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

    还未等她开口询问,凌云谏便温声说道:

    “方才在不见阳光之处待了许久,贸然见光,会损伤眼睛。”

    又转头嘱咐尚在密道中的夏剪冰闭好双眼,适应一下再出来。

    “噢噢,好。”

    宋安悠乖巧的没有再乱动,任凭他用手将自己的眼眸遮住,眼前的手如冷玉一般,自眉眼间传来丝丝凉意。

    凌云谏见宋安悠并没有自己闭上眼睛的意思。只好继续将手覆在她脸上。

    少女的脸颊细腻柔软如脂膏,一双秋水杏眼展现出一点被遮住的无助与好奇,随着眼眸流转和眨眼的动作,长长的羽睫自他的掌心扑闪,好似两只翩飞的蝴蝶,使得他的动作不禁更加轻柔,唯恐伤及掌间的生灵般。

    就着这动作持续了好一会,凌云谏先自己缓缓的睁开眼睛,确认不再有什么不适之后才将手轻轻移开,让宋安悠重获光明。

    “夏姐姐,慢一点,小心台阶。”

    重见天日的宋安悠先是转身将密道内的夏剪冰小心翼翼的扶了出来,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裙摆,才终于来得及打量周遭的环境。

    仍是密林,不同的是此刻已是黄昏,林间已经起了淡淡的雾气,如轻纱笼罩于灌丛之间,较正午时分的密林多了一分邪气。

    脚下积着厚厚的落叶,落叶之上沾染着许多脚印状的新鲜泥土,密密麻麻又凌乱无章。

    宋安悠帮着凌云谏将那密道恢复原状,刚刚扣紧,便听到灌丛之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三人心下一惊,立刻默契的跑到一近乎两人腰粗的大树后方躲藏着,观察来人的意图。

    ……

    “哎哎哎,先别走了,我如个厕。”

    首先说话的是名年轻男人,语气熟稔,似乎在与自己的兄弟对话,话语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

    又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似是有人走到他面前。

    “你快点的吧,等会头儿看到了又要训我们。”

    这次说话的仍旧是个男子,他嘴上虽然说着担忧,但语气散漫,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宋安悠听着两人的声音,总觉得莫名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只能静静的等待下文。

    事实上,男人一闲下来,就会生出许多感慨。开头那名男子一边放水,一边慨叹一声:

    “唉,你说这都多少天不给我们放假了啊,明明就住在镇上不远,怎么就是不让我们回去,我……”

    这男子欲言又止,旁边的男人却是了然,抱臂撞用肩膀撞了撞他,调笑道:

    “你什么?你想媳妇了吧你。”

    男子被戳破心事,却也不恼,顶着羞红的耳朵辩驳着:

    “怎么了?你难道就不想你家人。反正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和我媳妇都成亲一年了,见面的时间一双手都数得过来,眼见这么久了肚子里也没动静,我急呀。”

    旁边的男子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

    “我就知道,你也就急这点事了。”

    “算了,你这种没娶亲的老光棍,是体会不到哥们我的心情的。”

    男子也不急眼,笑嘻嘻的反击。

    “娶媳妇我可不感兴趣,不过我也挺想放假的,回去看看我老娘,再让她给我做盘子漓江鱼,那可比娶媳妇美多了。”

    “老光棍”双手叉腰,似乎已经想象到那滋味甚美的漓江鱼,在他看来,能常吃到家乡的美味,已是人生幸事了。

    听到这婚姻嫁娶,男女之情被如此粗犷直接的讨论着,任是平时不拘小节的宋安悠都是心头一窒,更遑论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夏剪冰,宋安悠看向夏姐姐,此刻她如玉面庞上罕见的显现红晕,是一种极其尴尬的表情,很显然这种随地如厕和直白的男女之情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灵冲击。

    宋安悠本想伸手去捂住夏剪冰的耳朵,无声调笑她一下,但听到那男子最后一句话时,她僵硬在了原地。

    “娘做的漓江鱼……”

    宋安悠心中的疑云总算散开,她记起来是在何处听过这两个声音了,正是那日在孤岛上,她与凌云谏碰见的军队士兵。

    也是他们两人待在一起,谈论着回去吃漓江鱼。

    一切都自此刻串联起来,这两个士兵所在的军营,便是他们要调查的目标。

    宋安悠忍不住看向凌云谏,眼眸中带着几分喜悦与兴奋,正好与凌云谏的视线相撞。得到对方眼神的肯定之后,她感觉更加的激动了。

    他们视线交汇期间,那两人已经勾肩搭背的离开了,三人立刻于他们身后不远处紧紧跟随着,林中枯枝败叶繁多,一不注意便会弄出响动,宋安悠一路走来,手心都冒起微微薄汗。

    终于,林间的墨色欲染欲重时,她看到了前方的幽幽火光,一盏,两盏,殷红的火光越来越多,有呈大军之势,火焰映照之下,几缕炊烟缓缓升起,伴随着的谈话说笑,碗筷碰撞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拨开最后一片灌木丛,映入他们眼帘的俨然是一座座山包似的营帐,营帐之外各架着篝火,皆有几十个身着盔甲的人捧着陶碗进食,谈笑。他们胸前那一片明镜似的甲片在火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甚至有些刺痛宋安悠的眼睛。

