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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春风二十年

    两年后《杳蔼记》出版时,一时引起了一阵子讨论,许多自媒体引用其中金句,这本书被人喻为当年度最值得读的散文集,教人练达通透,静下来与自己和解。这本书的作者神秘,搜不到任何信息,只知道笔名叫杳蔼阁主。

    这日疏桐在办公室翻看这本书,给这位新晋作家致电。她的那本是出版印刷的第一本,扉页上有他签下的大名季琮,以及一句话:赠给小女孩。

    “阁主大人。你在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男声听起来气力不足,但显得耐心又温柔,轻咳几声:“没做什么,有些晕,正躺着。”

    尽管头晕早就是他生活的常态,可疏桐还是免不了心里一紧:“很难受吗?要不要紧?”

    “不要紧。不难受。”

    “季承礼,你说话向来要打五折。我不如去问小王。”

    男人轻笑,幽幽说:“桐桐,我这辈子,从来一言九鼎,所言非虚。你可以求证。”

    “别的事我相信你所言非虚,但你身体的事,我不信。”

    “别不信,我最近好了些的,昨天下午还逛了逛花园。”

    疏桐请了人给季琮修了个私家花园,和后面疗养院的花园隔开的。整个疗养院也因为春风资金的帮助设备环境一流,还有养着一支专属医疗团队。

    “复健有效果吗?”疏桐给季琮请了康复医师,专门负责他按摩复健之类的事宜。这样小王有更多时间参与疗养院运作。但小王怕季琮复健时有什么问题,几乎每次都在侧帮忙。

    “……”季琮无奈:“桐桐,没什么帮助的。别折腾我了,每天复健真的很烦。”

    “季承礼!你是越发爱偷懒了。”疏桐其实是心疼的,她和医疗团队时不时都有沟通,知道这些复健和日常治疗对季琮来说收效甚微,只是听了医生说,他身体瘫痪,哪怕多些被按摩都是好事,所以她叮嘱团队每天精心按摩复健。

    “桐桐,最近工作怎么样?”

    “承礼,马上就是春风集团成立二十年了。最近我们忙着准备庆祝事宜。立文负责统筹策划,他整个人都忙瘦了一圈。”

    立文如今是疏桐的左右手,分管春风的行政管理。疏桐向他和何楠说起过季琮的情况,本以为他作为当年季琮的助理,会第一时间去望山看他。而立文只是红着眼眶说:“我知道承礼是真的喜欢那里。”他和何楠都没有去,也没有主动联系他,因为他们知道季琮是真的想安静,想远离从前。这次春风二十年的纪念,他曾经在疏桐办公室喃喃道:“要是承礼能来就好了。没有他,便没有春风,也没有如今的我们。”

    疏桐和季琮通话,绕了一个大圈,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问了出来:“承礼,二十年纪念,你可以来吗?”

    季琮未及回答。疏桐抢着解释:“不用出席活动,就只是来看看,和大家聚聚……大家都很想你。可以吗……”

    疏桐的语气有恳求的意味,小心地,存着希冀地。季琮闭着眼睛,微乎其微叹了口气。这几年疏桐无数次有意无意提出让他回去看看,他都拒绝了。她的声音里有既知答案的无望和小小卑微的希冀,季琮心疼,若非经历这一切自己残废如此,他怎会不想站在她身旁。这几年他的情况时好时坏,但在这望山深处,内心宁静自得,他的随笔集出版,换了个身份,怡然书写感悟。疏桐和季江很忙,但偶尔休假,便会来这里小住。尤其是疏桐,她常说自己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季琮才觉得望山极美,还是这绵延苍翠的望山本就是这样绝美。

    “桐桐……我之于春风,已是过去式。他们都安好,我很欣慰,祝福每个人。但……”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疏桐淡淡说。她心里已经料到季琮的答案。“承礼,如果你不愿过来,那可否允许立文他们一道来杳蔼阁?”

