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在寒风凛冽,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子里,一点猩红的微弱的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芮弈靠在冰冷的石墙上,食指和中指捻着一支香烟。
尼古丁的味道在口腔里往脑袋和胸腔沉浮。
他并不优秀,甚至虚伪,不想欠人情却又心安理得接受着他们施舍的恩惠。
两百块钱的房子,一个兼职比正式工工资还高,邹喻家像自己第二个家。
这些种种,不都是来自朋友的恩惠吗?
芮弈自嘲般笑笑。
自己什么都不是,已经有了最好的朋友,他怎么还敢奢望那个明媚灿烂的女孩……
想都不该想!
一支香烟燃到了尽头,芮弈捻灭了烟头,轻车熟路扔进了垃圾桶。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王奶奶的电话。
芮弈整理了自己的心情,接了电话。
“阿弈,你快回来,你爸爸来了!”
芮弈打了一个快车,到乡下的时候正好看见他那个好几年不出现一面的所谓亲爹正一把将他奶奶推倒在地。
芮弈几乎用了全身力气喊到:“奶奶!!!”
然后全力跑过去,看着奶奶孱弱地倒在地,心里被掩埋的东西就突然跑了出来。
一拳过去的时候,男人已经倒地了,但芮弈并没有停止自己的拳头。
男人一边两手抱着头,一边说到:“逆子!我是你亲爹!你敢打亲爹!……”
宁爷爷赶紧上前拉住芮弈,真怕他会把自己亲爹打死。
宁爷爷觉得地上躺的才是逆子,但是为了这么一个畜生一样的人毁了芮弈这么好的孩子不值得。
宁仇栾和佟玥到的时候芮弈已经暴走了,双眼充满了血丝。
佟玥没见过这么暴躁的芮弈,觉得这一刻的他像一头野兽,恨不得撕碎了拳头下的人。
但是她不觉得害怕,只是心疼,心疼他。
奶奶被送进了市一院。
情况很不好。
宁父找了最好的医疗团队,把芮奶奶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但是也表示芮奶奶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芮弈在病房门口蹲着,目光无神。
假如,奶奶没有回乡下,她是不是就不用遇到那个不孝子。
宁家今天下午刚从蓉城回来,两个老人就直接回乡下了。
三个老人一起打牌九,一起吃了晚饭。天色渐暗,芮奶奶就回家了。
睡到迷糊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响声很大,芮奶奶起来开门就看到她那个几年不出现的儿子。
芮克来是为了质问他的亲妈。
“你这几年搁几个月就说你身体不好要看医生要治病,然后让我给你钱。行,你是我亲妈,我给!妈?你搁哪看病呢?吃的什么药啊?啊!”
芮奶奶不说话,就盯着自己的儿子。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不孝子!做儿子不行做老子更不行。
她每个季度都会问他要钱,要的不多,也就一两千,她的理由是看病,当然,她并没有去看病。
“要不是我有事回来,去了一趟医院,我都不知道我妈身体这么好呢?不管小诊所还是大医院都没你的病例啊!妈?你是去杭城看病了吗?还是沪城啊!”
芮克声音越来越大,吵醒了隔壁邻居。
“大家都来看看啊,我自己的亲妈!隔三差五在他儿子身上骗钱!”
邻居们都无语,给自己亲妈花钱,居然说是骗!
宁爷爷和王奶奶到的时候,芮克已经和芮奶奶动起手来了,他要把钱找出来,那些钱一定被她藏起来了!
“你个老骨头!把钱还我!妈的!我自己都没钱,你还从我身上骗钱!骗来的钱是想拿来养你的孙子吧?你儿子都养成这个废物样,你以为你孙子能好到哪里去!不也一样是个废物!”
“你不许这么说我的阿弈!”芮奶奶真的气了,挥着双手往芮克身上打。
得知是芮克来,王奶奶就给芮弈打了电话。怕出事,还给宁仇栾打了电话。
芮奶奶确实是生病了,病情还很严重,但是她一直瞒着大家,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吃药,而是把钱存起来,她的孙子还要读大学,大学得要好大一笔费用,她不想自己的孙子太辛苦。
经过芮克这么一闹,芮奶奶身体更差了。
自责,悔恨,不安,愤怒侵占着芮弈的身心。
奶奶没有了,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芮弈守着奶奶,五个小伙伴就守着芮弈。
第二天奶奶终于醒过来了。
看到芮弈憔悴的模样,芮奶奶心疼极了,眼角流出泪水。
“我的孩子,辛苦你了。”
“奶奶……你……”芮弈嗓子哑的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握住奶奶的手。他很想问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的病情,为什么不去医院治疗。但是他问不出口。为什么?不都是为了他吗?
后来的芮弈一直守在奶奶身边,五个小伙伴也轮流陪着芮弈。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芮奶奶提出想回乡下住。
医生说奶奶日子就几天了,芮弈就带着芮奶奶回了乡下。
他让所有人都不用去陪他,他说他可以。
芮弈很久没这么好好陪奶奶了。下厨给她做饭,老人家像个孩子一样嘴很挑,但要吃不软不硬的,菜不能太闲,油不能太多,但是可以放点辣椒。
陪奶奶看朝阳,看夕阳。
可惜是冬天,太阳出现的少,没有秋天那么好看。
他们经常全身裹紧,坐在门口的藤椅上,听着鸟叫,看着山峰。
“阿弈,你不要怕~勇敢去爱~这个世界总还有值得的人和事在等着你~我的孩子,勇敢点~好好活着~”
芮奶奶走的那一天,天空飘起了小雪,雪花落地就化。
那一天,他看见了那个已经十年没见过的那个女人。
女人说:“阿弈,我帮你解决奶奶的后事,你跟我走。”
这世界真他妈操蛋!
这些人也真他妈虚伪!
佟玥没想到有一天芮弈会消失,真的就是一夜之间消失。
他消失在开学前夕,芮奶奶过了头七。
宁仇栾找不到他,邹喻找不到他,蒋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电话企鹅全部撤销了。
不会在哪个地方自我了断了吧?
那段时间的佟玥就很怕最后是这个结果。
联系到芮弈的还是老班曲曲。她告诉大家,芮弈转学了,去了北方。
北方,那个里桐城好几千公里的地方,一个有着厚厚积雪的地方,一个寒冷的地方。
还会再见吗?你不是说我们要做一辈子好朋友吗?
宁仇栾也很气!气他不辞而别,气他决绝地把所有联系方式都切断了。
邹喻反而平静,他知道,其实芮弈内心一直很苦,只是他没说,也总表现的不在乎。但是他很倔强。
芮弈的离开,让日子过的越来越快。
高二下学期来临,又在夏初结束,夏末有迎来高三。
以前是芮弈一个人坐,后来是佟玥一个人坐。
后来很多事都得到了解决,芮克因为赌博被刑拘,他的老婆和他离婚了。
先前的韩沐也因为证据确凿被关了几天,并向邹喻道歉。
邹喻虽然不在乎,但是坏人必须要得到惩罚。
高三就在紧张的学习状态中度过。
邹喻成功保送A大。
阮闵要去X大,凌霍因为想和阮闵一个学校,每天都在奋笔疾书。
佟玥也有了目标,她要去Z大,因为那里也是他的理想大学。而且,他总会回家的。
宁仇栾是那年的桐城理科状元,他没去A大,而是去了湘城的国防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