    很显然,这是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穿着本朝独有的明光铠,却不是本朝的军队,日日夜夜生活在这密林之中,背后的阴谋之巨大,令人胆寒。

    身后的凌云谏不动声色地将宋安悠压下,三人继续躲藏在身后灌丛之中默默观察着,直至这支军队吃饱喝足,一切喧嚣归于平静,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士兵继续镇守在营外巡逻之时,才站起身来活动着发酸的身体。

    这里距离营帐有些距离,夜晚的野外也并不宁静,虫鸣声,野兽的嚎叫声分散了士兵的注意力,因此三人大声的密谋了起来。

    “这些营帐之中有一处营帐最为宽大,我猜测应当是主帐。”

    顺着凌云谏的指示,宋安悠果然看到了那处大营帐,里面并未掌灯,但守在门口的士兵却是最多的。

    “从主帐入手,应该能收获更多,只是得想一个办法将守营的那些士兵引开。”

    凌云谏眼神微沉,似在思虑。

    宋安悠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营帐,除了主帐之外,还有一处营帐也未掌灯,外面把守的士兵却比主帐的更为夸张。她估摸着应当是粮仓一类的。

    心里微叹一口气。本想着来个兵书上所说的火烧粮仓转移一下主帐的注意力,现在看来只会更加棘手。

    目光放近,宋安悠突然注意到了离她们最近的一处营帐,这营帐是唯一一处没有士兵把守的,只里面透出微微的火光。在帐外明晃晃的焰火对比下还略显一些寂寥。

    只要能弄出一点动静来吸引注意力,是不是粮仓应该都行吧。想及此处,宋安悠眼神一亮,立马转头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了凌云谏和夏剪冰两人。

    “如此一来,凌公子和夏姐姐去这处营帐制造动乱,我就可以趁这个机会偷偷溜去主帐寻找线索。”

    凌云谏略微思忖,便轻轻摇头:

    “不妥。”

    宋安悠有些疑惑,这法子听着有些冒险,却是眼下最可行的办法了,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

    她心里想着,嘴上也这样问了。

    “闯进主帐找线索这件事太过冒险,还是我来吧。”

    凌云谏的脸色十分自然,并没有将此视作麻烦。

    “可是……”

    “况且我是男子,可以扮作这军中的士兵,若是被发现了,尚有回转的余地。”

    凌云谏罕见的打断了宋安悠说话,语气中带着几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宋安悠借着微弱火光对上了凌云谏的眼眸,那里面盛满了安抚的意味,见她愣住,又勾唇微微一笑。

    这一笑如春雨化雪,消融了他身上的淡淡疏远之息,可谓将他竹兰君子之气展现的淋漓尽致,但宋安悠此刻已无暇欣赏这些,她低下头,语气中带着些愧疚:

    “…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之前带着目的接近你时还愿意对我敞开心扉,谢谢你这一路帮我助我不计回报,谢谢你今晚以身涉险做到如此地步……

    只感觉空气有一瞬的凝滞,随后感觉一声轻叹自风中传来。

    “我以为我与县主已算挚友了。”

    或许是这一声县主刺痛了宋安悠,她连忙抬头解释:

    “不是的,我们自然是挚友,只是我……”

    “既是挚友,便不必多说了,行动吧。”

    凌云谏说完便先一步走开,朝着营帐方向开始搜寻。

    慢人一步的宋安悠只来得及看清他的背影,不知怎的,这明明是一场危险的任务,她却品出了一丝莫名的愉悦,这份愉悦,是独属于凌云谏的。他愿意帮她,是因为有共敌,更是因为…

    他们是挚友。

    眼看凌云谏已经自营帐后的树干上找出了一套士兵服,宋安悠也不敢再过多耽搁。她转头看着身后的夏剪冰,夏剪冰自刚才她们谈话时便一言不发,清丽的脸庞隐在夜色中,使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夏姐姐?”

    宋安悠试探的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悠悠?”

    回应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柔,夹杂着一丝久不言语的干涩,但也让宋安悠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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