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五年八月底

    S市绿洲基地停车场

    一辆辆大巴穿梭在高大梧桐树中间，黑色油柏路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光，忽闪一下便感到刺眼。

    车辆全都停在大门口，前后门纷纷打开，下一秒都是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的学生，每辆车的最前面则是有着举旗学生，在一众队伍中，夹杂着一堆无厘头的同学。

    正是炎热季节，走几步感受到汗水从额头流到眼角，在班级中间站着一位高挑，身长腿长手长，头小肩背薄的女生，额头偏短，显得成熟，面中饱满，有立体感，眼睛偏圆，鼻子高翘，嘴巴小巧偏厚，旁人一眼被气质吸引，端正舒适还精致。

    徐云柚擦掉额头上的汗，笑着回答旁边周意的话：“还好，老师说先跟着其他队伍走。”

    一笑圆圆的眼睛变得细长，亲和力满满，比起大多同龄人还处于变期，她早早地度过，正常说话时带着清亮，如同夏日的气泡水，一旦笑起来说话，却又极其温柔，像极了面对小朋友的小老师。

    周意婴儿肥的脸颊立马变得气鼓鼓，足以和苹果相比，她略微烦躁说：“别的学校都是五月份，到我们这里，就变成开学，听说是头一回更改新生军训时间。”

    徐云柚抬头望向前面的队伍，一脸认真地说：“快了，前面大棚下面是我们要去的位置。”

    说是快了，队伍太多，一所学校接近二十个班，同时整个S市接近三分之二的高中军训都会在这里进行，进入到停车场乌泱泱的全是人头，只能依靠队伍最前面的旗帜分辨。

    徐云柚从队伍里走出来，她站在两列中间，正准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联系班主任，下一秒便有人拿着红旗往她那边奔跑。

    少年的穿着和周围人不同，早早地换上迷彩服，穿在他身上不拖沓，整个人显得修长，肩宽的同时也把衣服撑起来，额前的厚刘海因为跑步而往两侧飞。

    “不好意思，我带你们过去。”少年的嗓音让人头一次觉得力量和少年感可以同时存在，清脆又悦耳。

    徐云柚等到人站在面前眨了下眼，张着的嘴巴慢慢合拢，她嗯了声转头回去，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握紧。

    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便听见周意朝她小声说道：“这谁啊。”

    徐云柚摇摇头，眼睛胡乱张望道：“不知道。”

    跟着少年走在最前面，红旗上写着一连两个字，挺直的腰板在群众中更加明显。

    回想刚才自己那呆愣的样子，徐云柚暗自懊恼，心道看着长的好看的就挪不开眼。

    轮廓和五官柔和，看不出重感的骨骼，眼睛细细长长，开扇自然，内双的眼睛望过去炯炯有神，嘴角上扬脸上的卧蚕也很明显，眼睛不止亮晶晶，还柔情似水，笔头圆润，鼻翼收窄，优美的海鸥线，人中翘起，嘴巴光滑饱满。

    徐云柚对男生的第一印象便是长得漂亮，眼睛虽然没有再去看，只是这一路脑海都会慢慢浮现刚才迎着光奔跑的画面，少年本该肆意。

    站在大鹏下，徐云柚见到了消失的班主任，体育刘老师，她默默地叹了口气，内心数道，三、二、一。

    “班长，过来下。”嘹亮的嗓子一喊，徐云柚认命地小跑过去，抬眼便就看见刚才的男生在旁边站着，脸上带着笑意，看任何事物都极其温柔。

    徐云柚细声问：“老师，怎么了？”

    班主任顶着略微秃顶的头发，个子并不高，和徐云柚比起来差不多，一身运动服，脖子上挂着手机线，手机垂落在身前，双手叉腰严肃说：“拿着盒子，把手机都给我收上来。”

    徐云柚哦了声，侧过身去拿盒子，抱在身前感受到里面有东西滑落，另一只手腾出来掀开盖子，里面已经摆放一个手机，她反手就去把放在左腿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不在乎地往里面一放，转身走向两列队伍中间。