    季琮沉默良久。

    “好。”

    疏桐和立文何楠说了是承礼邀约请他们前往望山。两人高兴得像两个大男孩,立文还要求疏桐准他多休几天假,他想多陪陪季琮。疏桐知道他们和季琮的感情远超上下级关系,季琮之于他们是老师,是兄长,是伯乐。

    疏桐因为工作安排没有和他们同去。听阿因说,季琮见到他们很高兴,破天荒的在楼下聊了一个下午,还陪他们一起吃了晚饭。

    晚饭后他们在天台生了火炉,几个人围炉而坐。季琮被小王抱着放在躺椅上。立文见毯子在旁边,下意识就打开毯子,帮季琮盖好。

    “立文,你不用帮我。坐着喝喝茶,这是当地的茶,虽然不算名贵,但风味很好。”

    立文躬身帮他整理盖毯:“承礼,我们还需要客套吗?”

    “就是就是,承礼,如果你累了,就去休息,不用勉强陪我们。我们两呀,难得可以来这么美,这么幽静的地方度假,我们可以自己逛逛玩玩。”何楠担心季琮在勉力陪他们。这次他们来望山,看到季琮,内心的震惊和痛惜让他们几乎说不出话。虽然疏桐早就和他们说过季琮的情况,但亲眼看到那个曾经带着他们挥斥方遒的天之骄子如今残缺虚弱的模样,他们还是心痛难忍。

    季琮的脸被炉火映着,显得气色不错,他看着他们,淡淡笑说:“没事,你们聊,我进去也觉得闷。”

    小王知道他今天状态还不错,便没有阻拦。知道他们重逢,一定很多话说,便下楼帮他们准备水果茶点。

    何楠和立文说了这几年来他们工作的心得,也说了他们各自结了婚,都成长了许多。他们在望山的晚风里笑谈,季琮含笑听着,有时也会问几句。立文笑说:“我有时候收拾公文包,下意识还会检查有没有带上你的药。然后恍然才觉得,原来自己已经不需要时时备着那些药了。”

    季琮无奈笑笑:“那些年辛苦你了。如果没有你的照顾,我恐怕更艰难。”

    何楠说:“承礼,我结婚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的消息。我给新娘套上戒指的时候,差点哭了,是因为我多想你能在场见证。”

    季琮哈哈一笑。

    “你这家伙,你结婚,想我,所以哭了。听起来很奇怪。”

    季琮笑起来眉目舒展,看起来很是清俊。

    何楠还是那个性格,凑过来,又讨好又诚挚看着他说:“承礼,春风二十年,回去一趟吧。”

    季琮看着他们,又好笑又无奈。

    “原来是田疏桐找来的说客。”

    立文性子沉稳,他转身看着季琮:“倒不是说客。相反,疏桐还叮嘱我们不要为难你,一切以你的身体和心情为重。”立文沉吟片刻:“承礼,疏桐这几年不容易。她为了春风尽了全力。当时春风交接仓促,很多人并不服她,如今虽然取得大多数认可,但,如果你能公开帮她站站台…可能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季琮良久不愿说话。

    立文怕引得他不高兴连忙说:“承礼,一切依你的意思。只是我们作为疏桐的朋友,也希望她能轻松些。”

    何楠见状连忙帮着解释:“我们不是来做说客的,只是想来看望你。要知道我们这几年盼这一天很久了。”

    季琮没有接刚才的话题,只是笑了笑,撑着手臂动了动身体,说:“真想和你们喝点酒。我问问小王,或许我少喝一点不打紧。”

    何楠连忙劝阻。

    “别别别,被疏桐知道,我们俩就完蛋了。”

    季琮开怀,打趣说:“田总这么可怕?”

