悠悠开口:“这位大人见我和我的侍女无人可依,便嚷着要抢我们的位置,还想强拉我入府中做侍妾。”
“你胡说!”贺鲁南怨毒地瞪了云舒一眼,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矢口否认,“殿下,那个女人胡说,您不能信她——”
尉迟峥的脸色早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抬手打断他的辩解,冷冷道:“你平时就胡作非为,以为本殿不知道吗!”
“来人,”尉迟峥挥手召来侍从,冷着脸下令,“贺鲁南藐视法纪,冲撞本殿,赏他五十鞭醒醒酒,接下来的一个月,本殿希望他能在府中闭门思过。”
“殿下,我知错了,殿下——”贺鲁南惶恐求饶,却被侍从毫不客气地拉走,徒留一串不甘的喊叫声在屋内回荡。
烦人的东西被处理掉,云舒的心情顿时舒畅不少,却不看自己此行的目标,转而抬脚走向侍者:“这间屋子我不想待了,换一间吧。”
侍者应着跑开,不一会儿便跑回来,面露难色道:“实在抱歉,我尊贵的客人,小店没有多余的位置了,您看……”
“没位置了?”云舒冷笑,语气陡然刻薄,“今日还真是赶巧,我恰好抢到了最后一个位置,还被人一顿羞辱,你们天澧民风就是如此吗?”
侍者心中叫苦不迭,却只能客气地道歉。
他们店是全城生意最好的训鹰馆,服务周到,每日都座无虚席,来过的客人皆是赞不绝口。
今儿个算是倒霉,碰上了贺鲁王这座瘟神,主管八成得扣他工钱。他如是想着,不由对贺鲁南多了几分埋怨。
尉迟峥却注意到云舒的措辞,思索片刻,主动发起邀请:“这位美丽的姑娘,很抱歉让你如此生气。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到本殿的位置去,就在隔壁。”
鱼儿上钩了。云舒愉悦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