    班主任顶着烈日，头上的汗被照得比金子还亮，摇头说：“我不经常看着你们，除了教官，队伍里你和班长好好管，不给你们定特别大的目标，安分点就行。”

    少年眯着的眼慢慢张开，抿着的嘴默默放松，视线从中间行走女生背影移开，认真说：“知道了。”

    “可以不交吗？”

    “我能偷藏一个吗？”

    “班长可怜一下我。”

    徐云柚皱着鼻子为难道：“还是交吧，要是突然检查怎么办。”

    话音刚落，周边叹气声连连起来，大多都不情愿地把手机放在盒子里，脸上都写着我的高兴四个字。

    比起六班的哀嚎，隔壁五班纷纷嚎叫起来，试图和老师还有教官提条件，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老师，你就让我们拿着吧，还可以拍照记录，再说了，这里又没网，游戏都玩不了。”

    “就是啊，我们还能看看电视剧什么，不然多无聊，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徐云柚慢步走到老师边上，笑着朝隔壁班望过去，五班和六班各自都有活宝的存在，昨天就已经在司令台下的体育办公室领教过，现在再次看见只觉得好笑。

    嘴角向上扬着，眼睛始终望向那群活泼跳跃的背影，渐渐被老师说的话所影响到，一个个闷声不发。

    “干吗？想造反？还无聊，每天八公里拉练，看你们回去还有没有力气说话。”

    徐云柚挪开眼睛，脸上的笑还没有完全消散，在对上旁边人的笑眼，瞬间尴尬许多，不由得把盒子抱紧，尴尬地移动脚步往刘老师旁边站。

    “林矜，所有军训服都在宿舍里，高一年级没有大象屋这些好的，全都是六七次的宿舍楼，都挨着，也全是二楼，换好衣服十点在食堂不远的大棚下集合。”刘老师的说话声打断徐云柚尴尬的内心和身体，衬衫袖口被她默默地攥紧，本来整齐无褶皱，现在全都是细长条的印子。

    林矜点头，随后眼皮不再垂着，缓缓往上掀，语气着重道：“明白。”

    “行了，带着队伍去各自宿舍。”刘老师说完摸了下头顶，抱着盒子离开人群，往不远处的教职工楼去。

    徐云柚悄悄地松了口气，抬脚小跑地回到周意旁边，她拧着眉心只觉得丢脸，旁的再无想法。

    周意的眼睛突然不近视，睁大眼睛拍着徐云柚的肩膀，然后晃着她的身体激动说：“我知道他是谁了，昨天报道的时候，班主任说少了一个同学，今天到，肯定就是这个举旗的，而且老师还说他是体委，又是中考第一进来的。”

    一口气说完后，她连续深呼吸缓过劲后又红着脸说：“一个中考第一，一个中考第二，都在我们班，身后的尾巴就要收不住，我马上翘到天上去。”

    徐云柚双眉往上挑不说话，眼中有些无措，又带着些许惊讶，人们常说的冤家路窄或许就是这种情况吧。

    徐云柚初中所读的学校是东昌南校，中考前是老师们期待可以夺得第一名的学生，只是成绩出来，没人会想过横出一位学生，使得东昌南校想要连霸第一名的梦想破灭，而这个人就是林矜。

    听说是竹园初级中学的学生，工业大学附属中学对面的学校。

    周意见她不说话，立马笑盈盈地问：“徐同学，请问你有什么想法吗？关于第一的宝座被别人抢走。”

    徐云柚侧过身摇头，脸上略显呆滞，给人一种傻乎乎的感觉，肩膀耸起后又回到原处，睁大眼睛茫然说：“没有想法，也许期末考试第一又拿回来了？”

    “不愧是我的学习老师，就喜欢你这种冲劲。”周意竖着大拇指夸赞道，随后不再有队形，踮起脚揽着她的肩膀继续说：“我期待你，不要辜负。”