    何楠嗔怪:“她那性子,也就你能降服她。”

    季琮摇头苦笑:“我也拿她没办法。但她长大了,终究不再是从前那个娇纵的洋娃娃了。”

    那一晚,故人相聚,聊到深夜。季琮如今精力不济,平日晚饭后八点左右就开始收拾就寝了,那晚陪着他们聊到十一点。后来他在躺椅上睡去,立文轻声叫来小王,和他一起帮着抱起季琮回到房间躺好。

    春风二十年。

    春风plaza布置了主题装置,预热活动请了安旭来做小型live演唱,还推出了专题折扣季。整个纪念月,春风广场人流如织。

    疏桐因为纪念日活动忙的不可开交,以方面和几个股东应酬,另一方面还要关注活动策划和市场反响。

    张起帆回国,特意来见疏桐。他作为春风元老,疏桐力邀他参加这次纪念活动。他一口答应,说春风二十年,从最初他陪着季承礼收购那家老商场开始,奋斗场景,历历在目,一晃竟然二十年了。

    张起帆在疏桐办公室看到那个咖啡机还没有换,哑然失笑。

    “这个老伙计,再用下去就要成文物了。”

    疏桐大笑。

    “起帆总,谢谢你能来。你来了,我心都安定了不少。”疏桐很是尊敬张起帆,一是因为他是元勋,二是因为当时季琮让他教她,他如上司也如师长。

    张起帆笑。眼前的人已经再也不见从前洋娃娃一般的懵懂,她的神情从容而笃定。他感慨良多,看她这样运筹于帷幄,也终究不负老友所托。

    “当年,承礼开始创办春风,也就二十几岁。那时候我们为了一个项目,在季氏会议室里争吵,有时通宵达旦,还一起吃泡面。哈,想来真是像昨天一样。”

    张起帆讲了很多春风创立之初的事情,说那是的季承礼,英俊逼人,为人低调,但行事锐利,风头一时无两。疏桐听得出迷。那是她不曾见过的季琮。

    “疏桐,这次春风二十年活动,承礼……会来吗?”

    “不会。他不会来的。但我相信,春风二十年,他也很高兴。也会很多感触吧。”疏桐说。心里也有淡淡苦涩。

    此时,立文推开门。

    “疏桐,承礼下午到。”

    疏桐震惊得说不出话。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立文笑笑,说:“承礼下午到。我们一起去接他吧。他本不让我和你说,说到了看看状态再见你。但我想……如果我不说,会被你打死吧。”

    疏桐看看立文,看看张起帆。高兴的一如当初的小女孩。只是他们都没有看到,她眼眶盈盈泪光。

    疏桐下午着急在春风广场买了衣服,补了妆,准备开车去接季琮。这么多年了,她此刻小心脏还会砰砰跳。季承礼很轻易地就能让她变回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女孩。

    她和季江侯在机场。焦急盯着屏幕。

    小王电话。

    “疏桐,承礼状态很不好。我们走了特殊通道。”

    疏桐闻言立即让司机去开车。

    疏桐看到季琮,他戴了假肢,穿着咖啡色灯芯绒夹克衫,坐在轮椅上。他的气质太出众,又或者是因为身有残障,来往人们频频侧目。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粗重,虚弱地眯着眼睛。

    “小叔叔!”

    季江快步过去。

    季琮虚弱强撑着扯出一个微笑。

    因为季琮身体不舒服,一行人没有寒暄,赶紧帮助季琮上车。季琮躺在座椅上,头痛欲裂,不住发抖,仿佛下一秒就会昏过去。

    疏桐看他痛苦难耐,说话声音都在抖:“承礼,你忍一下……要不,要不……先去医院……”

    季琮眯着眼睛,看着无措女孩,叹了口气。他料到自己会是这种情况,也料到她看了心里难受,才说等情况好些再见她。

    季琮忍痛用右手握住她的手。

    “我没事……”

    疏桐两只手紧紧握着他的手。他是季承礼。年纪轻轻声名鹊起,儒雅温润,干净沉稳。他是多少人的航标,是多少人的依仗,如今孱弱破碎,无论多少次,疏桐看到他都会心痛。

    当晚季琮住在季宅他原来的房间。小王为了方便照顾他,睡在卧室外的小客厅里。

    疏桐也客房住了下来。

    夜深,疏桐和季江倒了点酒,小酌聊天。

    季江苦笑,说:“这栋房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平日里,除了佣人便只有我一人了。”

    疏桐揶揄他:“听说你最近有新的女伴哦,竟然没有能登堂入室的?”

