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意思！”人群中终于有一人忍不住质问。

    那女子眼中发冷，嘴角挂着嘲讽的笑，说道：“若某门某派被称邪门歪道，在江湖上定被群起而攻之。可我活了几十年，知道以发妻和亲子为引练功的，也不过你们的过门主一人而已！”

    缪衡一时间惊住，一双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贱人！”一个残门中人站了出来，他看起来已然有五六十，应该在这门中已有多年，“如今人死了，你便这般诬蔑！”

    “你口口声声辱骂我，打断我，是为了什么？是想激怒我，还是想转移话题？”那女子倒显得冷静。

    确实，在场的那几个领头的残门的上层人物似乎非常不愿意让这女子开口。

    “啊呀！不会是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事情吧？”公冶芷故作惊讶，掩嘴而笑。

    那几人四下而顾，等着同行的其他江湖人出来给他们说话。没想到，一个黑面批发的男子突然开了口：“诶！几位残门的兄弟，这小丫头说的话虽然冒犯，但好像也不无道理。不如先让这魔教的婆娘把事情说清楚了我们再做定夺！在场那么多江湖豪杰，若这婆娘所言有假，我们必一眼勘破，替你们教训他。若这过门主果真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练了什么邪门功夫，那这功法就理应交给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人物保管。”

    公冶芷望了他一眼，笑道：“这位大侠好生气派威武！在下初出江湖，眼拙见识短浅，还请问大侠怎么称呼，是哪门哪派的高手？”

    那人被小姑娘恭维一番倒也颇有几分得意，摆摆手道：“高手称不上。鄙人姓谢，无门无派，从西北来，是个独行的刀客。”

    公冶芷颇具玩味地扯了扯惩已的袖子，对她讲道：“惩已姑娘，这位谢大侠要出来主持公道呢！”惩已依旧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那几个残门的人还要说什么，这刀客竟抬起刀挡在前面，示意他们不要阻拦那蓝衣女子说话。而在场的其他人中，也有人开了口：“谢大侠说的是，立身既正，倒也无需惧怕什么。我们还能偏帮一个老妖女不成?”

    这个档口又是一个残门之人开了口：“哼！信口雌黄！就算说出花来，你看有人信吗？”

    那蓝衣女子冷笑一声，说道：“今日在这里的许多是年轻人。但也有些是残门的老人了。却不知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还是故意不认得我。当年过英有过两任妻子。第一位妻子姓李，是位富户的千金，但家中也是世代习武的。过英年轻时，他的老丈人自认自家虽有钱却在江湖上说不上话，看中他有些功夫在身上，就嫁了女儿给他，还多番资助，助他开山立派。那李小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后来在孩子十岁时病死了。过英没多久就续弦，与我成婚。可惜现在你们都不认识我了。”

    “这......”缪衡看了看惩已又看了看这女子，“这位娘子是惩已姑娘的母亲?”

    “当年的蓝田金钩！”

    “怪不得说她是魔教中人！”

    “金钩银剑！既然金钩已至，那银剑呢？”

    ......

    二十多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对兄妹，在陕西一带活动，妹妹使一双长钩，在阳光下那钩子熠熠生辉，便称金钩。而哥哥使一柄银色细剑，称为银剑。金钩银剑，虽是并称，但金钩一直比银剑出名。

    金钩不轻易亮出钩子的尖端。金钩一出，轻则断人手脚，重则开膛破腹。听起来似乎狠戾太过，不是什么正道人。

    金钩银剑并不曾为恶。

    早年间，二人助西北的神龙寨剿匪，颇有美名。神龙寨的副寨主因十分欣赏二人便与之义结金兰。后来魔教来犯，金钩曾一人击退百二十魔教教众。在与魔教的交锋中，金钩认识了过英。

    再后来，便是金钩嫁给了那时还算后起之秀的残门门主过英。过英当年年纪长金钩十余岁，死了夫人，又已有一个十岁的孩子，听起来似乎不是良配。但金钩看中了他，一众江湖人倒也对她甚是赞叹，称她是慧眼识英雄。金钩嫁了人，银剑说妹妹成家了，他很放心，准备去西域游历一番，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中原。

    一对夫妇，丈夫是在江湖上声明日盛，妻子又有行侠仗义的名声，还是某个德高望重的侠客的义妹，自然是江湖上出众的侠侣。两人婚后不久，金钩便生下一女。她又在江湖上素来有些名声，协助自己的丈夫处理各种门派事务、人情往来，得心应手。过英的第一位妻子是商贾人家的女儿，从小也是充作千金小姐养大的，断文识字不在话下，但并不熟悉江湖事务，也帮不上过英什么忙。初时也出来做些交际，时间久了，越发深居简出。按一些过英亲近之人的说法，这位续弦的夫人还要好过第一位呢。

    直到有一天，那金钩忽而抛夫弃女走了。过英对此事闭口不言。但不知怎么的，很快江湖上这件事情便传开了，连其中因果都清清楚楚。说过英自创功法，可谓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而那金钩银剑其实都来自魔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什么击退魔教，都是一场做给江湖人看的戏，不过是企图窃取其秘籍，被发现后连还是婴孩的女儿都不要就遁走了。另有一些风言风语，说是连那女儿都不是这过门主亲生的，他这是被人骗得凄惨。只好在那女子没有成功偷走秘籍。

    这段二十年前的往事也算是一段江湖公案了。虽然时间已久，如今不常被人提及，但有些年纪的人基本也知道这件事情。

    这事过后，过英倒并没有因为跑了老婆一蹶不振，反而众人认为他吃了魔教的亏，对他颇为同情，竟令他名声更好了些。再者，这件事情上，他似乎也没什么损失，比较那金钩自己实力不济，也没有从他手底下真的偷走什么。

    在场的有人开了口：“我道是谁？原来是从前做仙人跳的魔教女子。”

    那金钩听了竟也不恼，只淡淡说道：“不过是取回自己的东西，这有何不堪。就算我是你们口中所谓的魔教中人。那魔教也不过是与你们喝不到一壶去，自成一派而已。你们这位过大侠，拿来魔教的秘籍，自己‘改进’颇多，恐怕魔教是比不上。这过英的大儿子死得确实是时候，正正好好接了他娘的班。只是这死而曝尸山野，恐怕不是什么好归宿吧。寻常父亲好似做不来这等事情。不过谁知道呢，要做全天下的大侠，没了老婆孩子也只是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