    两人说话声不大不小，和林矜中间隔着三排，但举旗当事人听的很清楚，全程脸上和刚开始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带着淡淡的笑。

    从停车场到军训食堂，光是走路就花了接近二十分钟，加之手上都大包小包，没多久后背的汗水便和衬衫黏起来。

    徐云柚感觉到身上黏糊劲，面上有些掀起也不喜欢，和周意相比较，她是容易出汗，走了那么久脸上都是汗珠，而旁边人一滴汗都没有，着实令人羡慕。

    站在宿舍楼下，不等林矜说什么，一个个都提着行李箱往各自宿舍楼去，徐云柚和几个女生慢脚地走上台阶，在快要进入宿舍楼大厅前，便听见喊话声。

    “徐班长，十点宿舍楼下集合。”林矜朝着她提醒道，举着的旗子也慢慢放下。

    徐云柚转身朝她点点头，提高音量说：“我知道。”

    刚说完，周意迫不及待抓着她去宿舍，一个踉跄，鞋尖抵着台阶，下秒徐云柚跨步跟上去，肩膀上的书包带不小心滑落到胳膊肘，扎着的高马尾变得松垮，整个人从背影望过去，很是狼狈。

    徐云柚本习惯周意这冒冒失失的行为，但有时候也会给人措手不及，跟在后面抬胳膊摸了下后脑勺，本来扎紧的头发，现在一瞬间感觉皮筋快要掉落，心中叹了口气。

    六班女生不多，一共才十个，分到最大一间宿舍，可以住下十四个人，不过没有班级和她们分享。

    周意打量了下，双手突然环抱在身前，连啧好几声后说：“比我想的差太多了，不是说可以住那些奇形怪状的屋子吗？”

    徐云柚把包放在床铺上，一打字发出吱呀的声音，她瞪大眼睛看了眼，随后立马接受这一现实，盯着枕头边的迷彩服说：“换衣服吧，待会儿集合了。”

    刚入学没几天，有的同学可以很快适应，但徐云柚不大行，好在来之前做了准备，里面穿了件白的背心，不至于脱掉衬衫露出肚子。

    周意笑眯眯地拍了下她的小肚子说：“徐云柚，暑假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东西了，长胖了吧。”

    徐云柚讪讪地说不出话，瞧着周意的眼睛中带着许多无奈，“没偷吃，只是不运动。”

    “不运动多好，夏天那么热你还要去江边跑步，是我当天就放弃，回家吹空调多舒服。”周意低头弄着扣子，把袖子卷上去，又拎着裤子嫌弃道：“怎么这么宽，显得我又矮又胖。”

    徐云柚恰好换好裤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正正好好，不至于显得臃肿，松弛有度，腿长也显出来。

    她瞥眼去瞧周意的裤子，确实大了，弯下腰把她裤脚卷上去，然后从书包一侧拿出几根黑色小皮筋，膝盖边的裤子被她抓在手心，慢慢地蜷成一个小球，然后用皮筋扎起来。

    “果然还是得靠你，我就是个废物。”周意笑得开心，又很得意，往往这时候都不需要她动手，旁边有个手巧的。

    徐云柚笑笑不开口，可能是习惯去帮助别人，看到需要上手的就会先一步，弄完后她站起来上下打量，满意地点点头。

    宿舍内的声音由小变大，徐云柚虽然不在意，但又怕隔壁觉得吵，提议换好衣服就直接下去。

    周意嗯了下，双手在口袋里掏了掏，“走吧，巧克力什么的都拿好了。”

    班级女生大多体育都不好，所以面对接下来强度军训，都会有些担心，所以准备糖果巧克力的事情，就落在周意身上，再加上她自己也喜欢吃。

    和别的同学不喜欢运动来说，徐云柚中规中矩，谈不上讨厌和喜欢，就像件平常事，已然养成习惯，所以很快地可以适应。

    宿舍没有钥匙，临走徐云柚关上灯，和周意走在最后面，楼梯间站着许多其他班级的学生，拥挤地走到大厅门口。