    季江伸手敲她:“你这家伙,八卦消息还挺灵通。”

    季琮卧室传出隐约的咳嗽声。疏桐连忙放下酒杯,快步过去推开房门。

    “承礼醒了。刚刚喝了点牛奶。”

    疏桐进去房间,季琮看到她,嘴角上扬:“嗨。”

    “好些了吗?”

    “嗯。”

    疏桐趴在床边,大大眼睛看着季琮。季琮有些好笑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孩,她此刻哪里还有号令三军的气势,分明就是那个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如同初见。

    他的眼神温柔怜爱,看着这个赖在他床边的女孩。他没办法自己翻身,只能侧着头看着她。

    “桐桐,麻烦你帮我坐起来一些。”

    疏桐连忙垫了两个枕头,让他倚靠着。他空荡的衣袖和左腿处被子的塌陷,还是很刺目。他苍白又清俊,温和看着疏桐,仿佛那些刚刚经历的痛苦都如风隐去。

    “下午被吓到了吧。我本就和立文说,不要告诉你,等我过来精神好些再见你。”

    “有什么好被吓到的。才没有。”疏桐辩驳。

    季琮看着她,觉得好笑,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么晚还不去睡?”

    “我可以在这里睡吗?”

    “不可以。”

    “求你了,承礼。”

    “不行。”

    “睡一会儿?一小时?”

    “……”

    季琮无奈。疏桐嘟着嘴不停央求耍赖。最终季琮也没有应允。绝非他不心软,而是出于一种更广阔的爱意。

    春风二十年当日。季琮出席内部启动会议。

    经年之后,他再次出现在春风广场办公大楼。他穿着黑色暗条纹西装,戴了假肢和腰围,看起来精神很好,英俊逼人,魅力不减当年,所到之处人人恭敬起立问好。

    疏桐折服。季琮对于整个春风系,是领袖,也是一种精神符号。

    进入会议室。偌大空间里所有与会人员齐刷刷起立。

    季琮摆摆手,笑着示意大家落座。

    立文坐在季琮侧后方,方便随时关注他身体情况,一如当年他作为季琮秘书时一样。

    这次启动会议是线上直播,许久没有消息的季琮作为春风创始人出现,除了在场的高层,几乎所有旗下公司和分支机构都在线上参会。

    所有春风职员收看纪念活动启动会,季琮出现在镜头里。很多新进职员没有见过他,或者外埠分支职员没见过他的,都震惊于他出众的外貌。

    “天呐,这是前老板?这也太帅了吧?”

    “这是大叔届的天花板吧。”

    “你们知道什么,当年我们如果取得重大突破,都是会收到承礼总贺信。那一笔字,真是潇洒。”

    “他身体不好?”

    “听说是患了病需要坐轮椅,这几年都没他的消息,估计是修养去了。”

    季琮坐在正中主位。他仿佛是天生的上位者,坐在这里哪怕他已经卸任春风一切职务,也天然有种压迫力。

    他微笑环视会场,缓缓开口:

    “诸位春风同仁,许久不见。很高兴在春风的大日子回到这里。回想春风一路走的二十年,我也感慨良多。筚路蓝缕,一起山林,感谢老同事们,是你们一砖一瓦,构建了春风。革故鼎新,求索不止,感谢新同事们,是你们为春风带来新气象。同时,我也看到了春风在田疏桐总裁的带领下,以更加年轻更加活力的姿态,日新月异发展。我很欣慰,在此也请各位将掌声给与敢于吐故纳新的田总,也请各位将掌声给与勤恳拼搏的自己。”

    季琮并没有发言稿,更显得真挚。他回忆了几件春风创立之初的困难之事,讲了当时化解困难的喜悦。他语速并不快,一字一句,娓娓道来,让人不由得信服又敬佩。

    末了,他笑笑:“如诸位所见,受本人身体情况影响,不能参与全程会议。在此道歉。但祝福不变,祝春风在田总带领下越来越好,祝福诸位安康幸福。”

    而后全场再次起立,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目送着这位春风永远的领袖离场。

    疏桐留下来,开完接下来的议程。

    张起帆悄悄离场,追出来。

    “承礼!”

    小王推着季琮回身。季琮看到两鬓已经斑白的老友,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揶揄:“张总,见老喽。”

    张起帆和季琮很久没有联络。两人不提现状,张起帆只是笑着和他握手:“我已拜读《杳蔼记,阁主好文笔。”

    季琮爽朗笑。

    张起帆点烟,要让给季琮一支,又不确定地问:“你现在还抽烟吗?”

    季琮接过香烟,就着他的火机点燃:“戒不掉,但抽的少。”

    两位一起奋斗的老友,燃着香烟,尽在不言。

    末了,季琮表示要精力不济,要回去休息了。张起帆郑重看着他,道:“承礼,保重。”

    季琮拍拍他的手臂:“你也是。”

    回到季宅,季琮已经坐不稳。他大半瘫痪的身体抖动抗议这身体主人今日劳累许久。他左侧肢体缺失,坐在他房间里的单人沙发上都要在左侧加一个软枕,他才坐的舒服。

    疏桐散会之后风驰电掣回去。生怕错过和他相处的一分一秒。可她回到的时候季琮发病,十几分钟失去意识,整个人眼神涣散,周身颤栗。待平复下来不到一个小时,又小发作一次。而后几个小时他连睁眼都很虚弱,喝进去水都连同之前吃的东西尽数吐在身上,然后失禁,失语。唯一的瘫软的腿不住痉挛。头痛让他痛叫出声,头大幅摆动。又喘息呓语说他的左腿和左臂很痛很痛。他整个人几乎对外界失去感知,只是不住挣扎呻引着。

    疏桐第一次这样近距离陪季琮经历如今这些。她明白了季琮为何远离所有人,只愿自己安静与青山为伴。他太痛苦了,痛苦到没有余力顾念其他。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命运苦厄,饱受炼狱般的折磨。

    疏桐看着小王抱起残缺不全的季琮去洗澡清理。看着曾经穿着风衣,大步流星的季承礼,瘫软变形的身体上满是可怖的烧伤的疤痕。

    疏桐等在门口。等小王推他出来。

    他整个人歪在轮椅上,病态又残缺。看到疏桐,抬眼,扯着嘴角向上,哑声说:“你回来了。”

    其实疏桐回来很久了。也一直在他身边。只是他发病痛苦,不清醒,所以以为她刚回来。

    疏桐整理好情绪甜甜一笑,接过轮椅:“对呀,刚好碰到你洗香香。”

    季琮强打精神,说:“回来我睡了蛮久,睡醒就小王帮我洗澡。”

    疏桐没有拆穿他:“真乖。承礼休息好了,我也更高兴。”

    季琮笑笑。

    “想多坐一会还是想躺着?”疏桐问。

    “我休息够了,陪小公主多坐一会儿。”

    疏桐眼眶红了。所幸她推着轮椅再他身后,他看不到她正极力咽回眼泪。

    她弯下腰,从后面拥抱季琮。把头埋在他颈间,撒娇:“我把春风经营的还可以,没给你丢脸,你要奖励我哦。”

    季琮抬手摸摸她的手臂,宠溺说:“我的小公主,要什么?你现在比我富有,季某清贫,恐怕所增无几。”

    “我想要的奖励是,你晚一周回去。”

    季琮原本返程机票是后天。但以他这身体情况,连续舟车劳顿,疏桐实在担心。

    季琮一怔。继而点头:“好。但你不许成天陪着。”

    疏桐知道他怕她看到自己不堪的情况。笑说:“喂,田总很忙的。哪里有空成天陪你。”

    季琮虚弱,但哈哈笑出声。

    “好好好。知道你忙,抽空接见季某就好。”

    他的腿微微颤抖,刚洗完澡,只穿着袜子。右脚已经变形了,脚腕松垮,足尖下垂。疏桐不由分说蹲下来,捧着他右脚,自下而上做着按摩。

    季琮没有阻拦她。

    只是静静垂着眼睛,看着疏通低着头按摩的样子。

    他很难受。此刻是强撑着坐在轮椅上。他的瘫痪的腿感受不到疏桐的动作。但或许是肌肉得到按摩放松,确实不适感减轻了一些。

    “桐桐,不要沉溺于过去。要向前看了。”

    季琮声音很轻。

    疏桐知道他意有所指。心里一酸。

    “被季承礼爱过的人要求很高的。一般人入不了眼。”

    季琮轻笑开口,语气平静温柔:“脾气要好,不能比我差。不能让你受委屈。”

    “嗯。还有呢?”

    “要有责任心。要护你,助你。”

    “嗯。知道了,还有呢?”

    “身体一定要健康,这很重要。能陪你看遍世间好风景,陪你到老。”

    疏桐低着头不住点头。她怕一开口让他听出她已经哭了,眼泪已经滑落。

    但季琮没看到,轻轻用右手抚摸她的头发。

    他轻轻叹息,声音虚弱。

    “桐桐,我坐不住了,坚持不住了。让小王过来。”

    疏桐仓皇跑出去,叫了小王,而后在门口捂着嘴无声大哭。

    过了很久,疏桐整理好情绪,进去卧室。季琮已经躺下。

    她帮季琮整理好被子,捏捏他的手。

    “你刚说的我都记得啦,阁主大人。我还有额外的要求。”

    “哦?”

    “要穿风衣很好看。要写得一手好字。要会刻章。”

    “胡闹。”

    季琮嗔怪。

    “怎么就胡闹了?!你怎么就知道没有这样人?”

    “你……”

    季琮轻轻皱着眉头。这小女孩不讲理起来,他是真的没办法。方的圆的,都由她说。

    “你不会以为我在说你吧,你也太自恋了吧,季大叔。”

    “你最好不是在说我。”季琮失笑,揉着太阳穴说。

    “你呢,就好好做你的杳蔼阁主。别再为我操心了。我貌美如花,家财万贯,总会遇到比你还要好的人。哼。”

    疏桐故意轻快了语气。可是她看着苍白破碎的季琮,心中是何等难过。可她了解他,懂得他,尊重他。所以不想他忧心。

    “桐桐,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因为你值得。”

    季琮抬眼看着她,眼神诚挚幽深。

    “嗯,我知道我值得。”

    季琮笑了。

    “你好好休息,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好。我打电话你再来,不许突然过来打扰我。”

    “知道了。听你的。你要好好吃饭。”

    “好。”

    “你如果很痛很痛,我也会来陪你哦。”

    “不会,我不痛的。”

    “在家里不许戴假肢。”

    “嗯,知道了。还有什么指示吗?”

    “季承礼,你说你爱我。”

    “……”

    季琮头大。失笑。

    “怎么,说爱我这么难吗?”疏桐故意提高了声音。

    “我爱你,桐桐。”

    男人在昏暗温暖的床头灯光里,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带着无限包容。

    疏桐笑了。

    这样也很好。季承礼。

    她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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